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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名称:十二国记
本卷名称:风之万里·黎明之空
序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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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文翻译:未知
校对者:拜金马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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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要好好保重呀,母亲皱着眉头说。父亲和哥哥板着脸,沉默不语。妹妹和弟弟没从家里出来。祖母哄着他们的声音,传到了站在门外的铃的耳朵里。
“什么呀”,发出这样有精神的声音的,只是一个站在旁边的男人。
“青柳大人可是一个大富翁呀。除了能让她穿上漂亮的华丽的和服,还能教她礼仪规矩。到了来年开春的时候,就可能会完全变成时髦、洋气,走到哪里都不会丢脸的大小姐呢。”男人独自一个人高声说着,笑着。铃身体向后蜷缩着,抬起头看着身边男人的脸,远远望着那座破屋。倾斜的房柱,歪歪扭扭胡乱铺着茅草的屋顶。房子里面是光秃秃的泥地的房间,无论是这里也好那里也好,都是歪斜的。
铃的家里很穷。虽然租借了土地来种植粮食,但是能收获的也都是一些小作物。而且今年又遇到天灾,即使到了夏天,麦子也还没有成熟结穗。这样下去,连小作物也要收获不起了。因此,铃被卖给了别人,去做佣人。不是十七岁的哥哥,不是十一岁的妹妹,也不是九岁的弟弟,而是十四岁的铃。可如果算实际年龄的话,铃其实只有十二岁。
在男人的督促下,铃点了点头同意离开。没有和家人告别,因为一旦交谈了,眼泪大概就会止不住留下来了。好好地睁着眼睛,忍耐着这离别的一瞬间。用这眼睛抬头依次环视了家人一圈,牢牢地再次把大家的脸孔铭记在脑海里。
要好好的保重呀,母亲又叮咛了一遍,然后用袖子遮住了漫是泪水的脸。铃被过了身。哭泣的母亲,面无表情,一言不发的父亲和哥哥,她知道谁都不会来挽留她。
一言不发地跟在男人的后面,无精打采地走着。穿过村庄的尽头,在接近响午的时候,到达了铃所熟知的世界的一端。通往山顶的路,旁边的山坡像是硬被挖掉了一面似的极为陡峭,从遥远的山脚所眺望到的山顶,那山背面是铃从没涉足过的世界。
“你真是一个听话的孩子啊,没有呜呜呜地哭这点,蛮讨人喜欢的。”男人无论是没时候都很快活似的,一个人自说自话地大步往前走。“东京可是个很棒的地方呀。你从没见过瓦斯灯吧。就算是去别的地方,也是要做铁路马车(火车)的。铁路马车知道吗?”铃对这些话充耳不闻,像是为了不让自己回头看到故乡而留恋,拼命的追赶着男人身后被日头拉得长长的影子。一旦拉开了点距离,铃就小跑着追赶上去,使劲踩着男人影子的头部部分。就这样周而复始重复着这种动作翻过了山顶,直到下山才停了下来。男人抬头向上望了望天空。
远处的云聚集了过来,铃所踩的男人的影子也模糊了起来。
“大概会下雨吧。”
回头往身后看去,阴影从山里的村庄开始一直延伸到森林和长满茂密树木的山坡,如潮水般压迫而来的乌云阴影驱使着男人和铃的不断加快步伐。突然刮起一整风,雨点就砸了下来。“真是的,太糟糕了。”男人说着向山路一头耸立着的大楠树跑去。要淋湿了,铃也紧紧的抱着用浴巾包裹着的包袱跟在男人身后。啪嗒啪嗒倾泻而下的雨点不断地打在脸和肩上,刚躲到树下没一会时间,雨就一下子变得大了起来。
铃紧紧地抱着头,奔到大楠树下。地面的树根因为旅人们常在此休息,而被磨损地十分光滑。雨水打湿了树根,使铃的脚步突然打滑。
啊,要滑倒了。就在铃刚这样想的时候,突然一个不稳,踉跄了一下,脚下一个后退踩到了下面的树根。树根太滑了,铃就像跳舞一样收势不住的倒了下去,掉下了悬崖。
“啊!当心!……”
中途从悬崖顶上传来了男人的呼喊的声音。早在大楠树前就该提醒她当心陡峭的悬崖的。铃就是从那里掉了下去。
铃扔掉了手里的包袱,伸出了手想抓住点什么。但是无论是男人的手,还是附近的树枝和草丛,铃都没能抓住。身体被抛出了悬崖,一时间雨点打到了身上,耳边响起了瀑布般的雨声。
想到要掉下去的瞬间,铃一下子平静了下来,脑中开始不断地想像被水包围着的自己。下面是条河吗?大概会就这样被淹死吧。她这样想着。但是,到底会是条怎么样的河呢?会沉到多深呢?而且那流入口中的水是辛涩的吧。
沉入了黑暗的水中,铃渐渐失去了意识。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躺在摇晃的地板上了。几个男人在看着她。
看到铃睁开眼睛的时候,男人们一下子露出了欣慰的表情,嘴里在不断说着什么。铃直起身,环视了下四周,吃惊地张大了嘴巴。这是在水中。用木板搭建而成的地板的前面一点就是水面,往远处看去,黑暗的水面不知道延伸到哪里,遥远的彼方,与天空一线相连。这样广阔无边的水面是铃出生以来第一次看到。
转身寻找使得自己掉下来的那棵大楠树,映入眼帘的确是不得不后仰才能看见全貌的高耸入云的绝壁。纵伸到深处,从各处流下白色丝线般的流水。在绝壁的半山腰,是用木板搭建出来的大平台。靠近水边是几个临时码头,在那里停着三艘小船。
——是顺流飘到了海里吧。铃这样想到。河川一直往下流,会越来越宽,渐渐汇合到一起,最终流入大海。有听到过这样的话。
——这是海。
全黑一片的海水。挥手从床边偷看,这海水和附近池子里、河流里的水完全不同,清澈地让人感觉到恐怖。即使这样清澈却也看不见底。一直延伸到遥远的彼方的黑暗,在那里还漂浮着一群群发光的不明物体。
“——”
男人们叫着铃,拍着她的肩膀。但是铃还是无法把目光从海上移开。男人们担心地看着铃,像是努力在对她说着什么,但是铃完全听不懂,呆然若夫。
“什么?在说什么?”
男人们小声嘀咕着,面面相觑,最里重复地说着什么话,但铃还是无法理解这些话的意思。
“这时哪里?我回不去了吗?从这里怎么才能回去啊?就算是回东京的路也好。叔叔们知道青柳大人的家吗?”
男人们还是小声嘀咕着,脸上浮现出了困惑的表情。他们开始凑在一起像是商量起什么来。铃就坐在地板上环视起四周来。
绝壁像是从陆地断裂开来的那样直直地耸立着。内侧是一大片凹陷,就像是啪嗒一下掉进水里那样。铃的家,附近虽然也有流淌着瀑布的山,但是今天所看到的绝壁,比印象中的山要高太多了。感觉就好像是大地环抱着浮出水面的高台,并向两边延伸出去。
如果除去搭建的高台,绝壁的半山腰就不存在着岸边之类的立足之地了。铃所在的地方漂浮着很多很大得像筏子一样的岸板。一直从绝壁延伸到水面。那里和船相连。岸板的深处,与绝壁相接的地方,有一排小屋并立在那里。
原来如此,铃想到,是因为没有岸,所以做了一个可以停靠的地方出来。但是,要怎么才能爬上这个绝壁呢?歪着头仔细看了看,发现高高的绝壁上设有石阶和梯子,大概是用这个爬上去的。
“用那种梯子爬,太可怕了。”
在铃嘟哝着的时候。男人们回头看了看铃。向她走来,歪着头示意要铃到绝壁上面去。男人们带着铃向绝壁那边走去,让铃踏上绝壁上刻出的石阶。
那是一切苦难行程的开始。铃开始攀登绝壁。几次想坐下来休息一会儿,都被前拉后推的继续前进,男人们劝铃不要回头看,因为太高了会感到害怕的。终于,到达了绝壁的顶部。
“住在海边的人真辛苦呀!”
铃一屁股坐下来说道,男人们笑着拍了拍铃的后背和肩膀。铃想,虽然我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但是至少也是能感觉到他们在安慰我吧。
“干农活真是开心。”
每次在地上晒鱼网,就能想象到男人们出海捕鱼的样子。每次捕鱼都要爬上爬下,应该是非常辛苦的吧。虽然帮忙种田也很累,但是至少能沿着农田走,而不用爬。
绝壁上比铃身高高出很多的,用石头堆砌而成的墙壁延伸着。另一边是入口,因为那里在招人,所以铃不得不拖着委靡的双脚,疲惫地跟在男人后面。
墙内侧是长形的小屋排列组成的村庄。铃被带到其中一间,从一个老婆婆手里拿到了身份的证明。脱下被海水浸湿的和服,老老实实地穿上放在桌子上的布衣。老婆婆拿者铃的和服走出了小屋。铃目送着她离开。然后疲倦地闭上了眼睛。
还能回到东京去吗?
铃一边沉静到梦中,一边这样想着。
——还能回到青柳大人那里去吗?我已经是被卖掉了的东西,所以再也没有可以回去的地方了。
铃当时并不知道这里根本就不是东京什么的地方。铃溺水的地方是虚海。
她到达的这里,是庆东国。
——然后漫长的岁月过去了。
2
十二个国家中,有一个位于西北的国家,名字叫芳。正确来说叫芳极国。统一国家的是峰王仲鞑。家族姓孙,他本姓为健。健仲鞑原本是掌管军事的夏官,先王死后,接受了峰麟的选择,继承了王位。
在芳国国历永和六年,仲鞑统治整个国家还没有三十年的时候,十万兵马杀入了芳国王宫——鹰隼(sun)宫。那是受不了仲鞑的高压统治而起义的八州各侯的州师。芳国首都蒲苏的城门,是支持起义推翻仲鞑统治的人民从城里打开的。起义的军队一瞬间就功到了王宫深处的后宫,和三百多名护卫激烈战斗之后,终于杀死了峰王仲鞑。
“……那欢呼声是……”祥琼躲在母亲的怀里听着那些震耳欲聋的欢呼声。仲鞑的王后佳花和他们的女儿公主祥琼,还有萎靡不振,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峰麟躲在后宫里。
“能听到那些声音,好可怕呀,母亲大人。”祥琼年方十三,是仲鞑和佳花溺爱的掌上明珠。聪明伶俐、清丽温婉,是被称为鹰隼明珠的少女。但是现在面对未知的恐惧,少女的脸都害怕得扭曲了。
“那该不会是……”
在各州起义的人民;集结在蒲苏周围闪烁着寒光的武器;就连宫中也响起了咒骂王的歌声。不断涌进王宫的青灰色铠甲……那欢呼声。
“难道父亲大人他……”
“不会的,不会的!”佳花用力抱住了祥琼。
“这种事……不会的……”就在佳花大声呼喊的刹那,隐约闻到血腥气味的峰麟,躺着发出了精疲力竭的悲痛喊声。
“王气,啊啊,王气已尽。”峰麟苍白的脸变得更加白了。就在这个时候,这间坐落于后宫最深处的房间的门被打开了。
踏进屋子的是穿着然满血迹的铠甲的士兵,队伍的最前面是一个青年男子,身上佩戴的徽章是星辰,那是州侯的徽章。
“……大胆!”佳花喊道,“你以为这里是什么地方?!在王后和台辅的面前不得无礼!”
男子精悍的脸上毫无表情。沉默地把右手提着的东西扔到了佳花的面前。那个东西发出一记沉闷的声音,染着斑斑血迹,一路滚到了祥琼的脚边,那是拥有一张扭曲了的脸的首级,双目突出,怨恨地瞪着上方。
“父亲大人!”
就算是缔结了不死之约的王,一旦被斩首,也是没有办法再活下去的,祥琼和佳花悲鸣着往峰麟的床边退去。
“就算是父亲、丈夫的首级,也会感到害怕吗?”
男子脸上浮现出讽刺的笑容。佳花瞪着这张脸。
“你是……惠侯……不,是月溪!”
惠州侯月溪用极度冰冷的声音说到:“峰王被我们杀了,请王后也和公主道别。”
“干什么!……”
祥琼颤抖着紧紧抱住歇斯底里叫喊着的佳花的手臂。
“颁布过于苛刻的法令,长久虐待人民的王,还有唆使王诛杀犯了罪的人民的王后,我要让你们知道人民的怨恨。”
“王,王是为了人民才那么做的。”
“挣扎在贫困深渊里的孩子,不过是偷了块饼,就要被处死吗?只因为欠了一次税就是犯了死罪;因为生病,而停下手边的工作休息了下也是死罪。你们现在的恐惧更本不能和人民所经历的恐惧相提并论。”
月溪举起手示意,身后的士兵于是向佳花走去,从她手中把祥琼拉了过来,祥琼叫着,佳花也发出了悲痛的呼喊声。
“妒忌其他女性的美貌和才智,或是妒忌其他公主的聪慧,就捏造莫须有的罪名向王进谗言,致他人于死地,这更本就是成了王后的挽歌。家人陈尸面前的悲痛,你能了解吗?”
“混蛋——月溪。”
没有理睬发疯似叫喊着的佳花,月溪回过头对被士兵押着的公主说。
“我希望公主也能好好地看着。自己的家人被带上刑场,在眼前被斩首,这到底是种怎样的痛苦。”
“住手!求求你!——母亲大人!!”
祥琼的悲鸣没有打动在场的任何人的心。
祥琼睁着眼,喘着气,月溪在她面前高高抬起了手臂。由于过于冲击,连眼睛都没法闭上的祥琼看到了母亲丧命的瞬间。
——滚动弹跳着的首级,凝固着叫喊的表情,空洞的嘴无声地呈悲鸣状张开着,就着样缓缓地滚到峰王仲鞑的首级旁边。
祥琼的表情和声音,在那一瞬间冻结住了。
月溪淡淡地扫了一眼祥琼,向着峰麟躺着的床榻走去。
“——台甫”
峰麟抬起头,用虚弱的目光看着他。
“希望你能理解到人民对于选择了两代昏君的你的绝望之心。”
峰麟目不转睛地看着月溪,终于平静地点了点头。
月溪深深地行了个礼,然后把然满了鲜血的长刀插了进去。
——峰王,峰麟驾崩。
芳国的又一个王朝灭亡了。
祥琼呆呆地看着尸体被抬了出去。
——不,她是自己主动看着这眼前发生的一切呢,还只是这一切映入了她的瞳孔呢,她可能自己也不知道。
月溪居高临下地站在浑身无力而坐的祥琼面前,祥琼的视线从月溪的脚尖开始往上移去。
“峰王公主,孙昭。解除仙籍。”
怎么可以这样,祥琼不可致信地看着月溪的脸。还没能那么快的实际感受到母亲的死,所以与此相比,失去仙籍所带来的更直接的恐惧感充满了整个身体。入仙籍有三十多年了,如果失去了这个,祥琼的生存意义将会是那里呢?
“住手……求求你,就这不要……”
祥琼向月溪投去了哀求的目光。
“如果就着样不管公主的话,你会被充满怨恨的人民杀掉的。准备好入籍小州。抛弃公主的地位、仙籍,改名还姓,彻底抛弃过去让你过百姓的生活是为了你好。”
月溪只扔下这句话,就背过了身。祥琼朝着他的背影叫着。
“——请杀了我!”
祥琼抓着床边。
“无论怎么我都会让你活着的!”
月溪没有转过身说到。祥琼被士兵抓住了手腕。
“过分——太过分了!!”
鹰隼宫的一角有间被称为梧桐宫的宫殿。这个宫殿的主人是白雏,因为白雏这一生说人话的时候只会有两次,所以别名也叫“二声”。第一声是“即位”,第二声是“驾崩”,第二声也叫“末声”。
梧桐宫的白雏发出了最后的“末声”后死了。月溪砍下了那只白雏的脚。
王的玉玺拥有法力,是王才能使用的神器。王一旦死了,雕刻在玉玺上的印记也会消失,直到新的王登基为止不再出现。法令和布告如果不盖玉玺的话就没有效果。而在新王交替的时候能代替玉玺的就是那只白雏的脚。
在六官八侯的监督下,月溪在一张纸上盖了白雏的脚印。这也就意味着公主孙昭的仙籍被解除了。
——这之后,三年过去了。
3
在天上有被称为云海的大海,世界从那里被分为上、下两部分。就算从下界往上界看,也不知道云海到底在哪里。如果从下界的至高处往上看,虽然能隐约看见透明如琉璃般的大天井似的云海底部,但是能爬上那么高的地方的人毕竟还是少数。而且,知道为于高空中的海叫做云海,那是天上和天下的分隔处这点不过是所有人的常识。
在这云海中有云在流动着。闪耀着淡淡的彩虹色,细长状的云自西向东在流动。
——那是瑞云。
在平坦丘陵上一望无际的农田里,一个在田埂割草的女孩儿发现了瑞云。
“桂桂,快看,是瑞云在流动呢。”
兰玉擦了擦汗,用手遮住令人眩目的夏日艳阳,依言抬头往上看去。
聚集在她身边收集割下的草的孩子们,顺着姐姐的视线向天空望去,看到了南方天空那流动着的美丽云朵。
“什么是瑞云?”
“是新王入宫时出现的庆贺的吉祥云朵。”
“是吗?”桂桂看着天空。姐弟两人抬头看着天空,同样在天里收割夏草的人们,也有一两人抬起了头。
“新的王出现了?”
“是呀。以前的坏王死了,新的王就出现了。正在从蓬山前往在尧天的的王宫呢。”
人民总是无法饶恕已经死去的王,虽然对人民来说是神,但是成为神的王,指的应该是能用自己的贤明统治造福于民的王。
“蓬山可是有住着仙女的山哦,是世界的中心。”
“是呀,你知道可真不少啊。”
桂桂有点沾沾自喜。
“当然知道。蓬山可是台甫出生的地方呢。台甫呢,是麒麟。而麒麟是唯一可以选择王的哦。”
桂桂再一次抬头看了看天空。
“蓬山的女神叫碧霞——恩,碧霞……”
“碧霞玄君。”
“对对。是叫碧霞玄君玉叶大人。还有蓬山最深处的华山上,住着最厉害的女神。是叫西王母。”
“恩,是的。”
“嵩山上住的是天帝,他守护着这个世界的全部事物。”
说完后和孩子们一起抬头往上看着。瑞云拖着长长的尾巴,一路向东流去。
“新王会实行贤政,重新治理国家吧。坏的王死了,新的王出现了,那我们就能回家了吧。”
“是呀。”兰玉说着抱起了弟弟。和站在田埂里的人们一样,心中百感交集。
——予王舒觉,是让整个国家陷入荒芜之地的无能之王。特别是到了末世,竟然下令将庆国所有女性流放到国外。兰玉也因此不得不带着弟弟跑到外国生活,许多姑娘躲在家里,或是穿男装,要么就花大价钱请仆人和士兵保护自己,来度过这次灾难。而原本能保护兰玉的父母却死于瑛州的一场突如其来的寒流中。
国家的荒芜,父母的去世,现在又被国家所驱逐,兰玉只有和弟弟两个人逃到其他国家去。同样被自己的国家所驱逐出来的人们,或是因为难以糊口而自己从荒凉的国家逃出来的人,挤满了正条街道。在旅行的途中,里釱(di)升起了象征新王即位的旗帜。黑色的底色上印有展翅高飞着的升龙和日月星辰,那是王旗。
这样的话,国家就能迎来和平与富饶了吧。兰玉松了口气,重新带着弟弟回到了熟悉的城镇。但是,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如果选定了新王,在里釱应该会先升起印有飞龙的龙旗,正式登基的时候才会升起王旗,但至今为止都没有人看见过龙旗。果然是没有升起过龙旗就直接在里釱升起了王旗。
老人们对此都抱有强烈的质疑。如果是新王登基了的话,那么天灾就会完全停止。可过了那么久,天灾仍然持续着。不单如此,还挑起了争论到底是新王还是伪王的战火。这场战争的结果究竟如何,远离王都活着的人们是无从得知的。
流传起了果然是伪王,是为了真正的王在战斗之类的传闻。
然后龙旗升起来,天空出现了向东而去的瑞云。
——那是意味着真正的新王出现了。
“……好歹请新王能带给我们幸福。”
站在田埂里的人们都低下了头,向瑞云深深地拜了个礼。
庆国的首都尧天,是一个没有高高的丘陵,地势平坦宽广的城市。与首都西面相连的是座引人注目的高山。山顶被彩云围绕。正因为它凌驾于云海的高度,而被人们称为凌云山。尧天的凌云山,被称为尧天山。山顶上是王宫,是庆国的景王所居住的金波宫。
在云海之上环顾四周,尧天就好像只是漂浮在海上的一个岛屿,高耸的山峰,悬崖的断面,或是像在空中建成的楼阁,这就是金波宫的全面。
尧天山又可以叫尧天岛,在它的西岸,有一只巨大的龟到了。那是蓬山用来接送王的神兽,名字叫:玄武。
王宫里的官员们平伏在港口上迎接着王。上界的人都知道,玄武在云海上游动而留下的轨迹,在下界被称为瑞云。
玄武在官员们的注视下,伸出了磐石般的头慢慢向岸边靠过来。各官之首的冢宰出来迎接踏上岸的新王。
这时人群中有些人偷偷抬头看了一眼新王,然后轻轻地长叹了一声。
“——是女王啊——”
庆国是个混乱的国家。从没有过王长年在位的前例。特别是最近这三代,都是短命的王,而且还都是女王。连先前所立的伪王都是女的。
在庆国有“怀达”这样一个词。那是为了怀念从前曾经在位长达三百年统治的达王时代而出现的新词。虽然在统治末年,达王也带给了人民无比的痛苦,但是至少三百年都持续着安定的贤治。虽然这个词语表面上表达出了人民对于能出现达王那样长命、贤治的王的期盼,但是却也隐藏着人民深深的长叹声。
——不想再让女王来统治国家了,已经够了。我们怀念男性国王所统治的时代。
那偷偷地长叹声虽然为数不多,但也流露出了人们那不安的心情。即使如此,当天在里釱还是升起了王旗。
庆东国新王登基。景王赤子的时代——赤乐王朝开始了——
多谢仙女姐姐,让我十分不好意思呢。我会努力的,快要放暑假了=快要考试了,到6月20号再继续吧!对了,到时候我会选一点《黄晓》的精彩片断调一下大家胃口的。
第一章
第一章
1
蓬山被称为世界的中心。统治着这片圣域的是女神玉叶。为了表达对女神的敬爱,许多女孩子取名叫玉叶。在世界的西北方,位于芳国东岸的惠州坂县里,也有一个女孩叫玉叶。
“玉叶!”
听到随着秋风传来的声音,少女从枯草中抬起了头。由于腰痛而皱起了细眉,同时也是因为讨厌这个名字。
祥琼。
她曾经拥有的是这样美丽的名字,而不是玉叶这种平凡陈腐的名字。
从然满父母鲜血的王宫移居到坂县新道镇已经快三年了。珍珠般雪白的皮肤,因为曝晒在太阳下而布满了雀斑。原本丰满的脸颊,完全消瘦了下来。手指的关节突出,手脚青筋暴出。一头乌黑的长发在阳光的灼晒下完全变成了灰色。就连黑紫色的眼睛也失去了清澈和生气,变得浑浊不清。
“玉叶,你在哪里!快回答!”
听到女人的高声叫喊,祥琼僵直地站了起来回答道,“在这里。”然后从干枯的茅草堆里伸出了脸。
就算是不看脸,祥琼也知道发出种神经质的声音的人是冱(hu)母。
“到底要割到什么时候啊,其他的孩子都已经回去了。”
“马上就好了。”
冱母用手拨开草堆走了过来,看着祥琼收割的茅草,鼻子里发出一声轻哼,“虽然确确实实是六捆茅草,但是每捆都太小了。”
“但是……”
“不许说话,你以为你是什么身份?”
冱母压低声音说到,“这可不是王宫,你别忘了在这儿你只是个孤儿罢了。”
“是。”祥琼咬着嘴唇。
她从来没有忘记过。每天被这样的骂上好几回的话,就算是想忘也忘不了的。
“你多少也应该感谢一下我。要是我大声把你的事说出来的话,恐怕全镇的人都会来要你的命,你可别忘了这一点。”
祥琼沉默着,一下子冒出句刺耳的小声回答,
“……是。”
“就这样?”
“……真是非常的感谢。”
冱母的嘴角浮出了讽刺的笑容。
“再捆六捆。午饭之前做好。迟了的话就没饭吃。”
“……是。”
秋天饷午的阳光已经洒了进来,显而易见,到吃午饭的时间要捆好六捆茅草是几乎不可能的。
冱母哼了一声,拨开茅草回去了。目送着她的背影,祥琼抓起了放在脚边的镰刀。那双手,满是割草留下的伤痕,指甲里全是泥。
祥琼被带到了惠州,在边境的一处小村子里入了户籍。装作是父母双亡的孤儿被送到了里家。里家是每个城镇都有的,为孤儿、老人所建的设施。冱母是照顾这些人的佣人头。
除了冱母之外,这里还有一个老人,九个孩子。冱母最初和其他人一样,对祥琼很好。
祥琼在和孩子们的交谈中得知,他们都是失去了父母的孤儿,而且对王充满了憎恨。她对此只能咬着嘴唇,无言以对。即使被询问到父母是怎么死的之类的话,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去回答。
祥琼原本就是出生在富裕的官吏之家,对农村的生活完全不能适应。没有佣人,要用自己的手去耕地、织布。突然被扔到这种环境下,她甚至连左右都无法分清。因为和里家的人之间存在着太多的隔阂,所以祥琼更本就无法溶入他们的生活,也渐渐受到了里家人的疏远。里家的孩子还管她叫不会使用铁锹的笨蛋。对此祥琼根本没办法为自己辩解,她其实是从来没有摸过铁锹,甚至连看也没有看到过。
祥琼现在户籍上的父母是一对孤零零地住在新道镇附近山林里的浮民夫妇。浮民是指不拥有国家所分配的土地,不属于任何城镇的人。比如说侠客、罪犯,还有像祥琼户籍上的父母那样的隐居者。两个人居住在离新道不远的山里,过着烧碳的生活。和土地,拥有土地的人们没有任何的关系,是真正的浮民。然而他们死了,是被处死的。
祥琼的父亲峰王仲鞑,为了让浮民能回到土地耕种上来,颁布了好几次法令,贴出了好几次布告。因为拒绝法律保护就是拒绝履行法律义务。浮民是犯罪的温床,他们这样不正规的生活,将唆使过着正常生活的人走向坠落,引诱人们犯罪。回到正常的拥有土地耕种的生活上来吧,仲鞑不知催促了几次。但是由于浮民一直不从,不得不对他们进行了处罚。
让祥琼落到这种地步的男子月溪,让祥琼作为这对夫妇的女儿入了籍。就是说,想在死前让孩子回到自己的身边,让她入了籍。
但是,为什么冱母会发现呢?被托付到里家的少女,竟然是前王仲鞑的女儿。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请告诉我。这里的生活真的很辛苦吧。”
有一天,冱母这样对祥琼说着,祥琼听后哭了。实际上,种田,饲养家畜对祥琼来说这样的生活实在是太辛苦、太辛苦了。
“如果你真是公主的话,怎么可以干这种农活呢?在乡下过着这种贫苦生活,糟糕的生活呢?你可是被称为蒲苏的宝玉,鹰隼的明珠的公主呀。”
冱母对着用手遮着脸庞的祥琼,甜言相劝。
“我的一个熟人是惠州都城的富商。非常敬仰已经死去的峰王。”
这样一说,祥琼完全放弃了隐瞒。一下子就能从满身泥土的生活中解放出来。虽然不能说回到像是以前那样奢华的生活,但是只要能比现在的生活好哪怕是一点点也都是万幸了。
“啊!冱母请帮帮我。”
祥琼嚎啕大哭起来。
“惠候月溪杀了父亲大人和母亲大人,让我落到了如此不堪的地步。月溪他恨我。”
“果然是这样。”
冱母的声音一瞬间冰冷到了极点,用手抬起祥琼的脸。
“你果然是那个畜生的女儿。”
在这个瞬间,祥琼听到了冱母牙缝里挤出的这几个字,马上意识到自己的愚蠢。
“草菅人命。”
“可那是因为人民违反了法令。”祥琼咽了口口水,反驳了一句。
“我的儿子也被杀了。被杀只是因为我那可怜的儿子同情刑场里的孩子,向刑官扔了石头,结果就着样被处死了,被那个像畜生一样的王。”
“但那是因为……”
想要反驳的祥琼慌乱的摇着头,掩饰着心中的不安。
“不,我什么都不知道。父亲大人到底做过些什么事。”
事实上,祥琼是不知道的,父亲大人在作些什么事,母亲大人又在做些什么事。住在后宫的深处,享受着幸福的生活,认为世间也是一样的。一直到起义的士兵聚集到了城下,城中飘满了不安的空气,祥琼才知道原来父亲大人是被憎恨着的。
“说什么都不知道?就算公主不去朝廷,也不可能完全不知道吧!满国的哀歌恨声,难道听不见吗?”
“我,我是真的不知道呀!”
“身为公主你那张嘴吃的东西,你认为是从哪里来的呀?是被你们压迫着的,虐待着的人们,辛辛苦苦的劳动果实呀。”
“但是,我是真的不知道呀!”
一阵疼痛让祥琼恢复了清醒。一紧张她就会无意识的用尖锐的牙齿咬手指,结果手指被咬破了,还渗出了小小的血珠。
“……咝……”
痛的是手指呢?还是心呢?
“……我真的是什么也不知道呀……”
因为冱母非常明显的讨厌祥琼,里家的其他人也不明就里地讨厌起祥琼来了。还故意让她干比其他孩子都重三倍的活,还骂她的动作慢,笨。
“我到底做错了什么呀……”
祥琼真的对国家一无所知。因为父母决不允许祥琼涉及到朝廷的事,从不让她出宫,这样她怎么有办法了解到国家是怎么回事呢?
长长的身影落在路上,一次又一次的往返了三次,终于搬运完了茅草。好不容易干完了交代的活,这时里家吃饭时间也早已过了。
“那我这个时候该去哪呢?”
住在里家的少女们呵呵地毫不同情地嘲笑起来,冱母也用冷淡的目光看着祥琼。
“不是说过了吗?如果超过了时间,今天就没有饭吃了。”
祥琼咬着嘴唇,一言不发。在里家已经生活了三年了,贫穷的生活,破烂的衣服,她已经变得什么辛苦都能忍耐了。而且,再也不会说出向别人哀求的话来了。
“真拿她没有办法,玉叶真笨。”
“我就知道,让她吃饭就等于浪费了粮食。”
听着嘲讽的语言,祥琼走出了正房。
中秋的明亮月光撒在院子里。环绕院子左右的堂屋被分为男女居住的左右两个部分,而面向女子居住的堂屋是祥琼和其他少女混居的地方。等到其他的女孩都回房了后,这段时间是祥琼短暂的放松时间。
并列着的杂乱卧铺,小小的桌子,一坐下就会发出咔嚓咔嚓声音的倾斜的椅子。看着这些,祥琼闭上了眼。
一切都像是场噩梦。
在鹰隼宫的一角,赐给祥琼的是一栋小建筑。宽大奢侈的床塌,还有好几间的房间。花儿盛开,鸟儿歌唱,撒满阳光的园林。伺候祥琼的女官们,为了祥琼而特意安排的舞技和乐妓,丝绸制的华丽衣服,玉制的精美饰品。在各官候的庇护下,与开朗、优雅的少女玩伴嬉戏。
现在只有潮湿冰冷的薄薄的被子。北国寒冷的季节就快要来了。
被杀的父母,滚动着的首级。
月溪,那个男人,那个杀戳者。
与其让我遭受这样的罪,为什么不一刀杀了我来的痛快呢?或者说这是月溪故意要折磨我?惩罚我?让我永远地痛苦地生活下去?
祥琼闭上了眼睛。真希望能不用看到这一切。
可是却不得不再次的睁开双眼——
对不起大家!我实在更新的好慢啊~~
祥琼好可怜哦!明明什么都不知道的说,造孽啊。
[第6楼]
2
世界的西南方向是才州国。在那里的保州鹿县有座被称为琶山的凌云山。
凌云山是王及各诸侯所居住的宫殿的所在地。从半山腰开始就是禁止平民入内的禁地了那意味着,从这里开始都是王的所有物。那里有王的庭院,或是宫殿.甚至是王的陵墓。但是,这座山却被上上代的王赐给了一个女人。好在靠近山顶的地方,搭建了一处住所,被称为是翠微洞。
翠微洞里住的是仙人。因为赐名为扶王的上上代的王的赦免而升了仙,并在这座山的翠微峰上搭建了一个洞府。仙人因此被尊称为翠微君。她从前的名字叫梨耀,曾经是扶王的爱妾。
梨耀在拂晓时分站在了自己的洞府门前,虽然还有仆人,但是仍然过着寂寞的生活。为了消除寂寞,寻求热闹的人气,她有时也会去附近的街道逛逛,但是因为自己是不老不死之身,等于是和平凡人不会有任何的交集,所以偶尔也会一个人去拜访自己那些屈指可数的仙人朋友。
从翠微峰往下看,离下界非常的遥远。洞府的正门前是常人根本就没法攀登的千尺高的悬崖,只有梨耀的坐骑“手纲”才能攀爬上来。她所坐的坐骑是扶王赐给她的赤虎。梨耀一定是会坐着赤虎从洞府的正门进入,虽然也有可以骑马下山用的隧道,但是在阴暗的地道里行走的话,那会伤害到梨耀的矜持的。
“请早日归来。”
迎送洞主的仆人们在门内排列得整整齐齐的,一齐深深的平伏在地上。在晚秋青涩的有些寒意的空气中,他们呼出的气成了淡淡的白色。梨耀环视了他们每一个人,一共有十二个人。
“送我出去的时候,倒是都精神百倍了呀!”
梨耀露出了讽刺的笑容。
“我出门,你们就那么开心呀!吹毛求疵的主人不在的话,想必你们能放松一下筋骨了吧!”
梨耀呵呵的笑了起来,仆人们谁都不敢搭话。只是像忍耐着寒冷的鸟儿那样蜷缩着身子蹲伏在那里。
在趴着的仆人当中,梨耀的目光停留在了一个女孩子的身上。那是个没任何特别之处的平凡女孩儿,除了年龄是洞府仆人中最年轻的这一点特征之外。她叫木铃,但是梨耀却从来没有用过这个名字。
“直截了当地对我说别回来最好不是就好了吗?……对吗?笨妈?”
梨耀从朱唇中吐出这个满含嘲弄,意思是愚蠢的人们的通称。女孩儿战战兢兢地抬起头来,消瘦的脸上有羞一双漂壳的大眼睛,从那眼睛中映出了梨耀的笑容。
“真的是不想我回来对吧!”
“没有的事。”女孩儿用力地摇了摇头。
“我将一如既往地等待着洞主的早日归来。那个……请多加小心。”
“谁需要被你说请小心之类的话,过半个月我就会回来了。还是说,你希望我早点回来呢?”
女孩儿不知所措地想往周围看去,但因为自己正怯生生地抬头看着梨耀的脸,而梨耀也正盯着她看,结果就只能回答“是。”
梨耀大声笑了起来。
“原来是这样呀。既然你都这样说了,那我就早一天回来吧。想必你一定会热烈地欢迎我回来的吧。”
“是的,一定会。”
然后,梨耀环视了仆人一圈。
“帮我准备酿玉膏,把地洞的墙壁磨光,还有整理好庭院。”
闻言,女孩儿的脸色好象变了。玉膏是要用世界中央的五山所产的石头通过念咒来酿造才能弄到的灵酒,而且那石头并不是那么简单就能弄到手的。
“怎么了?不是说会热情地欢迎我归来吗?烤好咸鱼,煮好瑶草,洞府里不能留下一点的灰尘,庭院里也不能有一片枯叶,知道了吗?”
觉得自己好象是出了很多的难题,梨耀咯咯的满意地笑了起来。
“顺便重新粉刷一下墙壁与柱子吧……这个主意不错,粉刷建筑物这种事,没人会喜欢做的吧,那么这样,笨妈你来做吧。”
女孩儿惊慌失措地环视了下周围,希望有人能帮自己说说好话,但是旁边的仆人却没有一个人抬起头来。
望着这一切,梨耀合上自己的白貂毛皮大衣,拉了拉赤虎的缰绳。
“好了,好好干吧!我可是个好主人,所以如果好好干了,就算有那么点不尽我意的话,我也不会责怪你们的,拜托大家好好看家了。”
“是。”仆人们头蹭着地面说到,就快要哭出来的女孩子也这么做了。梨耀骑着赤虎,笑了一声,从正门往现在正是寒冬的下界去了。
抬起头的仆人们,目送着往东而去的赤虎,同样的,女孩子也回头看着。
“真是的,又多事了。”
“你就不能少说两句吗?”
“偏偏又尽是些无理难办的差事。笨妈你还真是自作自受。”
“能让只是下仙的笨妈去五山吗?等她回来的时候,恐怕梨耀大人也都要回洞府了。”
仙人也是有等级之分的。梨耀也只是三等,而她的仆人只能勉勉强强够上仙级,而且是没有俸禄的。特别是被叫做笨妈的那个女孩子,是下仙中级别最低的。
“真是好麻烦呀!这么寒冷的天还要去五山找玉膏,接下来要去虚海找咸鱼,另外还有瑶草。这种临近冬天的季节,你倒说说看要我们去哪里找瑶草呀?”
“难得洞主大人出去,本来想歇口气呀。”
“打扫和粉刷就让笨妈去做,这点用处至少还是有的吧!”
责难的目光全都集中在女孩子身上,女孩子受不了地逃出了那个地方。
她走进了庭院的深处,在没有面对悬崖的庭院一角的老松树的树根下哭泣起来。
被梨耀这样地问,根本就没有更好的回答了吧。就算是其他的仆人也一定会这样的回答的,并不是因为自己愚蠢。本来梨耀就没想让仆人们在她不在的时候能好好的过。这完全就是梨耀的作风,洞府里的所有人明明都是应该明白这个道理的。
“怎么了?”后面传来询问的声音,是看守这个庭院的老爷爷。
“不要介意了,大家只是拿你出气罢了。因为谁都不敢违抗洞主大人,所以就拿你来消愁解闷罢了,木铃。”
她摇了摇头。
“我……不叫这个名字……”
铃,曾经是这样被叫的,在那个令人怀念的国家。流浪僧侣教她识的只有三个大字“大木铃”。听到的人都管她叫木铃,虽然这比起笨妈这种明显带有侮辱,轻视之意的名字来讲已经好了很多倍了,可这毕竟也不是她的名字。
住在坡度平缓的山群中的家人,温暖的话语,失去的太多了。
她流浪到这里,已经是一百多年前的事了。跟着人口贩子翻越山路的时候,途中不小心掉下了悬崖。而掉下去的地方正好就是虚海。
“为什么会这样呀?”
“洞主大人就是这样的人,不要放在心上呀,不管怎么说,她也只不过是个心高气傲,孤独地住在这个洞府中,追求体面的人罢了。”
“这点,我知道的.但是……”
突然迷失在异国他乡,加上言语不通,连方向都分不清楚。而且,铃充其量也只有十四岁。被从海边的小村子带到了规模大一点的村子,就这样什么都不懂的在那里呆了几天,不久又被村民带到了更大一点的镇子上,在那她被交给了流浪艺人。
然后就这样跟着他们一起旅行了三年。铃还是和当初一样什么都一无所知。去了很多城镇,遇到了许多的人,至少只了解到了这里是和自己所居住的世界相当不同的地方。高耸入云的山峰,被高高的围墙包围的村镇,完全不同的风俗,完全不同的语言,无论什么都和她所知道的不同,这让铃难以理解。
说不定下次去的村镇里,就会有能够理解铃的人了,弄不好也许还能再回到故乡呢。当初铃还抱着这样的期盼。可是在饱尝了失望之后,铃彻底绝望了,就在这个时候,他们到了鹿县,遇到了梨耀。那时的铃,四年都没学会过一个技艺,所以只能当个干杂活的。
“那是因为,我听不懂他们的话呀。”
无论到哪,都不知道大家在说着什么。许多次被搭话,许多次很想说说话,但是一点都没有办法交流。不知道回去的路,不知道该怎么办,每天只能哭泣。
对询问自己的问题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如果回答不知道的话,就会被嘲笑。铃最终渐渐变得消沉起来。自己不敢主动说话,别人主动和自己说话也好,都使她感到害怕。
因此,在鹿县的某条街上遇到梨耀的时候,铃真是高兴得不得了。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梨耀对铃抱有了轻蔑的态度,因为就算是责骂的话,铃也因为能听得懂而能高兴成那样。
言语能交流,是因为梨耀是仙人,仙人能和任何人说话。铃于是向梨耀请求,哪怕是仆人也好,无论怎么样辛苦的工作都无所谓,只要能让自己升仙。
然后被困在这里就是一百年。
不知道有过多少次想要逃走,但是,如果擅自离开洞府,梨耀一定不会饶恕她。一定会解除她的仙籍吧。如果这样的话,铃又将要回到言语不通的噩梦当中去了。
“好了。”老爷爷拍了拍铃的肩膀。
“回去吧。现在可没有休息的时间了呀。”
铃点了点头,紧紧地绞着冻僵的手指。
啊啊,有谁……能帮我离开这里?
3
冬季的天空阴沉沉的。低沉的天空下,山坡上婉蜒蛇行的街道流动着热闹喧哗的气氛。整条街就像要沸腾起来似的,喧哗声回响在高耸的凌云山里。
街道的名字叫晓天,走在这条路上的人们都笑意盈盈。虽然到处都是残砖断瓦,人们也都穿着破烂的衣服,但是好象谁都没有想到这些。如果看到满街飘扬着的旗帜的话,自然而然就能明白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
旗帜是黑底,上面画了一根黄色的枝条。枝条上面结有三个果实.那是传说中的桃果,上面还缠绕着一条细长的蛇。这是开天辟地之时,天帝赐给王的传说中的枝条。那旗帜到处可见,挂在建筑物的每个檐角下,像是在指引着人们,也插满了整条街道,这都是在表示王宫里有了喜事。家家户户的大门上都挂着花饰,屋檐下挂着一排排的灯笼.在路的尽头耸立着国府入口皋门,上面铺着绿色的琉璃瓦。
新王登基。
自从新王登基,升起王旗,已经有二个月了,终于贴出了举行即位仪式的布告。那些旗帜就是为了祝贺这吉日而竖立的。
长途跋涉而来的人群涌进了皋门。位于国府和举行庆典用的正殿中间的大厅广场上,挤满了人群,早已是无立足之地了。禁军穿着黑色的铠甲,官员们穿着黑色的官服,整齐地列队而立,旗帜随风飘扬,这时在正殿的祭坛上出现了个黑色的人影,整个门场的人立刻欢呼了起来了。
这黑衣被称做大裘。黑色的衣服,加上黑色的王冠,浅红色的衬衣,朱红色的膝挂和大红色的鞋子,还有像是与之相配的红发。
“……真的当上了王了。”
确认似的看了下外面,站在奢华室内的人影小声嘟哝了一句。站在前面的大小两个人影,也发出了同样的感叹声。
大裘是王的第一礼服。章灵是象征最高地位的标志。因为是女王,所以王冠比较小,取而代之则是华丽的发饰。礼服上龙的刺绣也是极尽奢华。
刚完成即位仪式的新王立刻折了回来。看着站立在屋子里的他们,露出了耀眼眩目的笑容。
“乐俊!”
看着乐俊的身旁站着的一大一小两个人,她轻轻地挥了挥手。
“远道而来,十分感谢。延王,延台甫。”
两人中的小个子举起了手。
“不错呀,阳子。参观的人群似乎很满足。王如果不盛装出席庆典,而只是草草了事的话百姓可是会失望的。而且让百姓认为自己的王是大美人的话.有时也是很有帮助的。”
延麒说着说着,声音高扬了起来,但却丝毫没有介意的样子。
扑哧扑哧地笑了起来,阳子邀请客人们坐下来。坐在北面位子上的是雁国的王——延王和宰辅——延麒。名字叫做:延王尚隆和延麒六太。雁国是目前唯一一个与庆国建交的国家。
“好久不见了。”
阳子向尚隆和六太深深地拜了个礼。
“真是承蒙关照,不胜感激。”
阳子说完,也向身边站着的灰茶色的老鼠低下了头。
“乐俊,也非常感谢你。托你的福,不管怎么样,总算是举行了即位仪式。”
“不要这么说。”
乐俊甩了甩尾巴。
“我只是只半兽而己,受到了王的低头礼拜,夜里会唾不着的。”
扑哧一声,阳子笑了出来。
阳子出生在海的另一边,被称为是日本的倭国。突吓来到了这个自己连左右都分不清楚的世界,并在这三个人的帮助下登上了王位。延王,延麒借力相助,镇压了伪装成王,意图夺取国权而起兵暴乱的舒荣。对于他们的感激自然是不在话下的,但是对救了被伪王追杀,几欲崩溃而身心疲惫的阳子的乐俊,这感谢之惰更加深刻。想到登基前那感觉如此漫长实则短暂的八个月,就自然而然地低头感谢了。
“真的是非常感谢。”
六太对着不知所措,左右来回甩动着尾巴的乐俊不怀好意地笑到。
“被穿着大裘的王低头感谢,这可不是带有的好事呀。”
“饶了我吧。”
乐俊看着阳子说道。半兽乐俊既是老鼠,也是人,是老鼠的时候.身高只有小孩子那么高,要抬起头才能看到阳子。
“要说感谢的话,应该是我才对。托阳子的福,又能进大学念书,又能和延王成为了朋友。非常感谢。”
“可不是嘛。”六太又笑了起来说到。
“仔细想想,乐俊可是真的很厉害呀。竟然认识两个王,要是被大学的同学们知道了,他们可能吓得腿都软了。”
“台甫!”
“但是,真是过了个悠长的假期呀!”
尚隆意味深长的笑着说到。
“自舒莱的动乱结束,也已经过了两个多月了。”
阳子轻轻地苦笑了起来。
“我自己本来是想再往后延迟些的,但是各个官吏一致要求,无论如何都要在冬至前办掉。”
一国之王要安定天下,抚慰诸神。在这些祭祀之中,最重要的莫过于冬至的亲自祭祀了。王在那天要去郊外祭天,祈求上天能保护国家。这就是郊祭。
“为什么想要延长?”
阳子轻叹了一声。
“是因为还没有定好初赦。”
初赦是新王首次颁布的赦令。虽然所有的法令都是以王的名义颁布的,但是实际上,是官员先提出建议,王再向其他官吏咨询,征得三公六官的赞同后,才能成为初步请求新王颁布的法令。王的任务并不仅仅是制定法令,经营国家,还要指导监督官员。而王亲自思考制定出的,并向天下宣告的法令就被称为初赦。
“延王是怎么做的?”
“我颁布的是四分之一令。”
“那是什么?”
“就是说,开垦四亩公有土地的话,就赐给那个人一亩私有土地。不管怎么说,是因为能耕种的土地太少了。”
原来如此,阳子低头不语。
“诸官都说要把红色改作为吉祥色。因为先王的吉祥色是蓝色。”
六太点了点头说。
“那不是很好?有道理。”
“是吗?”
“因为是木生火,能者称王嘛。”
阳子叹了口气。
“……这里的风俗习惯我不懂的地方还真多呢。”
“不要急,慢慢就会习惯了。”阳子强装笑容,点了点头。
“但是,这和那有点不一样。我是说,初赦是明显表明出王登位后到底打算建设个怎么样的国家的法令。”
“确实是这样,虽然我也明白是该决定什么颜色是吉祥色之类的事的时候了。”
是这样的啊,阳子低着头,脸上不禁浮现出一丝苦笑。
“我对于经营一个国家这样的事,真的是完全不懂。虽然想建设出一个好的国家,但是好的国家应该是怎么样的呢?”
“我想建设一个富饶的国家。我不想让庆国的国民挨饿。但是仅仅是丰衣足食就够了吗?我出生的国家是个十分富裕的国家,但是却不能说是一个好国家,在富裕的表面下,有着太多的扭曲。”
为什么从前对一个国家的成立就没有任何的兴趣呢。老实说,连倭国的政治结构都不知道。
“从来就没有想过一个国家,是多么沉重的东西,完全就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下手。这样的王真是一点用也没有。”
“阳子……”尚隆说。
“阳子,要治理一个国家是非常辛苦的。”
“我知道。”
“但是,这种辛苦绝对是不能让人民看到的。”
“是这样的吗?”
“你就算再怎么辛苦.再怎么烦恼,在人民看来,如果自己的生活没有好起来的话,那就是一点价值也没有。”
“……确实是可以这样说。”
“既然这样的话就算你苦着个脸,也不会有任何好事发生的。不管有多么苦.都得是一副毫无烦恼的样子。这样的话人民也会高兴的。”
“但是……”
“没有决断力的国王能得到信任吗?人民能生活在一个苦于统治的王的国家里吗?”
“……是呀。”
“困惑迷惘的时候,就要好好的想想清楚再继续做下去,没什么好急的,反正命很长。
“但是。”六太把脸冲到阳子面前说。
“凡事都有个度,像尚隆那样什么烦恼都没有也是个问题呀。”
“六太。”
六太无视于尚隆的不高兴的脸,继续说到。
“对于初赦感到困惑是件好事。轻易地就颁布赦令的王是得不到别人的尊敬的。赦令越少越好。一般来说,赦令都是在国家成立与终结的时候颁布的东西。比如荒凉之国重新活了起来的时候,安定的国家灭亡了的时候这种情况。”
“原来如此啊。”
“总之尚隆真是厉害,赦令的内容真多呀,我一定要多学习才行。”
阳子冲着尚隆笑了起来。
“……你给我记住。”
“算了,这样能轻松点了吧。怎么样?多少国家安定了些吧。”
“还行吧。”阳子回答。
“轻松点!谈国家什么的要谈到什么时候去呀,其实说到底,这是件很简单的事,阳子觉得怎么样过得开心,那就把国家建设成怎么样不就可以了吗?没什么好急的不是吗?”
“问题是初赦……”
“这种东西。”六太笑了。
“到最终都没有颁布初赦的王也是有的。也有以万民健康作为初赦来颁布的强者。”
阳子吃了一惊。
“不会吧?是真的吗?”
“应该是现在的廉王所颁布的初赦。”
“那可真是很厉害呀。”
阳子轻笑起来的时候,正好宰辅进来了,并且已经穿回了平常的衣服,阳子笑着向他回过头去说到,“景麒,准备留宿延王。”
第二章
第二章
1
金波宫里回荡着迎接贵宾的忙碌脚步声。为了抓紧准备一个月后就将到来的冬至祭奠,高官也好下官也好,都忙得不可开交。
准备服饰的女官们也十分忙碌。看着这些,阳子浮起了一丝苦笑。
“今天梳什么发型呢?”
身边服侍她的女官问到。
“……只要帮我扎起来就好了。”
阳子说到,结果女官们一齐瞪着阳子说,
“可是今天有客人要来的,怎么可以打扮成这样去迎客呢?”
“就是呀。如果没什么特别的要求的话,就交给我们来办吧。”
责备了阳子一顿后,她们把阳子扔在了一边,讨论起衣服的式样来。
“插那根绿玉的花饰吧。”
“那就用和它相配的红玉簪子。”
“哎呀,头发是红色的,用珍珠要比用红玉好看。”
“这样的话,那玉佩也用珍珠的吧。”
阳子疲惫地叹了口气。她并不是讨厌漂亮,只是因为扎好的头发上如果插满了簪子,不但重,还要小心翼翼地注意不要掉下来。不仅如此,长长的衣服下摆还非常的不方便行动。
“请帮我把头发扎起来。……衣服也只要穿袍子就可以了。”
“怎么可以这样,那是完全没有先例的事!”
女官们瞪着她说,阳子又长叹了声。
在异国长大的阳子,无论如何都觉得这里的衣服太不便于行动了。在登基之前,她几乎是过着流浪的生活,那个时候穿的衣服是粗布的袍子和短打褂子,十分有精神。虽然可以说穿的是质地最差的衣服,不过因为已经完全习惯了那种打扮,所以现在无论怎样都没办法习惯那种拖着滑溜溜下摆的女装。
就是在日本穿的水袖和服也没那么麻烦。
阳子感叹到。
基本上,这里的男子穿的是袍衫,女子穿的是襦裙。衫是穿在袍下面的薄薄的一层衣服,几乎没人是单穿着衫就这样走出去的,上面一定要穿袍。襦裙可以说是带着点故乡的感觉的衣服,有衬衣和卷裙。襦是衬衣,裙是裙子,不过就单穿着这两样出去的人也是很少的。上面必须还要穿上马夹似的短上衣,再重叠穿上像和服一样的上衣。
所有的衣服都有各种样式,各种名称。总而言之,富人穿的衣服,身长和袖长都非常的长,十分的舒适,布料也决不会是便宜货。穷人因为要节约布料,所以衣服的长度一定都是很短的,穿起来也不舒服。所以只要看穿着打扮,就能一眼看出对方的经济状况,这对于在异国长大的阳子这样的人来说,是很难理解的。
同时在这里也存在着身份制度。特别是根据地位的高低,生活水平是完全不同的。像国家官员这样有地位的人,说到袍,是指身长、袖长都很长的上衣,他们把没地位的人们所穿的衣服叫袍子,以此来做区别。与此相反,没地位的人们一般都把自己平时穿的衣服叫做袍,而把那些有地位的人们所穿的那些很长的衣服叫做长袍,以此来做区别。这两类人就这样互不相关的各自生活着。
因为阳子穿的服饰是代表了国家的威严和象征,所以裙是长裙,而且长度惊人的长,走路要提着裙边才可以,衬衣的袖子也是又大又长。因为一层层的重叠穿着是富裕和地位崇高的证据,所以必须从上面开始就要穿上好几层。仅仅是这样穿就已经很重,很令人厌烦了,但是还要在外面披上披肩,带上玉佩首饰,头发上插满像山一样高的簪子。这样还不够,为了带上耳饰,女官们还要在她的耳朵上穿耳洞。所以阳子只好骗她们说穿耳洞这种事,在自己的故乡倭国是罪犯才有的习惯,总算是把这件事给免了。
“……朴素点就可以了。说是客人,其实只是延王。”
女官们瞪了阳子一眼。
“正因为是延王,您就更不能这副样子出去。面对着这样一位伟大的王.您可不能被比下去了。”
“延王可是个武断的王。”
阳子苦笑了下。
“我不喜欢过于柔弱的装扮。”
就这样做吧。
“但是……”看着女官们一脸可惜的用梳子在比画着自己,阳子又笑了笑。
“我不会说自己穿的是袍的,能尽可能把我打扮得朴素点吗?”
听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延王大笑了起来。
“阳子也真辛苦呀。”
“……玄英宫就好了,有可以理解你的人在。”
一旦成为了王,即使是男子也要穿上袍。但是尚隆却能穿的比庆国的高官达吏们还朴素。
“完全没有的事。”延麒六太坐在凉亭的扶拦上皱着眉头说。
“抗争了三百年,才终于让他如愿了。”
“抗争?原来如此呀。”
阳子苦笑着说。
“倭国真是不错呀。穿的是叫做洋服的东西吧。哎呀,那样的话,行动起来一定很方便。”
“你知道的还真多呀。经常去倭国吗?”
“差不多吧。”六太不言明的笑着。
“那是麒麟不多的特权之一,差不多一年去一次吧。”
六太说着,环抱起手臂。
“把那里的衣服带回来,让这里的人也这样穿的话,他们是绝对不肯的。只会说这种薄料子的东西,穿起来就像是乞丐。”
“确实那里的衣服不是全棉的布做的。”
阳子说着突然看了看六太说,
“……可是,你是怎么把衣服弄到手的?货币不是完全不一样的吗?”
“那是……哎呀,一下子说不清楚呀。”
阳子不太明白地看着啮齿而笑的六太。
“麒麟不应该是心地善良的生物吗?”
“不要再追问了啦。”
六太说着从坐着的扶手处飞到了庭院里。
“乐俊,那里有什么东西吗?”六太向站在靠近回廊的水池边.往水池里张望的乐俊靠过去。
金波宫的南面是玻璃宫。是不知道哪一代的王所建造的温室。白色的石柱排列着,墙壁、隔栏、斜屋顶都是用玻璃建造的,阳光可以直射而入。在林园中造了个水池,灌入清澈的池水.并且模仿河流建了条流动的小河。在林子里放飞美丽的鸟,在水池中放生鱼儿。还有围绕着宽广林园的回廊和开满了花朵的林园,在园子里面还设了几个四角小亭子。
“这里真是千睡午觉的好地方呀!”
尚隆这样说到,阳子笑了起来。
“你有睡午觉的时间吗?延王。”
“雁国有官员们在管理,没什么要我特别去做的事。”
“原来是这样啊。”
“我连专门管理祭奠的官员都设立了,真是辛苦。”
延王轻声地说了句,苦笑了起来。
“面对刚刚登基时的新王朝是没法用人情的。这种时候,麒麟是非常能起到作用的。要花多少时间来召集大臣这种问题,全都能先依靠麒麟来做。”
“……是这样的啊。”
“麦侯怎么样了?”
阳子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麦侯名浩瀚,他曾经掌管着庆国西岸,面向青海的麦州。庆国因为伪王的出现而陷入混乱的时候,浩瀚一直到最后都没有追随伪王,而是抵抗到底。阳子借延王之力准备起兵讨伐伪王的时候,一开始尚隆就建议阳子去和浩瀚取得联系,以取得麦州军的援助。但是实际上,在取得联络之前,麦侯就已经被伪王军俘虏了。
“……有人说麦侯想抢夺王位。”
“怎么会这样?”
立起的王是真王还是伪王,不是宫里的人话.是很难做出判断的。远离王宫的许多诸侯都相信伪王是真王,而集结在伪王身边,只有浩瀚相反,一直抵抗伪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比起不明真相跟随伪王的诸侯,责难反而都集中到了浩瀚身上。
是为了让自己能登上王位而拒绝向伪王低头。宫中的一些官员这样责难到。与此相反,另一派人又袒护浩瀚。朝廷因此分成了两派,可实际上,有很多证据都证明了前者的猜测。结果,浩瀚被解除了麦州侯的职务,被拘禁在麦州等待处分。
“原来如此啊。”
听了阳子的话,尚隆苦笑着说。
“景麒虽然说这是官员们的独断决定而反对这样做,但是也没有用。我想,是不是要给他一个清闲的官职做做。”
“你这样,简直就像是在说不相干的人的事呀。”
阳子微微笑了笑,没有回答。
“新的朝廷是很难处理好的。不过呢,稍微少出点力比较好。王要是太认真了的话,就尽会只想着那些暗处隐藏着的奸臣的事了。而且奸臣要做到不被王发现,那还不容易。”
“是这样的吗?”
“如果只是看到王的目光就会退缩的奸臣的话,那也没什么好担心的,反正也是成不了什么大事的。”
“延王是不是也曾经吃了不少苦头啊,尽说些刚即位时的事。”
“也算是吧。没什么好急的。只要王在位,天灾就会减少。单就这点来说就是你该做的事。”
“仅仅是在位这点?没道理吧。”
“你觉得为什么王的寿命会那么长呢?那是因为在未来的漫长岁月里,你必须要去做许多平时你可能无法做到的事。反正寿命没有终点,一切都慢慢来吧。”
阳子侧了侧头问,
“延王也会有烦恼的事吗?”
“头痛的事是要多少有多少。绝对不可能没有的。”
“那真辛苦呀……”
“什么呀,要是什么问题都没有了的话,那就要无事可做闷死了。”
这样说着,这位支撑一个国家已有五百年之久的王望向林园,脸上浮现出了既不是讽刺也不是自嘲的笑容。
“如果真是变成这样的话,我大概会让雁国灭亡吧。”
2
“喂,我说阳子,现在有没有平静点了?”
玻璃宫的水很平缓。六太脱了鞋,坐在水边,把脚伸进池子里搅着水。坐在他身旁的乐俊也坐下来。
“……你果然是这样认为的吗?”
乐俊看着六太的侧脸。本来以为也许只有自己才能感觉到。
“嗯。大概和景麒相处得并不好吧。”
“不会吧。”
“但是,不常看到他们两个在一起呀,不是吗?”
“这……倒是这样的。”
“嗯。”六太把手撑在膝盖上托着腮帮。
“景麒没来,也可能是和我们不能好好相处吧。我和尚隆也没法和那个超级顽固的景麒好好交往。……但是在这以前,不管怎样景麒和阳子都是共同渡过了许多危险呀。”
“是这样的呀。”
“景麒太认真了呀。而且如果阳子是像尚隆那样爱开玩笑,不认真的话,大概两个人就能好好配合了吧。不过,正因为阳子也是个认真的人,我想景麒和她的关系才会变得那么紧张吧。……而且,阳子还是景麒的第二任王。”
“这个果然会有什么关系吗?”
“是吧……。无论怎样麒麟都会拿前后二个王来做比较。对麒麟来说,总是把第一个王记得很牢,而这一点对后面的王来说是有点不公平的。就算前一个王不是个好王,是很短命的王,对麒麟来说都是残留着悔恨而难以忘怀的事情。至少,阳子如果是个男的话就好了吧。”
乐俊轻轻叹了口气。
“是呀……”
“除非阳子没有意识到予王的事。可景麒又是一副苦瓜脸和不擅言词的性格,怎样才能让两个人加深互相的了解呢。……尽说些这样的事,都不能打发时间了呀。”
乐俊想起了景麒冷淡的语气,没有表情的脸和明亮的金发。金发虽然是麒麟特有的发色,但是比较一下景麒和六太的发色,就能感觉到就算都是金色但也不尽相同。六太的金色是有着很深的黄色而散发出明亮的颜色,与此相比,景麒的金色就是淡淡的,散发出冰冷的感觉。这很好的体现出了各人的性格。
“算啦,总会有办法的,如果是阳子的话”
六太笑了笑,乐俊也点了点头。
“……是呀。”
“总会有办法的……”
阳子看着在水边不知在谈论着什么的乐俊和六太说,
“……我完全不知道这里的事。”
针对这句低语,尚隆轻松地回答到。
“那是理所当然地呀,因为这里可是和你生活过的世界是完全不同的世界呀。”
尚隆轻笑到。
“听到孩子是从树木里生出来的时候,我真是惊呆—了。”
阳子也轻笑了起来,但马上这笑容又消失了。
“……对这里的人来说,好像我什么都不明白是非常使人焦急的一件事。”
“是景麒吗?”
被尚隆这么一问,阳子一下子看了看他,接下来又摇了摇头。
“官吏们也是这样。不管怎么样,因为什么都不懂,谁都会看上去呆呆地……就因为而这样对我,我觉得毫无道理。”
每次阳子说不懂,景麒也好官吏们也好都会叹气。
“……还是因为我是女的,对此而感到不满呢?”
阳子听到过几次“就因为是女王”这句暗含深意的话。
“不是这样的吧。”
尚隆断言到,阳子又看了看他。
“不是这样的?”
“我到这里来后,感到的最不可思议的是女子做官和奇怪的亲子关系。”
“…是吗?”
“在倭国,女子是呆在家里,不抛头露面的。但是,在这里却有丈夫带孩子,妻子出去工作的情况。庆国因为予王流放国内的女子,所以女官吏的人数比较少,但是在雁国,有将近半数的官职是由女子担当。武将当然是男子居多,但是在士兵中,也有近三成是女兵。”
“竟然是这样。”
“仔细想想,也不是全无道理,选择王的是麒麟,而作为朝臣首位的麒麟,首先就有半数是女性。虽然根据时代不同,会有所增减,但是平均来看,基本上是雌雄半数。由这样的麒麟所选出来的王也是男女各半,就算是察看史书,仔细计算的话,也不能说哪一方特别多。”
“唉?!”阳子睁大了眼。
“如果王和麒麟都可以是女性的话,那么女性也完全可以担当官吏。而且,这里的女子不用生育。抚养孩子之类的事,也没必要一定要让女性来做,所以女性没必要呆在家里。当然,因为不可能完全像男性一样那么强,所以作为武官,士兵是差了点,可是因为心细,做起一些繁琐的事来就做得很好,凭这一点就能做官了。实际上,写史书的女性就非常多。”
阳子笑了。
“是这样的啊。”
“所以,庆国的官吏对女王所表现出不高兴的神色,并不是因为王是女性的关系。只是因为庆国没有女王运。”
“到现在为止连续三代都是无能的王。而且凑巧的是又都是女王。景麒选择的先王也是女王,在位的时间又非常短。这样的景麒又选择了女王,官吏们无论如何都会想‘又是女王呀’。”
“那代表了什么呢?”
“就说这件事。西北恭国的供王是女性的,在位已经快九十年了。在此之前,恭国的王也是治世时间很长的女王。所以在恭国,人民对于男性的王好像是没有什么概念的。这就是国与国的差别。不要在意。”
阳子轻叹了一声,笑了。
“我会不去介意这种事的。谢谢。”
“没什么……”尚隆也笑着说。
“如果有什么我能帮得上忙的地方,尽管说。我会尽可能帮你的。”
阳子深深地鞠了一躬。
“真是非常感谢。”
3
才国翠微洞的主人梨耀,正如自己所说过的那样,在出发离开半个月后,回到了自己的洞府。梨耀把坐骑牵到矗立在琶山翠微峰的楼阁那里。从下界可以看见翠微峰山脚下那小小的绿色屋顶。那里是能从翠微洞穿过山峰内部的隧道来到下界的出口处。包围着屋顶的墙壁,门前并列着碧绿的瓦房盖。这是祭杷住在翠微峰的仙人用的庙。
梨耀坐在赤虎的背上往下看着那里,脸上浮出一层淡淡的扭曲的笑容。明明只是单纯的在增加年龄,就算是象征性的事也都没做过一件,下界的人们却还在感谢着她,总是认为一旦发生大事的话,梨耀就会来帮助自己。过去是确实有过很有名的飞仙来帮助过人民,但就因为这样而就满心以为所有的飞仙都是非常善良的人而期待着,真是愚蠢。
“回去。”
赤虎一降落到门前,马上就跑来了五个左右的男女仆人。梨耀从赤虎背上下来,看了看周围说到。
“我不在的时候.有什么变化吗?”
梨耀在心里暗想“有点变化就好了”。自己都活了那么久了,已经厌烦了。而且自己都三百岁了,已经完全被人所遗忘了吧。至少,还记得有个叫梨耀的女子的人还会有几个呢。
一个男仆深深地低着头回答说,
“没有。”
“是吗。”
梨耀说着眺望起洞府来。出发前所说的话,梨耀当然记得。洞府被打扫得十分干净漂亮,全部的柱子房梁都重新涂上了红色,墙壁也重新喷了白色。
“看上去没有偷懒呀。”
梨耀笑着把赤虎交给男仆,走入正房。一回到自己的房间,三个不知道是谁去通知的女仆已经低着头等在那里了。
“欢迎回来。”
梨耀只是站着毫无表情地点了点头。三个人快步走向梨耀,帮她脱去外衣。房间很好地被整理过,柱子墙壁也重新粉刷过。但是仅仅半个月是不可能全部完成的。仅仅就梨耀看的到的地方,就没有全部粉刷完。
“笨妈。”
听到喊声,铃吓了一跳抬起了头。这个女孩儿始终都害怕梨耀。知道这一点而更想使坏的梨耀往下看着跪着的铃说,
“我看到庆国的新王了。岁数大概和你差不多吧。是个女王。”
“女王。”铃嘟哝了句。就算让自己惧怕的梨耀听到也没关系。
“明明是同样岁数的女孩儿,但你和她真是天差地别。那个女孩儿真是气度不凡,威风凛凛呀。”
铃低着头。梨耀一边让人帮她穿睡衣一边含笑而说到。
“我只在卧山的芥沾洞里见过她一次。正好是在臣口位仪式结束之后她来致礼。因为芥沾洞的主人是上上代景王的母亲。那个女孩儿真是非常懂礼仪,有教养,和你完全不同呀。”
梨耀穿着睡衣坐在椅子上。觉察到梨耀的兴趣只是在铃身上之后,另外两个女仆无言地拜了一礼,走出了房间。
“你好像是出生在蓬莱的。”
铃一下子抬起了头,只有眼睛留给人们强烈印象的脸,微微有点扭曲。
“对哦,你是出生在那个虚海乐面的倭国的。这不知道算不算是讽刺呢?同样是在蓬莱出生,一个是成了派不上用处的婢女,一个却成了庆东国的景王。虽然是相同的人,但到底是王,穿的衣服戴的手饰都那么奢侈。”
梨耀说着噗嗤噗嗤地笑了。
“你这种人就完全相反了,连一颗珍珠都不可能弄到手呢。如果那女孩儿回到王宫的话,不要说这些了,宝物简直要像山一样堆起来了。不是吗?”
铃还是低着头。就算是被嘲笑也不回答,完全没有反驳余地的卑微,再也没有比这还能刺激梨耀的了。玩弄这个女孩儿就和狩猎很像。
“我听到了许多事哦。景王好像也是飘泊到这里来的。最初也是什么都很混乱,连左右都分不清。但是,即使这样也很了不起。总之是一边什么都不懂的一边开始了旅行,后来还寻求到了延王的保护。”
梨耀用脚尖轻轻踢了踢女孩儿的胸口。
“这和某人真是完全不同呀。混在旅行的艺人中间,至少也应该学会些技艺,但是却连这点才能也没有,只能做个下人。一边哭一边爬,求别人让自己做个下人的,不知道是谁哦。”
梨耀又用脚尖踢了踢铃,铃只是埋首摇着头落泪。
“哎呀哎呀。想让景王同情你吗?那可真是失礼的事呀。可怜你这种人,对景王而言可是种侮辱,只会惹她生气的吧。”
听到铃强忍的呜咽后,梨耀挑了一下细眉。猎物既然屈服了,那就没什么有趣了。
“退下吧。”
梨耀说到,
“快别让我看到你这张讨厌脸。”
铃走出了屋子里,一直走到没有人的庭院的最深处,靠在倾斜的松树树干上痛哭了起来。
蓬莱,那个令人怀念的国家。
“怎么了木铃。又被洞主大人说了些什么吗?”
看园的老大爷走了过来问到,铃只是摇着头。
梨耀总是这样以虐待铃为乐。她就这样讨厌自己吗?铃怎么也想不通自己到底有什么地方让梨耀那么讨厌。
“虽然我不知道你被说了些什么,但是请不要放在心上。光是服侍洞主大人,就已经是件很辛苦的事了。”
“这种事,我当然知道。”
即使嘴上说明白,但是被人嘲笑,是没法不感到痛苦的。
“但是,为什么那样的……”
站在嚎啕大哭的铃的背后,老大爷长叹了一声。
“……景王。”
铃嘟哝了句。听说她是蓬莱出生的,如果是这样的话,家乡是哪里呢?现在那个国家已经变得怎么样了呢?
铃回过头去,脸上都是泪水,向站在背后,满脸为难的老大爷问到,
“……景王,在哪里?”
“当然是在庆国,住在庆国的王宫里呀。”
“…是呀。”
和铃同样来自蓬莱的少女。如果是铃的话,一定只能在庆国流浪吧。然而那个少女却成了王。这是天下最高的地位。
……想见她。
她到底是个怎么样的少女。
如果是她的话,知道了真相,一定会同情铃的吧,她一定能理解自己的吧。那远离故乡,流浪异国的苦闷,言语不通的痛苦,所有这些铃所遭遇的悲伤。
“你在想景王会来才国吗?”铃问。
老大爷摇了摇头说,
“这是不可能的不是吗?很少有哪里的王会来这的。”
“是呀……”
想见景王,铃在心里又嘟哝了一次。
要怎么样才能见到呢?虽说想去庆国见景王,但是能顺利地受到召见吗?怎么才能去庆国呢?要是向梨耀说的话,又会成为一件被她嘲笑的事了。
铃想象着梨耀的冷嘲热讽和责骂,身体轻轻地颤抖着。就算已经过了一百年,那被别人嘲笑而受伤的痛苦也是绝不会消失的。
想见她。但是却没有办法去见她。
到底会是个怎么样的少女呢?既然是登上了王位,那一定是个充满慈爱的人,一定不会是梨耀那种残酷的性格。
有太多想要问的事了,而比起询问,铃可能有更多想到倾诉的事。
来呀。
铃看着东边的天空。
求求你了,来才国吧。
……到这里来,找到我。
4
风掠过白色的山丘,雪花四处飞散着。
祥琼让拉着雪橇的手休息了一下,伸了个懒腰。看得见远处新道里镇的围墙了,终于可以快回到里镇了。如被雪包围住了似的里镇,由于暮色渐近,周围浮起了一层淡淡的夜色。在那,祥琼白色的呼吸流动着。
北方国家的冬天是很严峻的,特别是降雪频繁的芳国的冬天。而比起寒冷,生活本身就已经非常辛苦了。被雪掩盖的街道,孤立闭塞的里镇,人们只能屏息静待雪的溶化。因为没有办法搬运货物,里镇唯一的一家店也关门了。只能靠着秋天的积蓄,以及赶着马撬的流动商贩来过冬。实在是储备不够了,没有办法了的时候,只好拨开堆到膝盖的积雪,去里镇的邻村买。就像现在的祥琼一样。
祥琼在肩上使了把劲,再次把雪撬的牵引绳索背到了肩上。必须要在城门关上之前回到里镇。如果被关在了里镇外面,那就意味着冻死。
道路和农田之间完全失去了差别,哪里是路,哪里是田,完全没法判断。周围广宽的农田也好,平缓的丘陵也好全是白茫茫的一片。原本为了防止在丘陵斜坡上放牧的羊、山羊、牛逃走而用石块堆彻成的矮墙,如今也完全淹没在雪中。虽说已到冬至,但是今年的雪真是少见的厚。
背着引绳的肩膀十分疼痛,脚也已经完全没有了感觉。载着十钧重的木炭的雪橇,缓慢地移动着。十钧大概就和一个成年男子的体重差不多。
这样的生活要持续到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疲劳得已经麻木了的祥琼,脑子里只剩下了这个念头。
看不见道路,几次迷失在雪地里。雪橇又翻倒,不得不把炭重新都捡起来。不快点的话,城门就要关掉了。这个念头鼓励着已经哆嗦的脚再次迈动,忍受着喉咙、胸口那撕裂般的疼痛,祥琼又拉起了雪橇。
其他的孩子们明明今天都放假在玩。
在冬季来拜访里镇的只有流动商贩和朱旌。朱旌指的是一边演出一边游历各国的艺人。这些艺人要来里镇。冬天真的是没什么娱乐活动,所以朱旌如果来的话,这天就会变成一个小小的节日了。但是,只有祥琼一个人为了买炭而离开里镇。在冬天是少不了炭的,当然是要做好充分的储备。但是里镇的炭大概撑不到春天了,所以就让她出去买炭,连马撬都没借给她。
就那么恨我吗?
祥琼的心中满是对冱姆的恨意。
一个人拉着雪橇,去邻村买十钧的炭,弄得不好,可是会死的,冱姆没理由不知道这点。死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那是冱姆向祥琼宣称的言外之意。
这种生活要过到什么时候?
如果到了二十岁,就能得到土地,离开里家。而自古就有的惯例是这二十年要一年一年的计算出来。从祥琼户籍上的年龄来看,她还必须要等二年。
还要过二年这样的生活。
但是二年后,谁都没有保证她真能得到农田。月溪这个杀了祥琼父母的男人,决不可能那么简单就放祥琼自由的。
快要倒下的祥琼不断激励自己,终于到达了里镇的城门前。在关门前筋疲力尽地走进了里镇。里镇的空气里还残留着曾经人声鼎沸的气氛。摇摇晃晃地回到家里,在雪地里坐了一会儿。从里家里面传出了孩子们兴奋的声音。
还有二年。
那真是段漫长的岁月,明明在王宫里渡过的那三十年感觉是那么的短暂。
祥琼心情惨淡地站了起来,把被稻草包裹着的木炭一个个卸下来,放到储藏室后,她才走进了里家。
“现在才回来啊。”
打开门一走进厨房,就看见冱姆嘲讽的笑容。
“有把木炭买回来了吗?要是少了一钧的话,你就给我再去买一次。”
冱姆从鼻子里发出哼声,伸出手。祥琼把手里冰冷的钱袋交给了她。
冱姆看了看钱袋,冷冷地看着祥琼说,
“少了不少钱嘛。”
“木炭的价格很贵。因为今年的木炭像是很少。”
夏天吹起了大风,吹倒了近郊山上生长着的树木。因为这个,今年木炭的价格特别贵。
“真的吗?”冱姆嘟咕了声,然后冷笑着对祥琼说,
“你要是说谎的话.我马上就会知道。暂且先相信你。”
祥琼恍然地低着头,心里在说就这点钱有什么好偷拿的。
“那么,去看傍晚的工作吧。”
冱姆这样吩咐到,祥琼只是低着头。她没有反抗的权利,而且她也知道就算再怎么说累也是不会有用的。
祥琼只有再和从正屋里出来的孩子们一起给家畜喂饲料,换睡觉用的稻草,挤牛奶、山羊奶。在干活的时候,孩子们开心地说着话。
“你真是迟了一步呀。早回来一会儿就好了。”
一个女孩子对祥琼说到。
“朱旌的艺人们已经去里镇了。”
祥琼什么都没有说,默默地割着要混在饲料里用的稻草。
“要是下雪的话就好了。”
男孩子觉得可惜地说到。就算有雪橇和马,雪地上的旅行也是一点都不轻松的。所以如果下雪的话,朱旌就会留在里家直到雪停。虽然祥琼也是这么期待的,但是一旦下雪,她今天就绝对回不来了。
朱旌的人对旅行都很熟悉,可即使如此也不能说在冬天旅行是毫无困难的。最初朱旌只在春秋雨季到各镇去巡游,到了冬天就借住在大镇的长期小屋里。在冬天这样的雪地里冒着危险旅行,是因为祥琼的父亲仲鞑禁止一切农闲期以外的娱乐。仲鞑死了之后,许多朱旌都停止了冬天的巡游,不过仍然还有在冬季旅行的朱旌。冬天的里镇毫无乐趣,朱旌来了的话,全里镇都会欢迎的。以此为目的而踏上路途的朱旌为数不少。
“杂剧真是有趣呀。”
“我更喜欢走钢丝的节目。”
祥琼一直都低着头听人们谈论着快乐的一天。那种东西,在宫里的时候,想看多少就能看多少,可这些事情哪怕是死也不能说出来。
“这样说起来。”
说这话的是一个少女。
“我听到了非常了不得的事情哦。庆国的新王即位了。新王才只有十六、七岁,是个女王。”
“什么?”祥琼抬起了头。
“那不是很厉害?王是和神同等地位的人。这样的人只有十二个,他们的心情又会是怎样的呢?”
“是呀,”别的少女也点着头说。
“穿的一定是锦缎做的衣服,上面绣着美丽的鸟的羽毛。还有享不尽的金银财宝。”
“那是得到了雁国延王的帮助啊。”
“和延王都认识,太厉害了。”那一定是关系很好,所以才帮她的。
“不知道即位仪式是怎么样的。一定打扮得很漂亮。”
祥琼看着自己的脚尖,然后慢慢离开了热闹的人群。
只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女。而且还当上了王。
祥琼完全了解王宫生活是怎么样的,寒冷村庄的生活与此相比,不知要差了多少。
太过分了。
祥琼喃喃地说到。
她明明在这里过着这样的生活,同样年龄的女孩儿却得到了一切祥琼曾经拥有却全部失去了的东西。祥琼再也没法回到王宫了。慈祥的父母被杀,自己也流放到这个边境的寒冷村庄,一辈子就这么过下去了。
祥琼看了看自己握着锄头的手。
因为在炎热的天气下劳作,而被阳光晒伤的皮肤;拿惯了重的东西而关节突出的手,已经没有人会给自己保养双手了,所以指甲也变得歪歪扭扭。祥琼就会这样老去,身心荒芜,越来越习惯这寒冷村庄的生活,最终将会变成和冱姆一样肮脏的老太婆。
……太过分了。
在心底深处,还有个更轻的声音在说,
……不能原谅……
第三章(上)
第三章
1
月亮升了起来,弥漫在庆田尧天街道上的喧闹气氛也终于消失了。
即位仪式,应对宾客,曾经非常忙乱的王宫重又回到了静寂中。即使这样,也多少还能感到些郊祀将近的忙碌气氛。
阳子悄悄地看着窗外叹了口气。透过玻璃能看见寒冷冬季的林园。
王上午去外殿,下午回到内殿。这两个地方是王宫的中枢建筑物,是王执政处理政事的场所。外殿基本上是用来朝议,内殿则是王执行政务的地方。同时,内殿又是外宫的尽头,外殿是内宫的终点。官吏们一般都在外宫活动,基本上不能踏入内宫深处。与此相反,王基本上是住在内宫,而且一般也不去外殿和外面。
这样的内殿里却来了拜访者。阳子的目光停留在了由侍官引入的人身上,微微皱起了眉。
是冢宰靖共。冢宰是六官之首,六官分为天官,地官、春官、夏官,秋官、冬官这六官,他们掌管着宫中的各种事务,像是土地户籍、祭祀、军事、法令、修葺之类的事。从前是天官长大宰的冢宰,综合管理天官府,但是近来另设冢宰已经成了种惯例。
阳子不擅长和外表威严的冢宰相处。
“请恕臣无礼,主上。”
靖共平伏在王座前说到。
“怎么了?”
“是关于劳役的事。”
又来了,阳子咬了咬嘴唇。在下午处理政务的时间里作为宰甫辅佐阳子的景麒是不在身边的。他作为瑛州侯也有政务要处理。不过,阳子一旦没有了景麒在身边,就对国家的政治组成也好这里的常识也好,完全不明白。
“这个明白吗?”靖共一个下午尽是在问这个问题。
国土因为先王的失态,持续遭受着天灾战乱及妖魔的袭击而变得十分荒凉。为了回复到原来的样子,最费神的要算土木工程了。这几天,朝议的议题专门是以此为题,讨论该从何处开始工程,以什么标准来征集劳役等。
官吏们总是分成一派派地相互争斗。这连阳子都发现了。最大的派别是冢宰靖共所率领的一派,而且他们的想法和其他派别的想法完全对立。靖共他们认为在春天来临之前,治水是最紧急的,其他派别则认为至少要优先整备好城市的基础设施好能准备过冬。
靖共又提出了今天早上在朝议时也提出过好几次的问题,就这样跪着像是在征询阳子的意见一样向上看着她。
“可以吗?”
阳子一瞬间不知道该怎样回答。治水也好整备城市也好,她知道无论哪一方面都是重要的事项。但是,哪方面必须优先去办呢?两方面如果能同时进行的话就好了,可是庆国还没那么富裕。可是,阳子无法做出判断。
而且,先治理哪里的水,或先整备哪里的城市,这些阳子也无法做出判断。仅仅是看夏官编纂的地图,是无法明白哪里是怎么样的土地,拥有什么特色,需要怎样的救济。
“十分抱歉,我不知道。”
阳子声音不自然地低了下去。
靖共长叹了声。
“主上。如果主人不能决定的话那可怎么办好啊。”
“对不起……”
“我非常明白主上是倭国的人,所以对这里的事情不太了解,但是经过了一段时间。现在应该能理解一些这里的事了吧。”
“我虽然是在学习,但是还是跟不上。真是对不起。”
“总之,哪方面优先去做,就这点请快做出决定。”
“我想和景麒商量后,再做决定。”
听到阳子这样说,靖共更深地长叹了一声。
“虽然这样说很失礼,但是主上打算让台甫执政吗?台甫确实是仁道之人,不会让百姓受到任何苦难,但是如果什么都依靠台甫来做决定的话,这就会变成一种悲哀,国家也会变得容易颠覆的。”
“我明白的……”
对麒麟来说,什么都比不上同情百姓来得最优先。
“可是,我自己真的是难以做出决定。”
靖共一下子低下了头。那脸上会浮现出嘲笑呢?还是失望呢?无论怎样,阳子知道靖共一定是已经对自己感到厌烦了。
“虽然我知道这是超过了臣的本分。”
靖共叹了口气说到。
“但是这件事能不能就交给微臣来办呢。”
“毕竟这是件急事”。被这样一说,阳子也只有点头答应了。
“……我明白了,那就交给冢宰你去办吧。”
靖共深深地跪拜了一下之后,退下了。
目送着退下的靖共,阳子重重地叹了口气。
国家官吏们提出的问题总算是解决了。废止予王留下的法令,重新颁布予王废止的法令。为了救济难民而大开国库,今年的税租也减免了。
不管怎样,国家是在往前进的。各官吏全都这样说。
阳子一直都认为新王登基,对谁而言都应该是件值得高兴,值得庆祝的一件事。对阳子而言,自己完全不明白这里的常识,就算仅是要依靠自己来做个决定,也有很多事是没法做出决定的,何况还要她自己颁出命令法案之类的,这真是太难了。
不管提出什么样的议案,也都只会招来其他官员的嘲笑罢了,而且除非是勒令,否则还需要三公六官的认可。大概是因为新登基所颁布的勒令是仪式性的,所以现在并不要求一定要颁布初勒后才能颁布其他的勒令,虽然是这样阳子却仍然没有果断颁布勒令的勇气。结果只好无奈地听从予王残余势力的话。
这就是景王的实际情况。
阳子自嘲似地一个人笑了起来。
庆祝新王登基的欢庆声,连王宫里也能听得到。乐俊、延王、延麒都来祝贺她,可是谁能想象到实际情况却是这样的呢?
“主上。”
结束了下午政务处理的景麒走进了王处理政务的房间。
“刚才冢宰来过了?”
“是的,来过了。还是关于劳役的事。我交给冢宰去办了。”
景麒微微皱了皱眉。
“交给他去办了吗?”
“不行吗?”
面对阳子的询问,景麒无言以对,一脸失望。
“我不知道哪件事应该优先去办。因为我不了解国情,所以就交给了了解国情的人去办这件事了。不可以吗?”
景麒叹了口气.阳子也叹了口气。
从登基以来,已经听到过无数次景麒这样的叹息声了。
“如果不行的话,就对我说呀。”
“倾听各官员们的话是件好事。既然主上已经决定了,那就没问题了。”
那么,为什么一脸那么差的脸色呢,阳子看着那张一直是没有表情的脸。明明平时缺乏表情,但现在却明显露出了不满的脸色。
“有什么不满的话,就说出来。我该怎么做,说呀。”
自然而然地,阳子的口气严厉了起来。别人也好,景麒也好,都在对自己叹气。直截了当地说,就是对她感到厌烦了吧。
景麒依然一脸失望的表情开口说到,
“那么我说了,真是对不起。治理国家的是主上,那为什么什么事都要听从官员们的话呢?心胸宽广听取官员的建议不能说是什么坏事,但是只听冢宰一个人的说法必定会引起其他官员的不满。如果要听取官员们的建议,就应该平等地去听取每个官员的话,难道不是吗?”
“我有听他们的意见啊”
景麒的脸色更失望了。
“既然听取了大家的意见,可结果还是只交给冢宰去办的话,大家就会更不满了。”
阳子叹了一大口气。
“景麒也对我不满吗?”
阳子睁开眼看着面前嘴里叫着主上的仆人。
“对女王不满吗?我没有做王的价值吗?”
各官员经常以猜疑的目光看着阳子。也曾听到过“怀达”这种话。他们是对女王占据王座而感到不安吗?
“并不是这样的。”
阳子移开了视线,把手肘撑在桌子上说,
“是你让我登上这个王位的吧?现在连你也用这种眼光看我。”
“主上,我……”
阳子没让景麒再说下去。
“……退下。”
2
啊,原来你也是在蓬莱出生的?
是的,铃点了点头。
是流落到这里了呀,真可怜。
我非常痛苦啊。铃哀诉到。
嗯。其他人可能不知道,流落到这里的海客有多么的辛苦。但我知道得很清楚。
是的,真的,真的非常辛苦呀。铃回答到。
但是,能遇见你真高兴。景王。我非常开心。
我也是呀。你已经不用再担心什么了。同样都是海客,我会帮助你的。如果有什么感到痛苦的事,一定要跟我说啊。
谢谢你。景王。
然后
铃在被子里翻来覆去。从这里开始就不能很好地想象下去了。
从梨耀那里听到景王的事以来,铃已经有好几个晚上都在重复着这样的对话。
景王一定会从心里同情自己的,两个人能一起谈论蓬莱的事以及自己遇到的那些痛苦的事。而且和铃不同,对方是王,有权有财,她一定会帮助铃的。
但是,她会怎样帮助自己呢?
会把自己叫到庆国,让自己住在王宫里吗?住在翠微洞所望尘莫及的豪华的王宫,还有能使唤那些态度温柔的佣人们。在那里和景王说说话,在庭院里敞散步,一起生活吗?还是会为自己惩罚梨耀呢?
这个孩子是我的同胞。你这样对待她,我不会原谅你的。
景王这样说着,梨耀则跪在她的脚边。梨耀一定很后悔吧。但是就算梨耀再怎么有怨气,在王的面前也不敢怎么样。
索性让铃作翠微洞的主人,让梨耀做她的仆人吧。
不,铃摇了摇头。
我从来就不敢奢望这种事情,我只要洞主大人对我好一点,就可以了。
啊,铃真是善良。
景王的笑脸和梨耀感激的目光浮现在铃的脑海中。
“…不行。”
铃嘟哝到。
“洞主大人是不会做感谢别人这种事的。”
即使这样,铃抱着被子想,一旦见到了景王,一切都会好起来的。能见到她就好了能去见她就好了。
一下子闭上了眼睛,铃听到了响亮的钟声。外面冬天的寒风在呼啸着,冬季枯萎的灌木枝条被风吹动着发出摇晃的声音,风在地形复杂,高低起伏的山峰上吹奏出像在地上爬动般的不安稳的声音,这些声音相互混杂着,发出很响的响声。
铃慌慌张张地直起身子,仔细听着。咣,响壳的钟声又响了起来。那是梨耀在叫仆人的钟声。
铃忙乱地翻身起床,结果从床边滑倒在地上。在睡衣上面套了件外衣,急急忙忙地用带子系好就冲出了房间。
在这种三更半夜的时候。
梨耀为了让仆人们能随时起床干活,给他们睡的地方就怠慢得很。铃睡觉的房间能住三个人,有三个床,但是其他两个人很早就辞职不干了。就算被除掉仙籍,也要逃离梨耀身边,他们是付诸于行动而得到解脱的人。
那是因为,她们因为没有语言障碍。
铃一边被持续着的口向亮钟声所催赶着,一边在走廊上奔跑。飞也似地冲进了梨耀的卧室的时候,已经有两个仆人到了,铃一进到房间里,梨耀就披头盖脸地责问起来。
“太慢了。你怎么那么慢。”
“真是对不起…因为睡着了…”
“大家都一样睡了。连马房的仆人都到了,作为近侍的你却这么迟,为什么?”
已经到了的男男女女们移开了目光,因为他们明白,要是为愚蠢的铃辩解的话,自己也会受到梨耀的责骂。
“真是非常的对不起。”
“一般而言,仆人就算是睡了,也要准备着随时为了主人而起来。我就是为了这个而养你们的不是吗?”
是,铃低下了头。
山里的珍稀果实和山谷间小土地上的收获;国库支付的少量俸禄;把山脚下的田地租给农民得到的租金;从山脚下建的祠堂得到的税金。这些是梨耀的全部收入,用来养活铃他们这些仆人的费用也是从中而来。
“真是的,十二个仆人中,飞奔而来的就只有三人,怎么回事呀。”
梨耀看了看那个中年妇女。
“冷得真让人受不了。帮我按摩脚笨妈。”
梨耀一定会用这充满嘲笑的蔑称来称呼铃。
“这是迟到的惩罚。这里空气不好给我开窗透透气,还有把其他人给我叫起来,打扫整个洞府,空气那么差一定是因为积了太多灰尘了吧。”
现在就做吗?铃咽下了这句话。既然梨耀说了要做,那就一定得做。
“真是的,被这种仆人们包围着的我真是不幸。干话儿的时候安静点。因为我要睡了。”
铃没有办法,只得去把仆人们一个个地叫起来。既然是梨耀的命令,那么在半夜被叫起来的人也没办法表示愤怒,结果只能对叫他们起来的铃恶态相加。铃就这样缩着脖子叫起了全部的人,在寒冷的深夜开始打扫洞府。抹去全部的灰尘,用水冲洗石制的走廊,然后刷磨、再用布擦干。冬至也已经临近,深夜的水非常冰冷。
景王。
铃一边擦着地板一边留着泪。
听到同样是蓬莱的人登上了王位,铃从心底里感到高兴。什么时候能遇见她呢。要是遇见了的话会高兴成怎样啊。光是想象就够快乐的,但每次从梦想中醒来的时候,现实又是多么悲惨啊。
景王,帮帮我。
大扫除一直持续到黎明才结束。才睡了一会儿就又要起床,干早上的话儿了。快中午才起床的梨耀检查扫除的结果时,像是不满意,所以让铃他们必须得再重新打扫一次。这期间,铃打破了一个壶。
“你怎么派不上一点用处呢?”
梨耀把壶的碎片向铃扔去。
“打破这个壶的处罚是不许你吃饭。你是仙,只是挨饿的话是不会死的。我可真是慈悲极了,让你入仙籍真是做的太好了。”
铃瞬间抬头看了看梨耀。
如果能见到景王的话。如果这样的话,你就别想活着。
梨耀皱了皱眉。
“有什么不满吗?如果是这样的,离开这里不就好了?”
离开洞府也就意味着要被除去仙籍。知道铃决不会这样做,所以梨耀马上就这样说到。
“不……”
哼,梨耀笑了笑。
“你真是个没用的人呀。像你这种派不上用处的人我也留着,我可真是个好人呀。”
铃低着头,咬着嘴唇。
离开吗?真的要离开吗?这样想着,铃马上咽下了这个想法。
“是不是待遇有点太好了啊。对了,你是不是不应该睡床啊。”
铃抬头看着梨耀。
“让你唾温暖的床的话,就没法好好工作了不是吗?你自己也是这样想的吧?”
梨耀露出了恶意的笑容。
“睡一段时间的马房不错呀。那里又大又不会冻僵,就那里吧。”
听到梨耀说要她和赤虎一起唾,铃的脸色也发青了。赤虎没那么简单就能驯化的,只有照顾它的男仆才可以做到。赤虎是十分凶猛的动物。
“请原谅我,洞主大人。”
铃的心都在颤抖。梨耀露出了轻蔑的神情看着铃。
“哎呀哎呀,真是要求很多的仆人呀。你以为你自己是什么人物啊。”
向后仰着吐了口气,梨耀笑了。
“那么去采甘蔓作为代替吧。”
甘蔓这种草长在这座凌云山断崖上。为了采这个,必须要靠绳索拉着身体,降到断崖下。
“这是明天做早饭用的。如果做好了就原谅你。”
3
梨耀要是说了去干,铃就没办法拒绝。黑暗的寒冷夜晚,铃仅仅靠着盏灯就去攀登翠微山的山峰了。系好绳索,摸索着岩石和树木前进,寒风强劲地吹着。要是爬上山峰,站在狭窄的山路上的话,身体几乎就会被风吹得东倒西歪。
甘蔓生长在翠微峰最险峻的地方。铃把绳子的一端系在磐石般坚固的松树根上,另一端则系在自己的腰上,然后顺着绳子慢慢地向悬崖下滑去,但是从悬崖底吹上来的风,却像托着她的腰似地阻止她下滑。
凌云山的悬崖并不是普通的高。铃现在要往下滑的悬崖,就算提着灯去看也是看不见底的。从漆黑一片的山谷里吹上来的刺骨寒风,让铃不由地害怕起来而哭了出来。
梨耀为什么会讨厌自己讨厌到了这种地步呢。要是没有遇到梨耀就好了。本来在异国他乡言语不通,就已经是很痛苦了,但是一旦言语相通,生活还是没能变得幸福起来的话,铃觉得就更不能忍受了。
为什么要那么过分。
如果不爬下去采的话,会被更过分地责骂。想是这么想,但是无论如何都没办法伸出脚,让身体探出悬崖。
我想见景王。然后…
但是,无论是怎样的梦想,一旦看见横在眼前的漆黑断崖,铃就再也没有什么梦想了。
要逃吗?要逃离这里吗?
至少如果能回到蓬莱的话,铃一定会毫不犹豫这样做的。仙做的到吗?仙也是有地位的,而像铃这样的仙,一定是没办法穿越虚海的。
铃靠在悬崖边哭泣的时候,突然从悬崖对面传来了声响。
那是像猫叫一般的声音。铃抬起头,举起了灯往那里照去,只见是浮在悬崖对面的天空中的是赤虎。
啊,铃倒吸了口冷气往后退去。浮在空中的赤虎的眼睛散发出灯火般的光亮。
“你。”
赤虎发出清晰地吼声。仙人能明白赤虎的意思,但是以铃这种程度的仙籍资格,赤虎的声音听起来只是只野兽的叫声罢了。
“洞主大人。”
难道是梨理让这妖兽来吃掉自己的吗?就是为了要杀了自己,才让她来这寂静无人的山峰采甘蔓的吧。难道就讨厌自己讨厌到这种地步吗?究竟是为什么呀!
赤虎就像是在催促着铃快点爬下去那样摇晃着脑袋。
那算是在监视自己吗?梨辉是为了让自己苛守诺言,所以派来了赤虎看着她吗?
“我知道了。”
铃浑身颤抖地回答到。
“我知道了……我会爬下去的。”
铃伸出颤抖的手,抓住了缰绳,然后慢慢地向悬崖深处爬去。她一边抓着缰绳,一边踩在悬崖边上,身体患在半空中。这样做的话,就能止住下滑的坦势了。
但是接下来就害怕地不敢再往下爬了。
“做不到……我做不到……谓原谅我吧。”
铃拼命地抓住缰绳,她的手不住的抖动着。这样下去的话,一定会掉下去的。手已经没力了。
“求求你了。”
就在铃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她的手真的抓不住了,结果身体往后倒了下去,摔向了半空。刚想着自己就会这样摔下去了,铃突然意识到自己的腰里还绑着一根绳子。
恢复意识的时候.铃发现自己已经是浮在半空中了,眼前是悬崖壁上裸露的岩石,脚下却是柔软的地面。
原来下面马上就是地面了呀,铃松了口气。可马上又觉察到这根本就不是什么地面,那是赤虎柔软的毛皮。
意识到自己是掉在了赤虎的背上的时候,铃哀求道。
“不要!你走开!”
刚这样叫着,脚踏实地的感觉就一下子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身体被抛到空中,一个劲往下落的感觉。恍惚中感到空中有个爪子一下子又抓住了自己的领子,是赤虎的爪子。领悟到这点的铃刚想大叫,赤虎把手一甩,把铃又抛到半空中。然后,铃落到赤虎的背上,这时候铃拼命地抓住赤虎的皮毛不放。
过分、过分、过分。
铃终于又想起了腰里绑着的绳子,可以拉着这条绳子爬上去。她用颤抖的手试图去拉这绳子,但是突然间她又放弃了这个念头。
“……我不行了。”
铃看着赤虎的大脑袋说到。
看来只有靠这只赤虎回去了。但是,除了梨耀之外,谁的命令都不听的赤虎会带自己回洞府去吗?
“……回洞府去。”
铃对赤虎恳求到。
“求求你了,至少也请把我带回到悬崖上面去。”
这时背后渐渐传来了温热的感觉。是血。铃一下子感到阵阵眩晕。那是被赤虎弄伤的。而且伤口非常的疼痛。
“喂,求求你了,帮帮我吧……!”
赤虎动了,它把铃带到了悬崖边,那里长满了灌木。赤虎从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像是在催促着铃快点下去,我的任务完成了。
铃一只手抓着赤虎,一只手慢慢向悬崖边伸过去。但是却什么都抓不到。狂风一个劲地往身上猛烈地吹着。强烈的风,强烈的不安,铃的牙齿都抖得合不拢,膝盖也哆嗦得无法站直,这件事对铃来说真的是办不到。
怯生生地放开抓着赤虎皮毛的手,就在要探出身子的刹那间,铃从赤虎的背上滚落了下来。撞到了岩石,皮肤也擦破了,还好赤虎及时伸出爪子抓住了铃的腰带,阻止了铃再往下滑去。铃不得不又骑到了赤虎的背上,今天这样的事已经是第三次了.铃趴在赤虎的背上大哭了起来。
“为什么……为什么!”
这实在是太过分了。
“为什么你的主人要对我做这么过分的事!为什么要这样讨厌我!”
铃边喊着边拍打起赤虎来。
“请放了我,要不杀了我也可以!这种生活已经够了!”
赤虎只是从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吼声。
我要逃跑。
铃的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了这个念头。但是自己能逃到哪里去呢?软弱的铃这样自问到。如果逃走的话,你的仙籍就会被祛除,那样的话你就完了。铃想起了梨耀的警告。
“……庆国。”
如果能去到景王的身边的话就好了。但是要怎么做呢?
见到景王的话,一定要向她倾诉自己的这些悲惨遭遇,还有梨耀虐待自己的那些暴行。可是。
铃一下子抬起了头。
“对了,只要是能听我倾诉的人就行了,对象不是景王的话也没什么关系。”
铃于是用力的扯着赤虎的皮毛叫到。
“我要去求才国的采王,……求她惩罚梨耀,求她不要解除我的仙籍。”
铃使出浑身的力气拍打着赤虎,
“快走。带我去揖宁的长闲宫!”
被铃这样拍打的赤虎,不满地一翻身,在空中扭动起来,铃则全力拉着它的皮毛,不让自己掉下去。
驯服赤虎这是一直随波逐流、忍辱负重的铃所做的第一次的反抗和斗争。赤虎扭动着身体想把铃甩下来,但是最后还是放弃了,开始一路往东北方向飞去。琶山的东北方向是才国首都揖宁的所在。
才国的首都,揖宁。在快要黎明的黑夜里,有人在敲打国府的大门。在这种三更半夜的时候敲门,发生什么事了?门卫们这样想着飞奔了出来。他们发现了赤虎身后靠在大门上的女孩儿。
“你是……”
“我是琶山翠微洞的人。啊,请帮帮我。”
门卫们用枪指着赤虎,他们以为这个女孩儿是受到了这只怪物的袭击。赤虎轻蔑地瞥了门卫们一眼,然后一跃而起飞走了。门卫里的一些人,看到赤虎飞走了,这才安心地松了口气。
“姑娘,没事吧?”
在明亮处看的话,这个女孩儿真是浑身是伤。沾着血迹的衣服破败不堪,头发乱七八糟的,上面也能看到有血。
“被袭击了吧?不要紧吧?”
救起铃的门卫这样问到。
啊,真是奇迹。竟然真的来到了揖宁。
“救命……!洞主大人要杀死我。”铃看着门卫的脸说到,“无论怎样,求求你们救救我。”
第三章(下)
4
人有地位高低之分。王,公,侯、伯、卿、大夫、士有这七种地位之分。伯有伯和卿伯两种地位之分,大夫和士有上,中、下三种地位之分。合计共有十二个地位之分。在国府的如果说是伯的话,那卿伯、卿伯之上的伯就只有飞仙了。像梨耀这样由王勃免而成仙的飞仙如果与卿伯有工作的下仙比较而言的话,就是在上十以下,大概地位只比国府的下官高一点。
地位身份这种东西,只不过是种礼仪上的标准。就像屈居下位的人如果在路上遇见比自己地位高的人就要让路那样,仅仅是种能受到礼遇,并能要求别人这样做的一种权利罢了。即管如此,倒在国府门前的铃却受到了非常大的重视。被当作贵客般地迎进了宫殿里,受到医治,还拥有了照顾自己的女官。
受到礼遇和重视,这些虽然只是很简单的礼仪,但对铃来说受到这样的待遇也还是第一次。出生在贫穷的家庭,向地主低头哈腰的家人们,屈服在梨耀脚边活着的自己,与这些相比,现在真是像梦一样。
也许就是梦吧。
一边陷入沉睡铃一边这样想着,当在洒满柔和阳光的床上醒来时,铃更是有种做梦的感觉。
“你醒了吗?觉得怎么样?”
守在床边的女官觉察到铃醒来了,用温柔的声音询问着。
“啊是的。没关系。”
铃直起身。因为疼痛而皱起眉。
“请好好地休息。要吃早饭吗?”
“这好的。”
女宫温和地笑了。
“那真是太好了,没有很深的伤口真是万幸。总之我现在先去准备早饭,然后再叫医生来看看,请先好好休息。”
“谢谢。”一边说着,一边目送着女官走出房间,铃用双臂抱住了自己。
“‘请好好休息’,穿着那么豪华衣服的女宫对这样的我说了这种话,真是让人无法相信,这是真的吗?”
床塌上的帷帐被挂起,门被折叠起来,呈开放状,虽然只是个没有床铺供人休息的房间,铃环视了屋子一遍后更紧地抱住了自己。
“比梨耀大人的卧室要豪华多了。”
锦缎做的寝具又暖又轻,甚至让铃觉得自己穿着脏兮兮的衣服就睡在这上面真是不好意思。帷帐是用漂亮的薄绢做成的。宽大的床架是细工雕琢的黑檀木而制,还有同样材料的床顶,连只是下床时搁脚用的搁脚板也是用黑檀木制造的。放衣服的衣厨是银制的。
铃如在梦中地环视着床铺,然后又打量起充满阳光的整个房间。……比梨耀大人的房间要豪华几倍。
实际上,铃并不知道,这个房间其实是整个掌客殿里最豪华的房间。因为并不知道铃在洞府里的地位身份,所以给予了她与作为飞仙下仆,地位最高的卿同样的待遇。
就在铃恍惚地环视房间的时候,医生来了,他很认真地检查着铃的伤口,又做了一次治疗后向铃深深地行了个礼退下了。接着是女官端着做好的早饭进来了。
食器都是银制的送来的替换衣服的布料又都是色彩鲜艳的绢。
真的好像做梦一样。
“有什么觉得不舒服的地方吗?”
女官这样问到,铃摇了摇头。
“没有。谢谢。”
“如果没什么大碍了的话,能让我带你去见一个人吗?”
铃微笑着对女官说:“我想没什么问题了。但是,要去见谁呢?”
女官深深地低下了头说。
“去见主上大人。”
铃听到后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让人无法相信。
铃一边跟着下官往王宫深处走去一边在心中无数次地低喃。
真的能见到王这种事。
才国的王,号采王。虽然即位还不到十二年,但因为施行善政而受到百姓的敬慕。除此之外,铃对与这位王有关的事一无所知。
穿过一道道门,踏上一层层台阶,每通过一建筑物,建筑物就变得越来越豪华。红色的柱子,白争的墙壁,色彩鲜艳的走廊栏干,窗户上透明的玻璃板,所有的门把手都是金制的。地板上铺设的石板都是经过精心雕刻,还镶嵌着色彩缤纷的陶瓷石床。
下官停了下来,打开了雕刻得极为巧妙的巨大天门,一踏进室内就马上膝盖着地地跪了下来.并深深地叩了个头。呆呆环视着四周的铃,也慌慌张张地跟着这样做。
“失礼了,我带来了那个仙女。”
跪伏着的铃看不见对方的样子。以一种害怕的心情等到的是个十分温柔的女声。
“谢谢了。真是个好年轻的孩子呀。”
一个老妇人说道。声音平静和蔼。
“抬起头来跟我来。”
铃抬起头,环视了一下宽敞豪华的宫殿,还有那个老妇人。
“……请问……”
这个人是采王吗?铃想。老妇人看着铃想问又不敢问,就对她地笑了笑,说,
“请站起来。既然身上有伤就该好好保重呀。我准备茶了,请到这来。”
老妇人示意让铃坐下,又向周围的女官们点了点头,女官们就马上在桌子上准备好了茶器。
铃受宠若惊地站了起来,自然而然地把手放在胸前,手指互相纠缠在一起。
“这……采王………不,是主上吗?”
“是呀”。那微笑着的笑脸充满了温暖。
才国的王。采王,本姓为中,名瑾,字黄姑。
“我……小人我……”
“没什么好紧张害怕的。请轻松点。是翠微洞的人吗?”
黄姑拉出把椅子让铃坐下。铃战战兢兢地轻轻地坐下。
“是。”
“名字是?”
“叫铃。”
“铃?”
“那个,因为我是海客。”
“是吗?”黄姑看了看铃。
“那真是少有的事呀。海客的你为什么会成为仙呢?”
“唉。”铃叹了口气。一直都想向谁倾诉这些事呀。突然流落到异国他乡,语言不通只能不断地哭泣,然后遇见了梨耀,第一次能和他人交流,乞求着让自己成仙等等的事。
黄姑一连点着头一边听着铃的倾诉。
翠微君是前前代王任命的飞仙。飞仙是相对于参与到政事里的地仙而言,与国家的变化毫无关系,只是长命地活着的人。虽然也有行使神职的下仙,但是大部分的飞仙都过着隐居的生活。
王任命飞仙的例子非常少,而且许多飞仙都厌倦了永生而退还了仙籍。现在在才国只有三位飞仙,其中两位行踪不明,没有退还仙籍的飞仙有许多都失踪了,几乎没有知道有关他们后来的消息。
“你是说翠微君是梨耀?”
“是的。”铃点了点头。
“那么,这份又是怎么回事?真的是梨耀弄的吗7”
黄姑这样问到,铃讲述了昨晚发生的事:被梨耀命令去采甘蔓,在悬崖上遇到梨耀的赤虎,害怕赤虎监视而爬下悬崖时摔了下来等等。
“那真是让人为难的事呀。在这种季节,而且还是在半夜叫你去采甘蔓?”
“洞主大人是不会考虑这种因素的。因为想吃,不管晨什么无理的要求也会提。而且,洞主大人也非常讨厌我。”
回想起一切,铃眼泪也掉了出来。
“老是说要赶我走,除去我的仙籍。她知道我因为不懂这里的语言,所以如果说要除去我仙籍的话,我就绝对不敢反抗她……”
黄姑看着满含泪水的女孩儿。因为飞仙和国家的政治什么毫无关系,所以黄姑也没有见过梨耀,只是因为她继承了仙籍,按年龄从国库分发俸禄罢了。飞仙与国家没有关系,国家与飞仙也毫无关系。那已成了惯例。
“总之先见梨耀一次再说,你就先在国府休养一段日子吧。”
铃抬头看着黄姑说。
“我可能会被除去仙籍。”
“没关系的。她要除去你的仙籍,必须由我办理。我保证我绝不会除去你的仙籍的。”
“……真的吗?”
铃认真地看着黄姑,黄姑以微笑来回答。
铃松了回气。长久以来真的是太长时间了。铃终于可以确认自己已从苦难中解放了出来了。
“非常感谢。真的非常感谢。”
从椅子上下来,铃边说边就这样跪伏了下来。
这样,就再也没有任何可以担心害怕的了。
5
里家,圈养牲畜的笼舍也好,小菜园也好都被雪埋了起来。
本应该因为家畜的气息而会比较温暖的笼舍也十分的寒冷,祥琼只能搓着冻僵的双手,跺着双脚,采取一切方法来取暖。
雪每天都积得更深了。就在不久前人们从农村聚集到里镇,热闹地互相交换着一年以来的消息和情况,刚刚还人群聚集,进行一年一度的报告,而热闹的里镇,却因为新年一月的结束,空气中又开始慢慢弥满起令人倦怠的气氛来了。闭塞地渡过寒冬的辛苦,谁都开始感觉到了发窘,不舒服,小纠纷小争吵也不断地出现。终于克服了种种艰险,迎来了春天,人们都高兴地准备回自己的村子了。祥琼留了下来。
这种心情,你是不会了解的吧。
祥琼一边搬运着饲料,一边在心中咒骂着东方的国家的国王。
每天只是对着家畜,穿着充满家畜气味的衣服;干巴破裂的手和因冻疤裂开而流着血的脚;冰冷的被褥和漏风的破屋;早上起床的时候,连房间里都能发现霜的痕迹。
我知道,我知道你现在是过着种怎样的生活。
绢制的帷帐,香喷喷的床塌,不会漏风,充满温暖阳光的房间。每次拉起绢制衣裙的边走路时,身上佩带的玉饰就会随着脚步的移动发出清脆的响声。伺候着的下官,跪伏着的高官,镶满玉石的王座上雕刻着精致的花纹,镶嵌着玉石的椅子和屏风,金色的织布和银色,玉帘装饰在边缘。啊,父亲曾经坐在那里的画面,不知怎么样的栩栩如生地出现在脑海中。
拥有祥琼所失去的一切的少女。
即不会挨饿也不会受冻,今后也不会遇到这样的事,是身受万民的崇拜,威临百官的君主。
身体机械地动着脑中一片空白。在那翻来覆去的只是咒咀的言语。祥琼不知从何时起,认为是庆国的新王夺走了自己的一切。
“……不能原谅。”
“玉叶!”
高扬的贵骂声传了过来.祥琼一下子回过了神。一瞬间,恍恍惚惚地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最后总算听懂了那声音原来是在叫自己。祥琼慌慌张张地转过身,冱姆已经站在了她身后,目光锐利地看着她。
“你到底要花多少时间准备饲料啁。哼?真是的,我也奇怪,快到早饭时间了,怎么还不回来帮忙,原来在这偷憾呀。”
“……对不起。刚刚有点走神了。”
“这样那样的不许辩解!”
冱姆拿起手边的木棒往祥琼的脚边打去。
“……你这种人应该比其他人多干三倍、五倍的话!你根本就没有让里镇的人养你的权利,用自己的这双脏手,养活自己是理所当然的。”
“对不起,”祥琼再次小声地道歉,不管怎样都要忍耐。只要低着头不反抗的话,就能过了这关。祥琼只能这么做,这么长时间以来,她已经学会该怎么做了。
因为祥琼认为只要熬过冱姆的责骂就好了,所以当木棒打过来的时候,她吓了一大跳,惊讶不已。
“试着来一次对我衷心而发的感谢怎样?”
祥琼跪了下来,倒在了稻草堆里,渐渐感觉到了肩膀上传来了强烈的疼痛。
“你一定是在想我是个小个子的丑陋的爱虐待人的老太婆吧!快点道歉,如果我能原谅你的话,你不对我说点好听的吗?!”
“我……”
木棒又一次打了过来。祥琼不由卷成一团,蹲在地上,背部不断受到强烈的殴打。
“为什么我要照顾你这种人!为什么要让里家的人养你!里家的孩子们为什么会失去双亲,你真不懂吗?啊?”
祥琼只是紧咬着嘴唇,没有说一句话。
“全都是仲鞑你父亲的错。”
“这又不是我造成的,完全不关我的事呀。”祥琼低羞头在心里不断地叫喊着。
啊,景王你一定不会了解,我这种生活的。
祥琼紧咬着嘴唇,耳朵传来了一个细小的声音。
“……那是真的吗?”
祥琼抬起头,冱姆也回过头看去。家畜房的门口一个里家的少女正张大了嘴,惊讶地站着。
“你……”
“玉叶的父亲是仲鞑吗?……那,玉叶岂不就是公主大人?”
少女像要看穿祥琼那样盯着她。
“……祥琼吗……”
冱姆不知该怎么回答。原来冱姆一直在照顾着祥琼吗?少女这样想着突然转过了身了,走进了院子,大声朝里家喊到。
“公主在这里!就是那个杀人魔头的女儿。”
里家的孩子们走了出来,惊讶地看着沉默的祥琼,其中的一些人往外面跑了出去。
祥琼脸色苍白。里家里到处都是孩子们的叫声。听到喧哗声人们马上就从外面赶来。
“公主?”
“是真的吗?”
祥琼被充满惊讶的人们包围着,被逼到家畜笼舍的角落里。
“是真的!因为是冱姆亲口那样说的。”
“是真的吗?”
人们的视线集中到了冱姆的身上。祥琼像在恳求冱姆不要说,看着她的脸,冱姆一瞬间看了看这样的祥琼,马上又回过了头看着聚集起来的人群说,“没错……”
短时间的沉默后,人群中暴发出的骂声震动了这间小小的屋子,祥琼被拉出了小屋,扔到了雪地上。
“别这样,求求你们……”
都来不及多说什么,就开始被人们殴打着。祥琼倒在地上惨叫着。
“够了!”
一个响亮的声音说道,祥琼迷迷糊糊地辨认出是冱姆的声音。
“为什么要我们住手!”
“这个孩子为什么会在这里,这件事,好好地给我想想!”
“为什么?”
“也有户籍,身份上也什么问题都没有。一定是有谁在保护她帮助她,只能这样想对吧。”
“谁会做这种事!”
一些人这样叫喊着一些人接下去说到,
“……难道会是惠侯……”
集结各个诸侯,起兵讨伐的惠州侯。
“我们可以殴打,甚至想杀了惠侯保护的人吗?惠侯可是把我们从那个昏君的暴政中救了出来呀。已经不再麓要害怕刑吏的身影而活了。也不再会有看着自己的家人被带往刑场的事发生了。惨无人道的法律已经被废止了。是惠侯给了我们安定的生活。”
“但是……”
“我也恨公主。但是如果杀了惠侯想保护的人,就太对不起他了,这样就会变成恩将仇报了。我明白大家的愤怒,但是能不能就此住手呢?”
“都已经是这样了。”祥琼喊着抓起把雪扔了过去。
“事到如此,你还这样说!明明一直在虐待我,发泻自己恨意的人还不是你!?”
啪!的一声一块雪飞了过来,正好砸在祥琼的脸上。
“为什么?”孩子们叫喊着。
“为什么要保护这种人!冱姆,杀了她。”
“是呀!只有这样才能消除我们的仇恨。”
“……你们。”
“她在王宫,指高气昂地,还把我们的爸爸妈妈都杀了不是吗?!”
“受到处罚还不是因为你们触犯了法律!”
祥琼叫到。什么时候都是这样,人们责怪着祥琼的父亲。可是,父亲仲鞑并不是为了自己开心而杀人的。
“明明是为了让国家变得更好而制定的法律,因为你们没有遵守法律,自说自话,受到处罚当然是没什么可奇怪的!你们不应该憎恨制定法律的人!如果害怕受到处罚的话,就应该好好地遵守法律,不是吗!!”
又飞来了一团雪球,跟着硬邦邦的雪块接连不断地向祥琼砸过来。
“难道被杀是应该的?”
“身体不好而没去干活就应该是被砍头吗?”
“为了照顾病倒的双亲而在农忙的时候没有去收割粮食!这样就要掉脑袋了吗?”
“这个我不知道!”
祥琼叫到。
“这又不是我的错!我又不知道父亲大人都在做些什么事!因为我从来就没有离开王宫到外面去过!”
祥琼被关进了里府的大牢里。就这样一直呆到夜幕降临,冱姆来看她了。
“给你炭。……我可不想看你被冻死。”
祥琼靠在冰凉的墙上看着冱姆回答到,
“还不如冻死的好。”
“……马上就会如你所愿了。里镇的百姓正在商量该如何处置你。”
“那现在是来可怜我的?真是及时啊!”
冱姆面无表情地看着祥琼说。
“我并不是可怜你。……只是觉得对不起惠侯罢了。”
祥琼笑着扔出了句,
“月溪!那个篡夺者!”
“住嘴!”
祥琼不顾冱姆的出声阻止,傲然地抬起头说。
“没有天命却打倒王,自己坐上王座的人,就是篡夺者,无论是在什么样的名义下这都是实事。”
祥琼的脑海里又想起了后宫所发生的那幕惨剧。
“那个男人杀了父亲大人,不仅如此,还在我的眼前杀了母亲大人。最后甚至把峰麟都杀死了。月溪是不折不扣的篡位者。是杀了王和麒麟偷了王座的人。”听了这话,冱姆低声嘀咕到。
“是这样啊……他在你的眼前杀了王后……?”
“月溪是反贼。知道了吗?”
冱姆冷冷地看着祥琼。
“我倒是非常清楚地知道了你连骨髓都已经烂掉了。”
“什么意思。”
“惠侯根本就没有坐上王位,而只是呆在州城里。不要自己不知廉耻就认为其他人也和你一样。你想说什么拘怨的话就在这尽情地说吧。……反正你很快就不能说了。”
“结果说来说去还是要杀了我。”
祥琼盯着转过身离开的冱姆的背影。
如我所愿。已经够了,不想再这样活下去了。
“里镇的人们说如果不这样做的话就不能消气,所以决定对你处以车裂的极刑。”
祥琼的腰被抬了起来。“什么!?等一下……”
冱姆冷冰冰地关上门。
“……车裂……?”
车裂是把犯人两手绑在拄上,两脚绑在牛车上,然后硬生生地把犯人身体撕成两半的极刑。
祥琼不断地哀叫着,但谁也不理她。
大牢中只有碳炉的火在跳动。
[第17楼]
6
这一定只是场恶梦吧。祥琼一边被拖出大牢一边这样想着。
一定是这样的,一定是冱姆搞的鬼,祥琼不停地对自己这样说着。当被带到里祠前面的大广场前时,祥琼的身体不住的颤抖了起来。
“……骗人……”
广场上挤满了人,甚至有里镇以外的人,人群中央,积着雪的地上打着两根木桩,还准备好了两台牛车。
“……骗人的吧?不会真的对我用刑吧?”
祥琼抬起头向抓住自己两个手臂的男人们问到。一个男人嘲讽似地笑到。
“有什么好害怕的?这不是你父亲经常做的事吗?”
另一个男人脸上也浮现出扭曲的笑容说道,“你一定觉得很高兴吧,我们用你父亲喜欢的方式来处置你。”
“……不要……”
祥琼无论怎样都不肯踏进刑场。她拼命抵抗不想被拖进去。但是就算死命蹲在原处不肯走也没用,束缚着她的力量也没有一丝的放松。
“住手……求你了……”
“别再乱动。”男人狠狠地说道,“我的老婆就是被这样处死的!她只不过是戴上了一些头饰,去邻村罢了。”男人怒吼道。然后狠命地拉着祥琼的手臂。
“让你尝尝和我老太婆一样的痛苦,虽然还不足以泻我心头主恨,但我也想不出什么更好的惩罚你的方蚀,就只能这样。”
“不要!求求你……”
里镇的人看着祥琼,脸上没有一丝同情。祥琼就这样无助地被压倒在了雪地上。再怎么悲鸣哭泣,叫喊,男人们也没有露出一比慈悲之意,交叉环抱在胸口的手臂硬是被拉开,手腕被皮绳绑住。蜷缩成一团的身体被拉倒,手腕被绑在木桩上。
祥琼睁开眼睛,哀求地望着人们,映入眼帘的是虚无浑沌的天空。拼命踢着地面,但脚还是被抓住,接着她感觉到脚上被套上了绳子,祥琼惨叫着;全身不住地发抖。
“……骗人。”
这样可怕的事竟然会发生在自己的身上。
脚分别被皮绳绑住,一拉绳子,两只脚被拉开了。祥琼满脸绝望的申请想道:
啊,这就是死亡的前兆吗?要是这样我不如自杀算了。
但她嘴里被塞进了布团。没办法咬舌自尽了。样琼只觉得眼前一片漆黑。
绑在脚腕上的皮绳,另一端被系在了牛车上,祥琼觉得天空又多了一片黑影。突然,在绑绳子的男人抬头向上看去。
祥琼在那片黑影中看见了一个红色的东西,红色大红色的那是旗帜。
旗帜?
祥琼终于觉察到那片是鸟的影子。是巨大的鸟。而且有三只。鸟降落了,鸟背上骑着人,那人手里握着红色的大旗帜。
祥琼认出旗帜上印有星辰和二头老虎,她闭上了眼睛。因为气愤而流下了眼泪,太阳穴处不断地跳动着。
那是惠州州师的旗帜。
看见了那个旗帜,集结在广场上的人们发出了痛苦的叹息声。
明明就只差一点就能发泄积累了多年的怨恨了。在眼前被杀的家人暴晒在光天化日之下的头硕,即使想帮忙也没有办法,就连想好好安葬家人,过了很久一直没有能办法要回家人的尸首。悔恨,憎恶!
其中的一只鸟飞了下来,人们都低下了头。
“住手!”
“为什么州师会知道?”许多的人都叹气而道,然后马上开始寻找起冱姆来。人们都认为是她去通风报信的。因为她一直都反对行刑不过,冱姆的身影消失在广场里。
从鸟背上下来了一个身披铠甲的士兵。
“私刑是不允许的!”
“为什么?”人群里发出了丧气的询问声。士兵往声音的方向望去。小章为州师将军,轻轻地举起了手,示意人群先安静下来。按着,又飞下来二只大鸟,从那上面下来的士兵们,把被绑在广场上的女孩儿解救了出来。
“我明白你们大家的仇恨之心,但这不是惠侯所愿意看到的事。”
丧气的叹息声更多了。环视着这一切的男子,痛心地听着这些声音。先王仲鞑留给百姓的只有仇恨。
仲鞑曾经是这样一个清正廉洁的名官。一旦发现有受贿的高官,就马上弹劾;一旦发现有行贿的下官就毫不留情地进行盘问。所以当他被选为王的时候,多数的官员都为此而感到高兴。都认为由于上上代王的原因而腐败不堪的国家借由仲鞑的治理一定能回到原来的样子吧。
但是严戒腐败的布告贴出后,仲鞑并没有收到预期的效果。于是就又再追加条例。在不知不觉中法令变得越来越细,越来越多,甚至涉及到了官吏,百姓们吃饭用的工具,如果不按法行事的话就一定会受到重罚。
法律面前,不讲情面。这是仲鞑所言的一个正面。同情,慈悲会破坏法律的严肃性,一旦有了先例,那就合成风,法律也将失去束缚力。被处罚还理直气壮的人越来越多,仲鞑为此而担忧,结果一再加重处罚力度,一旦响起对酷刑不满的声音,就再制定法令堵住那些声音。不知不觉中,人们开始在路边掩埋起被处死主人的尸体来。
在打倒仲鞑的那一年,一年里实际上有三十万的百姓被处死。仲鞑即位之后至今被处死的人达到已有六十万占到了全国人中的五分之一。
“你们的仇恨,我非常地了解。惠侯也正是因为了解到这点,才去讨伐仲鞑的。”
劝说各诸侯叛乱的惠侯月溪,回到了州城来管理国事,虽然各诸侯帮助他摩起国家的中央政权.月溪却没有答应。
“百姓随便定他人的罪和施行刑的话,国家的秩序就会混乱。无论是有那么深的仇恨,要是无视法律的话,就将视为犯罪,要受到处罚。”
“但是……”男子欲言又止。
“公主已经由各诸侯合议定了罪。就算不满国家的仲裁,百姓也不可以自己来仲裁。一旦有了这个先例,传闻就马上会传到其他乡镇,想要由自己来惩罚犯罪者的人不仅仅是你们,而遭到憎恨的人也不仅仅是公主。刑官因为害怕私刑而隐居了起来这些事你们应该知道吧。私刑比起过于苛酷的刑罚而言,更易使国家走向荒凉。请为了国家多考虑考虑。”
他环视着低着头的人群。
“我们将守卫着国家,直到毫不惭愧的把这个国家交到新王手里为止。如果是一个到处施行私刑而荒乱的国家,怎样能请求新王进行仁治呢?各诸侯官员都在为守护好国家而努力着,希望也能得到百姓的帮助。”
女孩儿被抬上了鸟背飞走了。沉默的广场。最终响起了抽泣声。
第四章
第四章
1
祥琼醒来,发现自己躺在华美的卧室里。
啊!一一原来都是梦啊。祥琼安心的叹了口气,父母被杀也好,自己被里家放逐也好,然后因为遭到怨恨而被施以酷刑也好。
“您醒了吗?”
耳边传来冷淡的声音,祥琼翻过身,朝卧室探看情况的女官的身影映入眼帘。
后宫里有这个人吗?惊讶中,待在卧室外的女官站起身走出房间。
祥琼终于察觉到这个房间与自己在鹰隼宫的房间的差异。她坐起来,身上裹着一件棉制衬衣,过短的衣襟:口袖子处用别的布料接缝接长过。
祥琼心中满是不安,环顾四周发现卧室里的桌上放着折好的襦裙。粗毛线制成的硬梆梆的襦裙,塞入棉花的上衫以及羊毛外套。
“这里是哪里?”祥琼下了床,只穿着衬衣便出了房间。那就是说,那些都不是梦。也就是说被赶自己出来的州师所救。祥琼不知道对这点应该是感到高兴还是悲哀。
正当她恍惚地向外走时房门打开了。一个男人在女官的带路下进了房间。看着这个男人。祥琼当场愣住。
“月溪……”
那男人看着祥琼,嘴角浮现出一丝苦笑。
“请把衣服穿上。”
祥琼慌慌张张的奔回卧房。拿起襦裙赶忙穿上。竟然让月溪看到自己穿着补丁的衬衣的样子,而这襦裙又是何等的粗布烂衣。一念至此,祥琼因一股羞耻感而涨红了脸。
“你应该感谢冱姆,她连夜冒雪赶到州侯城来通知我。”
一边听月溪说话,祥琼一边努力整理衣妆。
是冱姆……?
祥琼的脸扭曲了,这个女人把祥琼整得那么惨,还敢装做一副好人面孔向月溪谄媚,谁会谢她!
祥琼尽量做出毅然的表情,昂着头走出卧室,月溪就抱着双臂靠着台子看着祥琼。
“原以为不会再见面的,不过可惜还是又见面了。”
“你满意了吧?看到我现在这幅狼狈样是不是很高兴?”
“的确,真是很难看。”
祥琼的脸升起一股红晕,自己一幅穷酸样,而月溪却身着绢制长袍。因辛苦劳动而被阳光灼伤,满身是伤的身体,因为是冬天在户外的工作,也不能好好洗澡。
“是你让我变成这样的吧?”祥琼尖锐的声音满含怨恨。
“你是说我让你衣着褴褛,满身是土的度日吗?”月溪苦笑着。
“穿金戴银让人赞叹你的美丽是件很容易的事。差遣着下人,即使夏天也能在阳光下游玩,这更是再幸福不过的事情了。但是,几乎所有的百姓都穿着现在被你称为破衣烂衫的衣服,满身尘土的度日,丑陋的是蔑视这一切的心。”
“那你自己又在怎样,月溪?”祥琼脱口而出,“你躲在城里穿着绢衣,玩弄国权沉溺与邪道,当皇帝是不是很快乐啊?”
月溪又再苦笑。
“你这么一说我可真没办法反驳了啊。”
“你这个弑主夺位的篡位者!”
“我就把这话当做是在奉承我吧。从一个角度来说这是事实。”
月溪说完看着祥琼,“看来让公主在芳国继续呆下去的话只会扰乱国家,您看离开芳国怎么样?”
“你要放逐我?剥夺我的仙籍,把我关在乡下的草屋。这次又想让我成为游民吗?”
“以国为先,也就顾不得那些了。”语气中饱含轻蔑。
祥琼紧握双手,“你竟然,你竟然这么说……!”
“你还不明白自己的国家正面临毁灭吗?芳国从今往后会越来越衰败,连那些被你称作破衣烂衫和草屋的东西都可能没有了。”
“是你杀了王吧!月溪!”
“我不后悔!”月溪淡然的丢出这句话。
“要是放任仲鞑的专制不管的话,百姓会所剩无几。他是总有一天会失道的王。但是,如果等到天来惩罚他的话,国家可能已经荒废的无法再复兴了,为了把祸害降到最低限度,我才出此下策。”
“那你就去登山问问天意,看看杀戮者的你能不能成为王。至少看看是不是奉天意而谋杀在位的王,小心不要被雷劈到。”
“我又无话可反驳了呢!”月溪苦笑着。
“我送您去恭国,请供王收留公主。”
祥琼向着言罢转身离去的月溪叫道“为什么不杀我!用那把斩杀父王的刀把我的头也砍下吧。”
月溪扔下一句我不会那么做的,便走出了房间。
“其实你是想自己称王,不是吗?你是嫉妒王!每个人都恨我,是嫉妒我因为我是个公主,不是吗?”
月溪没有回答,头也不回地走出房间关上房门。祥琼瞪着关上的门好一会儿,终于忍受不住哭出来了。
月溪从州城深处回到外殿,把祥琼藏在内宫深处,是顾虑到百官之中可能会有人因恨而袭击她。
那你就去登山问问天意吧!
祥琼的话刺痛了他的心。月溪觉得自己被天意所弃,但是,他不后悔。
在外殿附近的一间屋子里,月溪从窗口望向云海的东南方。那里是世界中心的五山。那里选任下一代王的麒麟已经诞生了吧。过二、三年就会从蓬莱传来消息,而各祠都会竖起黄旗吧,有意识的人就会加入王的选拔,登山一窥王座。但是月溪明白自己决不会去登山的。
因为过于严苛的法令而导致百姓相继被杀,感受到麒麟的不调和焦虑自己是否失道的仲鞑准备了更严苛的法令。一旦失道,麒麟就会病倒。几个月到一年,麒麟就会死亡,在此之后的数个月到一年后王也会死去。在这段时间内会失去多少百姓啊。这个王必须要推翻。这才是天意吧。
把国家会让渡给更适合的人选,这是上天给自己的使命。
月溪向着东南蓬山的方向轻轻一礼。
听了女官的预先通报,冱姆抬起脸。向里府借了马,整整一天冒雪赶路,才来得及向州师通报,让州师救了祥琼。随她被安置在了州城,冱姆等着处罚。会被处罚吧,当发现州师交付给自己的少女是公主后,就对她百般虐待,以至于让祥琼被村里的人抓住。
对着进屋的月溪,冱姻深深一拜。
“抬起头吧。”
冱姆闻声抬起头,仰视着月溪满是平静的面容。
“我让公主离开芳国。目的地不能告诉你,但是她应该不会再回芳国了。”
是吗,冱姆喃喃道,果然放过了那个女孩儿。
“我必须要罢免你村长的职务。”
“我已经有此觉悟了。”
“村民在一段时间内会比较辛苦吧,我会帮你安排离开村子的。”
“不了,用不着。”
月溪毅然抬脸看着冱姆。
“了不起的心理准备啊,为什么你最初要虐待公主呢?”
“我无法原谅。”冱姆淡淡的垂下双眼。
“仲鞑杀了我的儿子,我知道即使仇恨也无济于事,但是那女孩真的出现在我面前了,我就忍不住想拿她出气,即不甘心又愤怒。而且那女孩还不知廉耻的辩解说什么自己是公主啊,仲鞑所作所为自己根本不知道啊,这样的的事我无法原谅。”
是吗,月溪点点头。
“公主不也有公主的责任吗?那种抛弃所有责任乞求同情的卑劣行径,我无法原谅。那个小姑娘该做的事却没做,忘记照顾家畜的话一定会使人们缺少食物。厚着脸皮说什么没法照顾好,又说我这么痛苦你就可怜可怜我吧…会原谅你才怪。”
“原来如此。”
“那个小姑娘到现在还不明白自己所犯的罪,所以也没有考虑到要赎罪。以为只有自己才有那种亲眼目睹父母被杀的痛苦,一点都不知道有许多人有着同样痛苦的回忆,而这完全是因为自己怠于职责所造成的。”
“我虽然了解你的心情,但仇恨不会给人带来任何东西。我们应该忘掉仲鞑,不是吗?”
是,冱姆点点头答道。
“不过谢谢你通知我,因为你的努力使村民没有铸成大错。村民一段时间内可能会怨恨你,不过我代替他们向你道谢。”
冱姆跪下行礼,在儿子死去的那一天就干涸的眼泪滴落在按在地板上的手掌中。
2
“初次见面。”
采王黄姑对着走进来的少女轻轻的行了个注目礼。发现一个少女倒在国府门前后的这十天,黄姑频繁地与少女会面,同时命令官员对少女的主人翠微洞洞主梨耀也进行了一番调查。
这个梨耀正傲然地抬着头,连个像样的礼都没行,毫不客气地走向桌子,随便就坐在了其中的一张椅子上。
“我也好久没来皇宫了。”
看上去,黄姑是老妇和梨耀是位妙龄女郎,但事实上,论年龄的话梨耀要大个一倍多。
“真让人怀念啊,这里一点都没变呢。”
“我们救了翠微君洞府里一位叫铃的姑娘。”
“那真是多谢了,虽然是个没什么用的下人,但总算是我洞里的人。”
黄姑叹了口气。
“那东西说了什么吗?采王相信她的话吗?主人对于仆人来说是种不易亲近的存在。您可不能从正面问哟。”
“铃告诉我说翠微君您要杀她。”
梨耀笑着说怎么可能。
“用不着特意把她杀了,看不顺眼的话把她赶出我洞府就行了。事实上我好几次想要把她赶走,但是她趴在地上求我,我才没那么做的。”
“那么在这种大冬天让她深夜出去采甘蔓呢?”
“实是因为我是个善良的主人啊!”梨耀笑得更深,“那个小姑娘把主上赐给我的壶打破了,我可是给她赎罪的机会呐。”
黄姑皱起眉。梨耀所说的主上,是先代的王,扶王。事实上梨熠曾是扶王的爱妾。
“那么唆使赤虎呢?”
梨耀耸耸肩,“您说得可真吓人啊,那东西是这么说的吗?半夜的悬崖很危险,我是以防万一才派赤虎去的。”
“她还说您常刁难仆人。”
“是她自己愿意做我仆人的。我没有理由让别人乱说一通,对我有所不满的话尽可以逃走,这是很简单的事情嘛。”
“有人是想逃却逃不掉。”
哼,梨耀面露嘲讽之色,笑道,
“被剥夺仙级的话会言语不通吧?与其变回普通人宁可对我百般忍耐,她是抱着这种想法才留下来的吧。要是真的厌恶到忍无可忍的程度的话,大可一走了之,难道不是吗?”
梨耀像是在愚弄黄姑般抬头看着她,轻声笑起来。
“就算说的是同样的语言,也未必能够相互理解。”
明白梨耀的言外之意,黄姑叹了口气。
“既然身为翠微君,为什么要做出这种事呢?”
梨耀身处扶王后宫,常辅佐扶王,奸臣利用王的软弱恣意横行专政。梨耀因代替王训斥他们而遭憎恨,在王开始失道之时,因为斥责王而被冷落。最后住进了翠微洞。虽遭奸臣敌视,但因功绩显赫既没有被剥夺仙籍,也没有遭到处罚。在疏远梨耀之后,扶王很快便失去了王座。
“为什么要这么固执呢?梨耀大人如果再这样的话,那我不得不处罚您了。”
“你打算以王的身份插手飞仙的事?”
“王是有这个权力的,只是没有人用罢了。”
梨耀一脸无所畏惧地笑着站起身,“那就随您的便了。”
“采麟大人知道景王吗?”
王宫的庭院中,铃向阳而坐。
“啊,应该叫您台辅。”
一位年轻的少女坐在铃的面前,金色的头发在阳光照射下闪闪发光。事实上已经侍奉近两代王的采麟要年长很多,但是从外表来看和铃年龄相仿甚至更小,看上去纤细的容貌。即使知道了他的本性是麒麟后,铃还是认为,要真是如此,麒麟是多么优美的野兽啊。
“没关系,照你喜欢的叫。”
她温文尔雅的微笑着。黄姑已经是个非常文静的人了,但采麟更加文静,始终都柔和地微笑着。
想起被梨耀怒骂的每一天现在真像梦境一般。
“台辅认识景王吗?”
不,采麟摇摇头。
“连采麟大人都没见过她吗?”
“因为我和邻国不是经常往来的,一般不会有会面的机会。”
是吗,铃喃喃着,十二国有十二个王和十二个麒麟。明明就只有这几个同胞了,他们不寂寞吗?
“你对景王有兴趣吗?”采麟歪着头,滑落在肩头的金发在阳光的照射下闪着金色的光芒。
“听说同样是蓬莱出身,是和我同龄的女王。”
“哦。”采麟微微一笑。听说黄姑赐她字为“摇篮”,果真是如摇篮般温柔的少女。
“我一直是孤身一人,即使一次也好,我想和她见上一面,听她说蓬莱的事。”
“铃很想念蓬莱吗?”
“那是我的故乡啊,我一直想着要回去,也不知为此哭了多少次了。”
“你……讨厌这里?”
听到对方用有些伤心的语调询问着,铃赶紧摇了摇头。
“那个……说不上讨厌,只是我对这里的事一无所知,连语言都不通,也没碰上什么好事,总觉得好累啊。”
“是吗……”
“但是,景王一定也是这么想的。因为我们都是海客,所以我想我们可以互相安慰,一定能够了解彼此的心惰。”铃说着脸微微红了起来,“说不定可以变成朋友……”
“这……怎么说呢?”
铃一下抬起了头。
“景王也许并不想念蓬莱……不是吗?”
“那是应为你是这里的人才合这么认为吧?”铃的语调不自觉地变强了。与此相对,采麟却歪着头。
“即使是这里的人,也有很多人是背井离乡的啊。还有的人像游民一样,哪里都不喜欢,一直过着流浪的生活……而且……”采麟垂下了纤细的头颈,“因为同是蓬莱出身,就会相互理解吗?在这个国家也有人即使出生在同一个国家却相互憎恨。”
铃有些坐立不安地看着她。
“这里的人是不会明白的。单纯的同胞和再也回不到故乡的同胞,这两者的意义是不一样的!”
“是这样吗?”采麟轻轻叹了口气。正当铃更加焦躁地看着她时,黄姑从正面的建筑物中走了出来。
“啊,你们在这里。”黄姑说着向采麟使了个眼神。
“我有话要和铃说。”
是,采麟郑重地点了下头便回到宫殿去了。黄姑在端正坐姿的铃身边坐下来。
“我和梨耀大人见过面了。”
铃身体突然颤抖了一下,虽然安心的身处王宫的美丽庭院,但一听到梨耀的名字,感觉上仿佛看到了什么污秽不堪的东西。
“我想让翠微洞的仆人都到王宫来干活。”
铃感到自己的脸颊红了起来,那么已经不用再回翠微洞了。想到可以在这个美丽的皇宫里被黄姑和采麟这些温柔的人所包围,就忘了刚才那些不愉快的话题。
没错,正当铃满心欢喜时,黄姑接下来的一句话却把她呆在当场。
“但是铃不能进宫。”
铃开始感到自己在颤抖。
“这是……为什么?”
“我不会去除你的仙籍,你稍微试着在下界生活看看。我会为你准备户籍。”
“为什么……只有我不行吗?”
黄姑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仅仅只有一丝看上去有些凄凉的神色。
“你为语言不通所苦吧?现在既然语言相通了,那在哪里应该都能活下去。”
“是不是……洞主说了什么?”
铃全身颤抖着,也不知是因为悲伤还是愤怒。
“不,梨耀大人已全权委托给我了。”
“那……为什么?”
黄姑垂下双眼
“我希望你多少变得更成熟些。”
“成熟?”
被梨耀抓住的这一百年,还有什么不足的呢?
黄姑平静地看着铃。
“突然之间被扔进一个一无所知的异国很痛苦吧?语言不通的话更是如此但是,铃,即使语言相通,也未必能够理解对方的想法。
铃呆呆地看着黄姑的脸。
“语言相通,却不能相互理解时,反而更加空洞。需要的是努力理解对方的想法。”
“过分……怎么这样……”
“如果真的觉的痛苦的话,那时就回来吧。总之,先下界一次,有什么事的话再回来也不会太迟。”
“怎么……只有我……为什么……”
铃趴倒在地上,期望越大失望越大。
还以为她是个好人,还以为是个温柔的人,要是能为这个人工作的话,该有多幸福啊。
不明白。从故乡被冲到这里,被扔进一个一无所知的异国是多么的痛苦。反正在这个国家出生成长的人是无法理解铃的悲伤的。
“有什么想做的尽管说,我会尽我所能帮助你的。”
事到如今还说什么,铃咬着嘴唇,抬起泪湿的脸。
“我想见景王。”
黄姑侧了一下头,“景王?”
“我……想见她,因为我们都是蓬莱出身。”
“啊……”黄姑喃喃着轻轻皱了皱眉。
“我和景王是同胞,她一定能够理解我的心情。采王您是不会明白的,采麟也不会明白。出生在这个国家的人是绝对不会明白的。不会明白我有多痛苦。”
发自内心的体贴与同情。景王的话一定不会做出这种过分的事,一定会帮助铃的。
黄姑在短时间内做出考虑状。
“我想景王一定也会寂寞。一定会思念故乡并感到悲伤。对这里的事一无所知,一定很痛苦。在这里没有人安慰她,这种痛苦是只有同是蓬莱出身的人才能够了解的。”
“我和景王未曾会面,所以不能向她谋求方便。既然你这么说了,我就把你送到庆国吧。路费和旅费我会给你。”
黄姑一说完,铃的脸上一下子呈现出光彩。黄姑带着些许悲伤的表情看着铃那天真无邪的表情。
“去吧!……应该不会是一次无益的旅行。”
“十分感谢!”
“但是,有一点请你记住。”
黄姑看着女孩,原先泪湿的脸上已经染上红潮绽放出笑颜。
“人活着,快乐与痛苦是各占一半的。”
“哎?”
“一个人之所以幸福,并不是与生俱来的,只是因为那个人心中认为自己是幸福的。”
铃不明白黄姑为什么会说出这番话,只得呆愣在一边。
“为了忘却痛苦而努力,为了变得幸福而努力,那才是真正能够给人带来幸福的啊,蓬莱的孩子。”
“是……”铃点点头。
的确如此,铃为了得到幸福而战,战斗的结果至少是从梨耀那里解放了出来,可以去和景王见面了。
“嗯,不管怎样的逆境我都不会输的!”铃笑着说。
“因为,我已经习惯辛苦了,对于忍耐力强这一点我很有自信。”
不知为什么,黄姑带着稍微忧虑的表情垂下双眼。
3
冬至,因为郊祀以及随之而来的祭杞典礼,使得金波宫里再度流动着兴高采烈的空气。
在典礼的高潮阶段,发生了一件震动金波宫的事件,在天官长大宰的府邸中发现了大量的武器。
“武器?”
深夜,在接到造访内宫的秋官长大司寇的禀报后,阳子愣愣地呆立当场。
“看来似乎准备造反。”
也就是说收集武器,并企图以这些武器弑杀作为王的阳子。
“大宰的仆人中有人赶来秋官府通知我们这件事,我们半信半疑地前往查看,的确发现了大量的武器,在尧天城下大宰的别府中,还聚集着十几个强壮的游民。”
大宰的确将对阳子的不满表露在外,冢宰,靖共之间也时有冲突,一旦阳子只倚重于靖共时,他就会时常以阳子可以听到的音量嘲骂。但即便如此,一谈到企图行刺,就连阳子也感到胆战心惊。虽然阳子深刻了解到自己几乎不被官僚们接受,但没想到,他们憎恨自己到要收集武器并行刺的程度。
“是吗……”
“能够在事发之前把他们捕获归案,实在是万幸。不管怎么说,大宰是掌管宫中各项事物的官员,特别是在内宫侍奉主上的下官,几乎都由他掌管。要是把武器交给这些人,或是让刺客混入其中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阳子只得叹气。
“现在还在持续审问他,根据调查,大宰似乎和三公串通一气,而其背后还有麦州侯浩瀚。”
阳子又再叹了一口气。
三公是指太师、太傅、太保。是在所有官员中,宰辅景麒唯一的部下。三人中任何一个都担当着辅佐宰辅,为作为天子的阳子出谋划策以及进言的职责。实行教育也是三公的职责所在。论及官位的话,是与作为六官之长的冢宰,诸侯同一等级的侯,但是,实际是不能参政的。因此,与冢宰之间常有冲突,当阳子一旦过于倚重靖共时,他们也会和大宰一样责备她。但是,从心情上来说,比起靖共以及六官,他们更为偏袒阳子。
这三公共谋行刺吗?
天官执掌宫中的衣食住行,因为是照顾自己私生话的人,所以有着很强的亲切感。可偏偏竟然是这天官长和三公企图谋反……
“而且,还有麦州侯吗……”
窥视玉座,始终抵抗伪王的州侯。被软禁在麦州,至今没有恢复其职位。关于他的处置,因为臣下冢宰派和大宰派的意见对立,而始终未有定论。
“原来如此,是因为对此感到不满啊。”
朝野之中,主张处罚浩瀚以断后顾之忧的意见占多数,景麒却强烈反对,希望阳子无论如何三思而后行。而他的慈悲带来的就是这种结果。
阳子痛苦地叹了口气。
“不管怎样,我想见一见大宰,请带路。”
浩瀚蛰伏于麦州州城之下,总之先听一听眼前的大宰的申辩。阳子虽然如此想着,却事与愿违。
大宰已经死在牢中。
“主上……我听说大宰死了。”
景麒皱着眉紧跟着大司寇走进来。
“好像是自杀。”
景麒深深地叹了口气。
“所以,我早就说过主上太过倚重冢宰了。”
阳子的眉间皱了起来。
“你的意思是说这是我的错?因为我大宰才会企图谋反,所以才死掉的?”
“一旦对臣下有所偏宠的话,只会图招祸乱。”
“关于浩瀚的事情,我确实是采用了冢宰所提出的罢免的意见。事实上,因为出现很多能够证明洁瀚窥视玉座的证人,所以这么做也是无可奈何的,不是吗?还是说,即使如此,我也要接受大宰的意见,任浩瀚继续做他的麦州侯吗?”
“不……我的意思是……”
“浩瀚因被罢免而憎恨我,与大宰、三公图谋行刺我,这些都是我的错吗?”
“……主上。”
“朝野上下,主张赐死浩瀚以绝后顾主忧的意见占大多数,是谁提出反对的?侥幸活下来的洁瀚因为怨恨而企图行刺,这些都是我的错吗?”
景麒怃然沉默下来。
“的确,大宰和冢宰常有意见对立。冢宰是六官之长,相对的,大宰是执掌宫中诸事的天宫长吧。大宰想把筹办祭杞一事交于春官长,相对的,冢宰却要交付与秋官长和地官长。关于法律,以及土地方面的情况,冢宰这边了解得更为详细,所以我接纳了冢宰的意见。这个决定有那么糟糕吗?”
“主上,我并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
景朗仍然是一脸怃然,不做回答。
“冢宰这次一定会向我提出处置浩瀚一事,我已经没有任何理由反驳了,怎么样?”
“请您也听一下浩瀚的意见。”
“当然,我会这么做。我已经命令秋官长去把浩瀚带来见我。一般来说,浩瀚会否认吧,但是有实际证词证明从浩瀚那里来的使者频繁出入大宰府运送武器。他们这么一说的话,我该怎么办?”
“对臣下裁决时要手下留情……”
“然后再重蹈覆辙?”
景麒为主语塞。
阳子的视线从景麒身上离开投向窗外。
“不管是你,还是百官都说是我不对,因为我是女王,所以不对?因为我毫无常识,所以不对?是吗?”阳子叹了口气。
“主上,决不是这样的……”
阳子摇了摇头。
“冢宰会说:‘您都看到了吧’,会要求严处洁瀚以及三公吧。我要是同意的话,你会感到不满,我要是不同意的话,冢宰会感到不满,我到底要怎么做才好呢?”
“主上……”
阳子叹了口气。
“浩瀚和三公要接受处罚。我会下令罢免三公,将他们连同浩瀚驱逐出境。不可能不处罚他们,你会说别杀他们吧?所以,这样总行了吧?”
景麒开口想说,却又闭上了嘴。
“我知道了。”
简短的说完后,景麒深深地叹了口气。叹气比起言语所能述说的东西更多。景麒并不满意。
阳子看着拂晓的云海,轻笑着。
“把禁止叹气作初敇吧。”
“主上……”
“你已经懒得再叹气了吧,不过我也听厌了。”阳子说着摆摆手,“退下吧,你可以去休息了。今天的早朝还有一番唇舌之战呢。”
果然,冢宰嫡共等人坚决要求处死浩瀚以及三公。
“您要是在这里手下留情的话,日后肯定会有人恩将仇报,浩瀚这个例子就已经表明了这一点了吧?”
对于靖共的言辞,有人表示不满。有人说大宰谋反这件事可能存在什么误会。还有些人说,这件事必有隐情,所以还不如追究理由,为绝后顾主忧而质问其原因来得更好。更有人说,处罚臣子首要的是应手下留情。
共同点就是反对靖共。朝廷分成了靖共派和反靖共派两派。如果靖共说要赦免他们的话,这群家伙一定会坚持说要处罚他们吧。
治理国家并非易事,阳子也知道,但她从没想到过会有这种困难。自己说了什么的话,就一边叹息一边暗地里责难阳子的臣子,以及厌倦了叹息而举兵造反的臣子。对于对这个世界的情况一无所知的阳子来说,只能仔细听取臣子的上奏,谨慎选择自己想说的话,然而上奏的实际形态却是这副光景。
不想听臣子们的叹息。但是不管接纳了哪一方的意见,另一方就会叹气。结果,根本没办法使这群争权夺势的家伙双方都得到满足。
没错,悄悄叹了口气,阳子忽然抬起视线。
不知从何时起,自己在察言观色。因为害怕官员和景麒叹气,而看他们的脸色行事。即使能让他们得到一点满足也好。自己不是为此而一直想要讨好他们吗?然后,因害怕这样的自己,而产生了一种想要抛弃一切的冲动。
“说起来,冢宰没有察觉到大宰的企图,这又如何解释?”
“不,那是因为对冢宰的不满使得大宰暴躁起来。”
“招兵买马,行刺王是大逆不道主事吧?还需要多加考虑吗?”
“我到想要追究一下放任浩瀚不管的官员的责任。”
“那个浩瀚现在身在何处?让他逃掉的秋官长也责任重大吧?”
洁瀚在从麦州押往尧天城的途中逃走了。秋官虽然正在追捕他,但至今仍末抓到。
阳子轻轻苦笑起来。
已经够了。
“明白了。”
阳子开口道。
“传令罢免三公,与浩瀚一同逐出国境。”
从靖共那里传来了“过于宽大”的不满声,而从反对派则传来了太过严厉的抱怨声。
“要是再有同样的情况发生的话怎么办?”
阳子看着提出异议的冢宰靖共。
“管理六官是冢宰的责任,六官之中有人犯大逆之罪,追究责任,免去靖共冢宰一职,代替大宰施行天官职务。”
百官惊讶地张大嘴,阳子轻轻一笑。
“鉴于三公空缺,由春官长,秋官长、地官长接任三公之职。”
“……主上。”
阳子用视线制止了出声的景颇。
“之后的人选交由各长定夺。冢宰之职暂时由景麒兼任。”
“这是史无前例的!给予宰辅实权这种事!”
不满之声一涌而上,但阳子却断言道,
“这是敇命!”
抛出这句话,阳子起身离开玉座走了出去。
4
退到内宫深处自己的房间后,百官就不能再追过来了。阳子吩咐下宫除了景麒以外一概不得让人入内后,打开了窗户。
潮湿的云海之风带着海潮的味道一起吹进室内。
“我还真行啊,一口气说了这么多……”
阳子忍不住苦笑,将冢宰贬职,把冢宰派,反冢宰派的要人推上了没有实权的三公之位。如此一来,宫中的权力版图几乎又成了白纸一张。可能自己在心中的某处一直是如此考虑的,所以能一下子脱口而出。
“主上!”
听到景麟严厉的声音,阳子转过头,回视着脸上从未露出比现在更为阴沉表情的景麒。
“您到底打算做什么?不能给予宰辅实权,这是规定,但您却……”
“景麒。”阳子打断了他的话。
“我要去趟关弓。暂时在延王那里学一些政律主事。”
景麒睁大眼睛。
“您在说什么!”
“就是这样,替我向百官传达一下。”
阳子坐在窗台上,手指在膝盖上轻轻交握着。
“我想暂时在民间生活一阵子。”
“什么……”
阳子注视着自己的指尖。因为有下官替自己保养,所以磨得非常漂壳。奢侈的衣装,奢侈的首饰但是,这些都不是自己想要的。
“玉座并不是我想要的。”
“主上!”
“既不想被人称为王,也不想在王宫里过奢侈的生活,我听说如果没有王的话,国家就会荒废。天意就是民意。晚上无处可睡会很痛苦,挨饿会很难受,这些感受我都能切身体会到。”
突然被带到异界,在连左右都分不清的情况下,阳子差点就死在路边。
“被妖魔追赶是很痛苦的……我是因为听说如果我不登上王位,庆国的百姓就会遭到同样的命运,才接受玉座的。所谓的王就是应该为此存在的。至少不是为了让百官满足,让景麒高兴而存在的,不是应该为了让百姓们满足,高兴而存在的吗?”
“所以……”
阳子摇了摇头。
“景麒,我不了解这个国家。”
“主上,那是……”
“百姓在想些什么,期盼着什么,他们是如何生活的,这些我一概不知。”
“首先,重要的是要认清道路。”
“道路?”
“一星期上六天课,还要参加社团活动,去上补习班,更要练习钢琴。一学期最少有两次定期考试,除此之外还有其他模拟考试,偏差值会决定自己的将来,点数不够的话就会留级,大学考试落榜的话就会成为无业游民。裙子的长度必须及膝,头带必须是藏青或黑色,长筒袜必须是肉色或黑色。你明白对这样的孩子来说,究竞什么才是幸福吗?”
“啊?”
“这种社会的仁道究竟是什么呢?”
“十分抱歉,那个……”
“你听不懂吧?”
阳子苦笑。
“就像景麒不明白一样,我也不明白。到底什么才是所谓的正道?至少不是看着百官的脸色,重用谁的意见或者驳回谁的意见,我只明白不应该为这些事辛苦劳累。”
“但是……”
“能不能给我点时间?这里和我所知道的世界相差太多了。”
景麒露出一脸十分困扰的表情。
“这个玉座对于现在的我来说太辛苦了。”
听了阳子的话,景麒微微瞪大了眼睛o
“我在蓬莱的时候,常害怕被别人讨厌。自始至终看别人的脸色行事。为了让每个人都喜欢我,而一直勉强自己。这和现在有什么区别?害怕被别人叫愚王,害怕别人老是叹气。看着百官,百姓,景麒的脸色行事,希望能得到所有人的肯定而一直勉强着自己。”
“主上……”
“我不想再做同样的蠢事。但是,我似乎又要重蹈覆辙了。我知道,现在这种时期我要是不在王宫的话会怎么样。百官也会感到不满,一定又会叹着气说:‘所以我就说女王嘛。’”
阳子轻笑道。
“这么做或许会眼睁睁地看着国家荒废……但是,要是继续做这种只会看百官脸色行事的王的话,还不如早点废掉的好。那样对百姓来说或许更好……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你能理解我吗?”
景麒面无表情地沉默良久,终于点了点头。
“是的。”
“这段时间内,所有事就全权委托景麒了。景麒的话,是完全不会做出凌虐百姓的行为的吧。如果有事必须由我亲自处理,就请你用号称最快的脚步,第一时间赶来我身边。景麒,拜托了。”
“遵命。”
看着行了一礼的景麒,阳子终于安心地叹了口气。
“谢谢。真高兴景麒能够理解我。”
对阳子来说只有这个臣子了。在雁国有支持王的官吏。延王是个相当放荡不羁的王,所有的官吏都对王的所作所为感到头痛,但是,即使如此,君王和百宫之间还是相互信赖。而信任阳子的只有景麒,在这个王宫之中,真的只有这只麒麒了。
“那么,主上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我想下访民间。每天工作赚钱也好什么也好,我想混在百姓中工作。”
“如果您允许的话,我会在您的逗留地事先做好安排。”
“但是……”
“您该不会打算像游民一样生活吧?就这一点,请您住在能让我安心的地方。”
“明白了,就交给景麒你了。”
景麒也安心似地叹了口气。
“老是说些任性的话,抱歉。”阳子说道。
景麒露出了苦笑。
“说实话,我稍微安心点了。”
“是吗?”
“但是,请您务必尽早回来。”
“嗯,知道了。”
从宫内退出的路上,景麒眺望着云海。
情况变得有些糟糕,景麒虽然这么想着,却奇妙地感到放心。
景麒侍奉了两代的王。先王号予王。在位仅六年,其中大半是把自己关在王宫深处度过的。她对政务毫无兴趣。
景麒的脑海中浮现出那张苍白的脸。
她的性格温柔、深思热虑。如果不是过于内向,一定是最适合做国王的人。但是。她所期望的是太过平凡的幸福。
比起造福百姓,予王首先考虑的是自己能够平稳的生活。即使并不富裕也没关系,只要能够安慰、平静地度日。不需要名声也没有风波,平静地耕耘着土地,嫁个男人,生个孩子。她所期望的是这种生活。
她踩动织机的声音至今还在耳边回响着。
初登王位的时候,原本想耍耿直地履行自己职务的予王很快就厌倦了和百官的对抗。疏远了那种被先帝留下的官吏、以及互相争权斗势的人所包围的生活。她渐渐闭居到王宫的深处,在那里踩起织机来,以此来拒绝那些强加于自身的事物。
“我还以为这次又会这样呢……”
景麒苦笑着,和阳子初见面时,觉得她是个和予王很相似的女孩。还以为又会发生同样的事。说实话,自己曾一度退缩过。
“不过……变了呢……”
至少阳子和予王不同,她懂得与自己斗争。虽然与予王相同,有畏惧百官、疏远玉座的感觉,但阳子自己对此有所自觉,并为超越这种情况而有所行动。这个差别很大。
景麒叫出了自己的仆人。一个人影闪到他身边。
“你去跟着主上,好好保护她,她是我们庆国的希望。”
第五章
第五章
1
恭国位于芳国的东南侧,与芳国隔着虚海遥遥相望。在虚海中被恭国和芳国所挟着的场所勉强可以称它为乾海,但大概单独也可称为虚海。特别是对岸也不是完全看不见,因此,对于沿岸人们来说,即使只有如此短的距离也已经足够了。
祥琼由十个左右的惠州师的空行骑兵所护送。虽然前进的方向是恭国,但她却想到自己国家的事情。恭国和芳国之间虽然早己开通了航海航线,如果使用这个航线的话要花三个日夜到达对岸。她也第一次想到:在虚海中飘荡的芳国真是极为闭塞。
飞行的妖兽的种类也是有所限制的。对于人可以骑乘其上的这一特点而言长着鸟外形的妖兽比较适合,因此也就特别规定了种类。一般所使用的是身上长条纹的叫鹿蜀的妖兽。空中飞行的妖兽并不能拉车。
而必须要骑乘在它的背上。因此,骑着州师的鹿蜀,祥琼在士兵簇拥之下直指恭国。真是一趟一帆风顺之旅嘲。途中,投宿于芳国和恭国岸边的小镇上,经过三日奔波终于到达了位于恭国首都连樯的霜枫宫。
霜枫宫的主人,也就是恭国的供王,是一位在位己达99年的女王。祥琼所了解也只有这些罢了。芳国几乎没有与任何国家保持外交。就算是祥琼的父亲仲鞑登基即位时,邻近的三个国家,柳国,恭国、范国也只是派遣勒使前来恭贺罢了。说到底,国王与他国之王并没有保持任何形式的交流往来。
访问国府的祥琼一行人,在官员的陪同指引下,走过了霜枫宫的外殿。每穿过一座宫门,祥琼就难过地环视较先前更为雄伟恢宏的宫殿建筑。
完全没有什么胆怯之心。
祥琼毕竟也是住在王宫里的。即使这样说给她听,身子也不禁缩成一团。原因之一可能是因为身处别国的王宫,更为重要的一点就是因为自己仍然打扮得一副穷酸样。
向着祥琼拱手让道的官员们看着她,总觉得十分可疑。好象是贫民区的叫化一样,祥琼低着头想着。
不,不是。一边行走于经过干锤万炼风雨洗礼的黑色花岗岩的回廊,祥琼一边比起恭国的叫化,也许现在的样子更为凄惨。恭国比起芳田来更为富裕。只要看看首都连樯的样子就可想而知。到处都是整齐美丽的街道。再看看芳国的首都蒲苏,却完全是一副乡下小镇的风景。
进入外殿,看看自己的凄惨模样,连头也抬不起来了。同行的使者们一起看向祥琼,然后跪了下来向前扣首。祥琼也明白了使者视线中所包含的意思,也就学着他们跪了下来行礼。看到自己卑躬屈膝的样子,使祥琼更觉得前途黯淡无光。本来是没有必要扣头行礼的。只要跪拜行个礼就够了。因为祥琼毕竟身份是公主。
使者恭敬地奉上惠侯月溪的奉书,嘴里说着客套话。
接受公主的身份,惠侯以及微臣对于供王的盛情感到万分荣幸,十分感谢。
突然听到了轻笑声。祥琼摒住了呼吸,这是供王的声音。
“没什么大不了的,大家都是近邻。”
祥琼张开双眼,凝视着面前的地板,何处又传来年幼稚嫩的女孩的声音。
“比起这个,你们国家现在的情况如何?”
“托女王您的洪福,总算平安无事,四海升平。”
说罢,使者又深深地叩头行礼。
“对于顺应天分坐上王位的供王,惠侯确然有着深深的不忿。虽然深知这一点,但是此时此刻对于供王的盛情厚意真是无言以谢。”
这年幼的声音,发出了响铃般清脆的笑声。
“做得真是当机立断啁,请向惠侯传达这一点。王是可以自我灭亡的。当初有些百姓因为害怕逃避惩罚而铤而走险,乘着小船、抱着木板漂流渡过虚海来到了恭国。现在百姓终于可以松一口气了吧。”
祥琼闻言一瞬间真想猛地抬起头,但最终还是勉强忍住了。
“明明前王的女儿就在面前却说这样的话。”
因为无法原谅她所说的而把头抬起来就不合礼法了。不仅因为如此,祥琼也不想看到供王。听她的声音大概是一个年轻的姑娘,也许和自己同样年纪呢。全身穿着丝绸锦衣,身佩玉佩,就座于王位上的那个少女模样,祥琼并不想看到。
“因此……那个是孙昭?”
听到女王叫到了自己的名字,祥琼紧张地咬住了嘴唇。仅仅是这样供王已充分了解了孙昭的无法见人的身世。
“是的,女王陛下。”
“我一定会看管好孙昭的。就这样子吧。请芳国的子民们忘了孙昭的存在吧。”
听罢,使者深深地跪伏在地上行了个礼。
“逝者矣已,忘了他曾经所犯下的罪孽,为了国民臣民努力,就算是赎罪,请向惠侯转达这点。国不可一日无君,一旦国家群龙无首势必会招来百姓的不信任感而造成国家的衰弱灭亡。这是振兴国家的唯一方法。”
“微臣谨听御旨。”
“惠侯还在州城吗?尽快就位吧。在次王登基为止,先登上王位为造福于百姓而奋斗努力,这样做比较好。之后再颁布告示公告天下。如果有反对的人,就说是供王我劝他登上王位的。”
怎么能这样?怎么会有这种事情,祥琼再已无法按捺心中的愤慨之惰,抬头怒瞪上位者,冲口而出:“月溪明明是弑君篡位,大逆不道,怎么能……”
与王座上的供王视线撞到了一起。供王大概是十二岁,一副天真烂漫无邪少女的模样。身后站者一个男人,金黄的头发近似赤铜色。那么,他就是供麒。
“王是自我灭亡的。”
少女珊瑚色的唇间吐出毫不留情的冰冷话语。
“除非王自身罪大恶极,否则是绝不容许弑君篡位的吧。”
说罢,少女不再理会祥琼,望着使者。
“那么,还是尽快回到芳国,去帮助惠侯治理国家吧。”
深深跪谢供王后,使者感激至极地行礼退出外殿。祥琼一个人孤零零地留在了那里。根本忘记了自己还跪在地上,祥琼一动不动地抬头仰视着王位上的供王。
“给你户籍降为平民过普通百姓的生活,或者留在宫中当下女,你选哪一个?”
祥琼一听,气炸了脸颊升起一抹红云。下女就是在宫中当差的女佣,连最下等的官级都算不上,根本无法被赐予仙籍的婢女的角色。这个小姑娘就是这样说的,对身为公主的自己,竟然让我去做女佣……
像是察觉到了祥琼难看的脸色,少女高兴地笑了起来。
“你倒是还有身为公主的矜持嘛。……我不会像惠侯那样宅心仁厚,处处可怜你的处境,到底是拿着户籍送你回里家还是成为下女,你究竞选哪个?虽然在你成年以前你可以呆在里家,但是因为你不是恭国的子民所以就算你成年了也无法分得土地。离开里家后你就到什么地方去工作……哪个比较好呢?”
“太过分了,岂有此理?”
“我讨厌你。”
少女笑眯眯地说道。
“之所以答应看管你,是因为如果你在芳国的话势必为芳国带来不幸,绝不是对你的慈悲,这一点你最好记牢。到底选什么?”
竟然被这样小的小姑娘如此指使……
祥琼静静地想着,把这份屈辱深深地镜刻进记忆深处。尘土飞扬的辛苦生活,累得腰都直不起来的劳作,不断吹进冷风的满是缝隙的小屋,在芳国所经历的一切,又使祥琼犹豫了起来。
“我还是做下女吧……”
“是吗?”少女小声嘟哝着微笑了一下。
“那么,必须牢记几点:在王面前一定要叩头,绝不能抬起头,除非王询问你事惰,否则不可开口说话。这些必须首先学起来。”
“主上。”
一回到内殿,一直尾随其后的仆人开口说道,供王珠晶转过身来看着他。
“什么事?”
满头金发的仆人一脸困惑。
“对于公主的安排方法好象太过于……”
“你真是个笨蛋!”
珠晶说道。
“在你怜悯祥琼的可怜遭遇之前,先怜悯体恤一下对祥琼充满憎恨的百姓们吧。因为麒麟这种生物真的是一旦被别人的可怜相牵着鼻子走,就很容易本末倒置。”
“但是……”
珠晶笑了,仰望着比自己高出很多倍的供麟的脸。麒麟虽然大多都身材修长苗条,但是恭国的麒麟却长得五大三粗,虎背熊腰。
“我—已—经—决—定一了。你明白了吗?”
“但是,对百姓施以仁政不是王的职责吗?”
看着供麒满脸困惑不解的样子,珠晶冷笑了一下。
“我虽然已经成为王,但并没有打算成为正人君子什么的。这种事我是敬谢不敏的。而且,你只不过是我的仆人罢了,不是吗?”
“是这样子的,话是这样讲……”
“既然是这样,不要再强词夺理,胡搅蛮缠了。我不想再听到有关祥琼的任何事情。治理国家是一件非常严肃正经的事,对于一直偷懒过活,游戏人生的父亲连劝他专心于政治的常识也没有,这种愚蠢的人,我可没有空去可怜她的慈悲之心和身为麒麟的你完全不同呢!”
供麒更为迷惑了,堂堂大男人竟然羞愧地低下了头。
“但是……对惠侯采用近似于劝其夺位的说法也实在是……”
“我的本意正是如此。”
珠晶重重地坐在了椅子上。
“惠侯亲手讨伐杀死前王,所以我不要求他治理国家,但我希望他最少能拥有我就是王的气概。”
“王是由上天决定的。我无法相信主上竟然劝人篡夺王位。难道就是因为犯下了这些大逆不道的罪行,所以芳国才遭到报应一片荒凉毫无生气。”
珠晶手托香腮长叹一口气。
“我也很困扰,不断有芳国的灾民涌入我国。”
“首先请主上考虑一下灾民们的苦难生活。”
珠晶用手指着供麒。
“你还真是个笨蛋。你脑子里是不是除了对别人的怜悯之外,其他什么也没有啊。芳国是极为贫瘠的,因此必须由惠侯负起责任,辛苦寻求治国良方,支撑芳国。究其原因是因为芳国并没有麒麟。”
闻言供麒略显慌张地环视了一下周围。
“主上!”
“没有任何人了。这种话也不可能对使者说吧。蓬山上没有麒麟在新王登基为止会经历难以想象的漫长岁月之类的。如果一旦人民了解到这一点,一定会产生绝望情绪,眼睁睁地看着国家灭亡而毫无办法。”
理应选择新王的芳国的麒麟不在蓬山,为什么会这样,理由连珠晶也不知道。蓬山的女仙是神的下女,蓬山是诸王不可侵犯的神圣之山,也没有要求发生的一切怪事都必须一一报告女仙。三年前,异变一直从恭国延伸到芳国,那就是蚀。也许这变化是从五山开始发生的。那么蓬山有没有任何异变呢,担心之余便派遣使者前往探望,但是得到的答复却是蓬山上的任何宫殿都是大门紧闭,没有任何因为麒麟而宫门大开的模样。
听说峰麒是雄性的。被问到是否生长发育健全时,却只给了暧昧不清含糊不明的回答,经过一番深入调查终于得到了确定的答复。蓬山上没有麒麟。
珠晶长吁一口气,一吐而快。
“只能依靠惠侯了。他是个明白事理的男子。我不知道到底何时麒麟才会再现芳国选择新王。因此,我是在推波助澜。有什么不满吗?”
“主上。”
珠晶悠闲地晃动着双脚。突然鞋子被踢飞了出去。
“导致今天这种局面的罪魁祸首是仲鞑,这全是拜仲鞑自己以及围绕在他周围的连劝谏都无法做到的呆子们所赐。因此,我讨厌祥琼。如果你那装满了泪水的水杯似的脑袋也能理解的话,快把鞋子给我拾回来让我穿上。”
2
“好冷啊!”
兰玉话语刚落,呼出一口白气。
庆东国瑛州北韦乡固继。北韦乡是位于以首都尧天为中心的瑛州的西北部。因此地处从尧天往东西两个方向的面向虚海、青海的街道的正中分歧点上,所以北韦乡所处的固继自古就是大都市,一直繁荣至今。因此,也会把这一带统称为北韦。
街道本来就是以里镇为中间核心而建造起来的。这里的固继也并不属于例外。
但是,附属里镇而生的街在长年累月间不断成长涨大,固继的里镇被占据着这条街道要塞的街驱逐而出。结果,在大型街的东北部,小小的里镇就好像瘤似的附属其上。门上的匾额上镌刻“固继”两字,尽管如此,谁也不会把这条街称为固继。街名为北韦,附属的小里镇称为固继。
兰玉身处那固继的角落,从位于静寂的一角的井中一边用水桶提水,一边快速机警地环视周围。穿过高高的隔墙能看到冬天草木枯萎的山峦。枯叶尽凋的树梢上结满了薄霜隐约可见洁白一片。随风而动的浮云看上去好象要下雪似的。
“会下雪吧。”
小声嘟哝着兰玉从后门回到家中。家是里家。兰玉没有亲戚,因此必须接受里家的照顾。
“好早啊,兰玉。”
兰玉刚进入厨房,正在泥地上往盆中加炭的老爷子抬起头。这位老爷子是这个里家的一家之长远甫。
“早上好。”
“比老人起得还早,真是一个与众不同的孩子。我本想至少有一次我把所有的准备工作做好,等你起床,看来是没有实现的可能了。”
闻言扑哧而笑的兰玉把提着的木桶中的水倒入水缸中。兰玉很喜欢这位远甫。上了年纪的远甫不可能比兰玉起得晚。如果自己起得早的话,里家的孩子们也会提醒自己早点起来,因此兰玉清晰地意识到老人只是呆在被窝里而已。
“好象快下雪了。”
“是啊,水也变冰冷了吧。快来这边烤烤火也好。”
没关系,兰玉笑着回答道,掀起炉灶上大锅的盖子。温暖潮湿的空气充满了整个灶间,远甫把一个小小的火盆放在水场的角落处。他注意到正在准备早饭的兰玉。兰玉正在把熟小麦撕成碎片放入菜片与肉粒煮成的汤汁中。
“今天有个新来的孩子。”
兰玉回过头来,远甫点了点头。听说有些人要来依靠里家生活。
“需不需要吃早饭?”
“什么,等那孩子到这里一定反正过了中午或者是傍晚了。”
“也对。”
当初兰玉离开这个城市时里家的总管是一个肝火旺盛脾气暴躁的老太婆。当她回来时,那个老太婆已经过世,总管已经换了人。远甫原本并不是里镇的人,所以兰玉一听到是自己素不相识的老人来担任总管心中就十分不安,但是兰玉现在却万分感激。
“早上好。”
桂桂飞奔进了灶间。
“啊,桂桂,你也好早呢。”
“天太冷了,睡不着一下子就醒了。”
听着桂桂吧嗒吧嗒的踏步声,兰玉笑了,为给弟弟洗脸往水桶中装满了清水,这时,远甫放入了用炭火烧热了的石头,发出“啾”的一声,这一微弱的声响正是冬天的声音。
“好好把脸洗干净啊。洗完后要把水倒到外面哦。”
嗯,桂桂点点头答应把脸探入水桶中,兰玉笑着腰视着这一幕。虽然还有其他的三个孩子住在里家,但是他们早晨都起得很晚。因为远甫不会责备他们,所以就充分利用这一点,总是睡懒觉。那三个孩子从很早以前就开始住在里家生活。因为前任的总管比较严厉所以就向远甫撒娇了吧。也许是明白了这一点,远甫也就允许他们如果想睡就让他们睡个高兴。
“啊,太冷了。”
桂桂一边打开后门往外倒水,一边不断哈着白气。
“比去年还冷,雪也比较少。”
自新王登基,半年过去了。正如老古话所言,天灾也正好停止了。去年庆国反常般极其罕见地下了大雪,被大雪所掩盖的里镇人伤亡惨重。
“我觉得下雪比较好哦。”
说起暖气设备,最主要的是火盆。在寒冷的冬日里,往炉火上架起大锅煮沸水,在这之前召集多数人聚在一起,依靠热的水蒸气和人的体热来取暖。比较富裕的家里各配有暖炉。更富的家庭装有暖炕,使暖气通过墙壁间和地板下温暖整个房间。在庆国这样富裕的家庭是很少的。
就算是窗户,装有玻璃的也是极少数。木制窗框的内侧粘了一层纸。因此勉强能照进阳光,防止寒风吹进室内。因为棉是贵重物品,连被褥中也没有放入棉。都是秋天时残留堆积起来的芦苇罢了。就算穿着的衣服也几乎看不到皮毛。火盆中装入的炭也不便宜,因此家中,不管何时都很冷。
比庆国更靠近北方的里家冬天虽然更为寒冷,但因为庆国比较贫穷所以根本没有防寒的方法。因此庆国北部的冬天是极为难熬的。
尽管如此,兰玉仍十分喜爱冬天,不仅仅是兰玉,里家的孩子们都很喜欢冬天。人们一般都会从春天到秋季到近郊的农村去,所以里家总是十分闲散。只有里家的人们和里府的官员们被留了下来。一到了冬天,原本住在农村的人们又回到了里镇,聚在一起织线编笼子。这也非常愉快因此冬天也好过多了。
兰玉揭开大锅的盖子。
“桂桂,大家都起来了,吃早饭吧。”
兰玉把煮的饼汤分盛在容器中,突然听到中庭传来的悲鸣声。
快速转过头来,桂桂从厢房一侧跑了回来。
“姐姐!”
“发生了什公事?”这并否是桂桂的悲鸣声。不仅如此,悲鸣至今仍在持续着。
“妖、魔!”
远甫站了起来,兰玉用双手捂住嘴吧,咽回了差点冲口而出的惊叫。
“快从里面出来,到里祠去!”
“爷爷也和我们一起……”
“我马上就来。好好等着我。”
远甫向兰玉点了点头,催促她快走。兰玉也向远甫点了点头,拉起来桂桂的手。悄悄地打开后门,正想要踏出门外时,听到翅膀振动的声音。那是大副拍打翅膀所发出的声音。
马上后退了一步,关上大门。就在将要关上的那一瞬间看到了大张两翼降落的老虎的样子。是穷奇。
“兰玉,怎么了?”
步出灶间想要往悲鸣声传来的方向跑去的远甫转过身来。
“里面有穷奇!”
桂桂发出痛呼声开始哭起来。这是吃人的凶猛妖魔。这个里镇完了。穷奇会把见到的人全部吃完。
国家还如此的贫瘠。
突然后门震动了起来。兰玉害怕地跳了起来,牵着桂桂的手,被远甫抱着往正堂跑去。被穷奇的爪子抓裂的门背上,木片飞扬。关上正堂的大门,跑到院子里。总而言之,先想办法跑到里祠。躲在里木树下的话,妖魔是不会来袭的。
穿过中间,跑过走廊,跑过石段,来到前院。背后不断传来孩子们的惨叫声。
虽然很想救他们,但是兰玉没有任何方法。大家都知道见死不救、弃之而逃的行为是不道德的,如果桂桂也在那里的话,不管付出任何代价,她都会跑回去救的。
对不起,对不起大家……
跑近大门屋檐下时,桂桂突然惊声大叫。不自觉兰玉随着桂桂的视线转过身,映入眼帘的是屈身于中门屋顶上的穷奇。
“快逃!”
远甫驱身向前,
“快跑,不要再往后看了,快跑到里祠那里去。”
不,桂桂还紧紧抓着远甫的上衣。
“孩子不能死。”
“爷爷!”
兰玉拉起桂桂的手,只剩下这个孩子了。
在这里抛下了远甫,不管以身为盾也好,只要自己能保住这唯一的年幼的弟弟。
穷奇舔了舔舌头,深深弯下腰来。
“呀?”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时,一抹红色的头发,渐渐近了,掠过他们只余下一抹残影。
映入转过身来的兰玉眼中的是飞扬的红色,划出一道道完美弧度的利刃一闪一闪发出耀眼的光芒。
那是一个小个子的少年。他的身影与飞降地面穷奇的影子交缠在一起。兰玉紧紧地抱住幼弟的身体。
穷奇仿佛抓住猎物瞬间就能将之扑倒咬断撕碎的尖锐的爪牙,圆滚粗壮的四肢。仿佛全身都是凶残的妖魔被一道剑光穿胸而过。喷射而出的是妖魔的涩涩腥臭的鲜血。刚伸出坚硬的爪子的妖魔的脚被跺了下来。穷奇痛吼一声,倒了下去,少年马上在穷奇喉部连刺几下,刺进去的剑顺势再拔出刺入,深深地狠狠地斩上了穷奇圆滚滚的脑袋。
咚!穷奇倒了下去。飞掠而起避开穷奇庞大身子的少年毫不迟疑上前又给了狠狠一击。双手紧握住剑柄,单膝固定好穷奇的身体,一口气斩下了它的脑袋。
看到这血腥的一幕,兰玉双脚一软不由自主坐了下来。
“……不会吧……”
简直不可置信,竟然打倒了天魔穷奇。
就在眨眼之间。就在发出悲鸣的那一瞬间,看到抱羞弟弟坐在地上无法动弹的兰玉,少年一边抖落身上的露水一边回过身来。
“……受伤了吗?”
“没有。”
兰玉除了摇头之外已无力作答了。呆磕磕张大嘴的远甫终于放下了停在半空中上扬的手。
“你是……”
远甫刚开口,桂桂就大声叫道:
“哥哥,后面!”
少年猛地转过身,在拔出收于腰间的剑的同时,中门的深处又飞出了一头穷奇。
正要迎面撞上时,少年敏捷地闪身躲开飞向他的穷奇。不断淌着血的大牙虚张着。少年给了它的后脑部致命的一击,对于避开这一剑的穷奇又刺进了它的肩部,在拔出的瞬间扭身刺穿了穷奇的喉咙。
又是一气呵成,轻而易举地杀了一头穷奇。
少年抽出刺进已气绝而亡的穷奇喉部的剑,看到他轻巧踏步而来,心中掠过一丝奇妙的感觉。比起穷奇,那个少年实在是太轻了。
“好厉害啊……”
桂桂放开兰玉的手站了起来。
又是一缕白光闪过,少年转过身。
“好像没有受伤呢!”
“嗯,大哥哥好厉害!”
桂桂轻轻地笑了起来,少年往里面走去。
“悲鸣声也停止了。”
远甫往少年的方向蹒跚而去,
“其他的孩子……”
没有讲到最后,少年大步流星地跨过穷奇的尸体,向里面走去。
兰玉一行人慌慌张张地尾随其后,看到了一片狼藉的厢房。
已没有活着的人了。那是最小七岁最大也不过十五岁的三个孩子们的尸体。到今日一直生活在同一个家里,现在却天人永隔。
大开的窗户,摇动的窗框,不断吹进冷风的房间一片冰冷,四溅的血腥气闻人欲呕,不可思议的是丝毫没有任何热气。
兰玉把三人的尸体放在院子用霍盖上。听到骚动,里镇的人们聚集起来,边安慰兰玉他们边悼念死者,把尸体运去了里府。也许这里所发生的一切传到近郊。连平常看不掼里家的人们也纷纷跑了过来。
兰玉环视了一圈把里家团团围起来的人们,接着仰视着单手提剑独立院中目送死者的少年。火红的头发,深邃的绿眸,长年日晒的古铜色肌肤,穿的是短短的粗糙袍子,但却轻而易举地杀死了穷奇。
“那个…谢谢你。亏有你我们才得救了。”
“不,没什么。”少年回答道,然后文静静站立一旁,总觉得哪里给人生硬的印象。看上去比兰玉略小一点。因为耳大方面并没有什么特殊之处,但是从他的年龄来看属于高个子了。
“你是北韦的人吗?”
兰玉觉得这人脸孔生疏,因此如此询问到。但是得到的回答却是:不是。兰玉侧头想了一想。不管怎样一大早就发生这样的事总觉得很可疑。大门早晨才会打开。如果是第一个进如里镇的话,那么他昨夜一定是露宿荒野。
兰玉这样问遒。少年毫不迟疑点点头。
“是露宿野外。本来想找个庐房投宿,但却找不到。”
这样季节竟然想投宿于庐房?闻言兰玉惊呆了,但马上改变了想法。
“难道你是从南方来的,巧国或奏国那边?”
听说位于温暖南方的国家即使是冬天仍然有很多人留在庐房。
“不是,是从雁国来的。”
“你们雁国那也是寒冷的国家,雁田的庐房冬天也是空着的吧。”
“过去是这样的吧。”
传来了扑哧扑哧的笑声,兰玉转过头看到把桂桂拜托给邻家大哥的远甫回来了。
“那孩子是海客?”
闻自兰玉吃惊地大张双目仰望少年,远甫也同样仰望少年。
“你是不是中岛阳子?”
“是的,那么你就是远甫先生了?”
远甫点头,看着兰玉。
“这孩子往后就将住在里家,好好相处啊!”
“什么?但是……”
兰玉盯着这号人物。从远甫处得知少年其实是与她同岁的少女。
“…对不起…我好象一直误会。”
对方轻笑了一声。
“没关系。我早就习惯了。”
远甫望着兰玉。
“阳子,这个姑娘是里家的孩子叫兰玉。是刚才你出手相救的孩子的姐姐。”
“请多关照。”阳子轻轻点头打了个招呼。
兰玉笑着回礼答道:“哪里哪里。”
正在这时远甫轻轻催促道:“快换套衣服到桂桂那里去,那孩子可是吓坏了。”
“知道了”,兰玉一边点头一边小跑步离开了。目送她的背影,远甫再次仰望身旁的姑娘。
“我还没向你行礼。因为一直有人看着。”
“不用了。”
“对不起,请允许我按照里家人的规矩来招待您。”
“正是怀着这个目标来的。”
听到她静寂的声音,看着面前的那双眼睛远甫点头领首。
“真的十分感谢你出手相救”
“连这样的人里也会有妖魔出现。”
“一定会消失的,因为庆国的新王来了。”
3
铃一边等待着船只的出航,一边依靠在船角,翻来覆去地拨弄着手中的旌券。
旌券就是旅行时携带的木制的钞票。人是以国家所赐予的土地为基地住存的。国家也是以土地为基础管理百姓的。离开所赐的土地就是意味着失去了官府的保护。
因此发行了旌券,上面记载了本人的姓名,反面却大致刻上发行机关的名字。保存在官方的户籍上加上旌券,每三份户籍就用小刀画一个圆记号。万一进行核对时就重叠这个伤痕加以确认。偶然旌券的背面也会记着身份保证人的名字。
因为有了这份旌券,人即使离开了自己所属的土地,有难是仍然能就近寻求政府的保护。到别国去旅行也是一样。没有带着旌券旅行的话,会被认为是恶民,将失去法律保护。即使你只是往返于临近的街道,如果管理政府不同的话,旌券也是必要的。因此,无论是谁都经常随身携带旌券这一点已成了风习。
铃的旌券的背书是御名御玺,是由采王亲自发行的旌券。与旌券结合相配的小板正面的烧印所称为烙款。界身是发行的保证用的标记。
采王黄始给了铃很多的旅费。这个被收纳于才国揖宁的界身中。这个界身发行了烙款。这个界身背后极有具实力的座。与别的都市别的国家牢牢系在一起的这个组织叫做座。如果有加入座的界身的烙款的话,不管你在哪里都能够从同样加入座的界身那里拿到金钱和外汇。这个烙款和发行保证的界身采用外人无法识别的界身座独立的文字表示了能拿到手的限额。
“……不错啊。”
小声嘟攮了一声,铃便把旌券小心地收藏在衣服的内襟里。扣上了腰带的扣子。
铃心里想到虽然不能在王宫当差是很遗憾。但铃的境遇正慢慢一点点好转。黄姑下令下级官员让铃骑在坐骑上送到了庐海沿岸的永凑。经过了几天的长途跋涉终于来到了庐海沿岸,接着官员们又为铃作了各种上船的准备。乘客船比较好呢?还是商船比较好呢?询问之下,客船只前往奏国。如果选择旅行客船的话,则必须经过几次的停泊转乘才能到达庆国。如果搭乘运送货而来往于庐海间的商船的话,只有船到雁国。
途中路经庆田时也会停船靠岸。铃了解了情况后,便回答说乘商船也没关系,于是下级官员便为她准备了一艘商船让她搭乘前往庆国。
这次终于可以到达庆国了。只要有了采王亲自签下的旌券,就算想见景王也没那么困难了吧。
一定能见到。铃充满信心。
那个来自于蓬莱的人。这个世界上唯一能理解铃的人。
深茶色的船帆飞扬。船很小,所以船帆也只有一块。船帆的柱子的顶部上装有一辆小车。那是一辆顺风车,是由国家的各官府制造的吉器,因为庐海边没有设备良好的港口,所以无法停泊大型船只。主要是一些运送货物的货船,如果有熟人也是可以搭乘的。
好怀念。
铃站在船弦边上俯视黑漆漆的大海。乌黑一片的海面,犹如星星一般在月光下闪烁着银光。从深深眷恋的故乡流离失所,在这个世界最初见到的就是这片大海。
铃什么也不清楚。自己差点溺水而亡的大海到底离故乡有多远?听说海中一闪一闪的光芒是鱼儿发出的,铃连这种事也不知道。
是住在深海处的能发光的鱼妖们。这看上去是那么小,实际却是一口气吞下整只舶船的大型鱼类。如不是暴风雨的天气,是决不会浮出水面的,所以并不危险。
袭击人类的妖魔大体上都是兽类或鸟类等,来源于黄海。
商船从位于才国南部的港口出发,向庐海的东面行驶前进。不经过内海而选择去庐海是因为途中的巧国的王驾崩,国家贫瘠荒凉的原因。
“一般情况下,三年或五年之内,妖魔不会如此猖频地出现的。”
有过几面之缘的水手(船夫)告诉铃。
“不管怎么说,妖魔比天灾更可怕。经过令撰门的撰海门情况尤为严重。从雁国出发经过内海回来的家伙曾说过黄海中群魔乱舞,遮云蔽日,异常猖颗。”
“……是吗……”
圆溜溜地包围世界中的金刚山,内侧被称为黄海。通往黄海的只有“四令门”其中位于东南侧的便是令撰门,撰海门便是与巧国隔着黄海的那一片海。
“做过很多很过分的事,那个已过世的高王。死了不到几个日,国家却已经落到这步田地。巧国的臣民们可真是可怜呐,这样下去.在新王登基之前,国家不知道会衰败到何等程度。”
“真是悲惨啊……”
这边的世界尽是奇怪的国家。铃接着想到,有种说法世界是稣神创造的,实际上孩子变成的树木,不可思议的生物等处来看,就算真的存在神也一点不奇怪。但是,如果真是这样,那天神为什么不创造不会贫瘠衰败的国家呢?
如果有神的话,为我们创造一个没有海客的环境就好了。
能帮助铃度过难关就好了。
商船沿着奏的沿岸向东行驶,途中在三个地方略作停靠。最后停泊的地方是靠近巧国的一个小岛的港口,从那里开始,货船进入巧国和舜国间的内海转而北上。内海的海水比庐海稍微碧绿一些。水色暗蓝。
“为什么海的颜色不一样呢……”
铃把手肘撑在船弦,把下颚靠在手肘间,突然从远处传来了声音。
“因为这里的海比较浅。”
铃慌慌张张循声望了过去,看到了一个近在咫尺的男孩一边伸着懒腰边眺望大海。最初铃是独行客,经过三次傍靠,增加至八人。这么说来,最后一次靠岸时从没库的港口登船的旅客中好像有这个人,铃最后回想到这一点。
“很浅吗?”
“海一浅,海的颜色就变成碧绿大姐姐,你好像什么也不知道。”
铃赌气说:“那是因为我从来没有在海边渡过嘛。”
“是吗?”
那孩子放开扶手,笑了起来。大概是十二岁左右的样子,脸上长着明显的雀斑,满头蜜桔色头发的孩子。笑脸看上去是如此的炫目耀眼明亮。
“…你是去雁国还是庆国?”
“去庆国,”那孩子回答到,“是吗?”闻言铃微笑了起来。
“我叫做铃。请多关照。”
孩子侧了侧脑袋。
“好怪的名字啁!”
“是啊。我是海客。”
“海客?”
这世界的人们好像也有不了解的事。
“我来自蓬莱,是被流放出来的。”
啊,那个孩子吃惊地张大嘴巴,又合不拢。
“真的吗?好厉害啊!”
“没有什么好吃惊的,我一点儿都不厉害。而且我现在情况很糟,因为我再也回不了家了。”
“好倒霉啊你!”低声嘀咕了一句,又伸了个憎腰。从船弦边眺望大海。
“大姐姐,你的运气好差。”
“是吗…”
白色的浪花不断地冲洗着船舷一侧。在黑漆漆的海面上尤其显眼。转而望向瀑布,铃出生的国家就在那遥远的地方。听说再也不能回到那里是多么的伤心啊。铃知道一旦成仙就能飞跃虚海,所以对梨耀极为忠心,工作尽心尽力,在那时也曾经做过被提拔成具有飞越虚海本领的仙人的美梦。但是当得知即使同为飞仙,如果不是伯位的仙人的话仍然无法飞越而过的现实时,一下子陷入绝望中。
“打起精神啊。”
孩子安慰般地拍了拍铃的手腕。
“回不了家的人到处都有哦。”
“才没有那么多呢。因为海客真的可是很少的啊!”
“就算不是海窖也会有这种遭遇。国家贫穷,家宅也付之一炬,不也一样无家可归吗?”
“是这样子的,但是和我说的不能回家是不一样的。并不是回到当初所在的地方。家宅就算烧了再建不就好了吗?我所说的再也回不到那充满思念眷恋的地方的意思你明白吗?你能说你了解吗?”
那孩子闻言一脸迷惑不解,抬头仰望铃。
“我觉得是一样的…”
“你毕竟还只是个孩子罢了,不可能了解的。”
孩子突然鼓起两颊,有些生气了。
“不管是孩子还是大人,感受到的悲伤是一样的。无家可归不是一件很痛苦的事吗?我理解无家可归而极为悲伤的感受。但是这种事不是有很多吗?”
“所以我不是说了两个意思不一样吗?”
孩子更加生气了。
“那么,你尽情地在那里哭好了。对不起,打扰了。”
扔下这句话便转过身去。
这国家的人们总是这样。本来也有很多事情不了解,
这孩子真讨厌!铃暗想着。
“你叫什么名字?”
小孩没有回过身来。
“清秀。”小孩扔下两个字走了。
第六章
第六章
1
“阳子离家出走了?!”
乐俊惊讶得不禁举起了它毛绒绒的尾巴。颇有兴味地看着这一切,六太用手指点点了他,让他冷静下来,飞快得远远瞥了一眼坐在周围进餐的人们和不断穿梭在链座间送菜的店员们。
“你给我安静点。”
“啊!对不起。”
六太笑了起来,默不作声地弹了弹在面前的餐布,也许是因为头巾把整个头部的头发包了起来,看上去就好像是一个很平凡的孩子。
“说是出去一下。借口来把旌卷送来给我,就出去了,情况就是这样。”
“为什么又?”
“不知道啊。”六太把汤圆放入口中含糊不清地说道。
“好像事事不顺,最近总觉得很烦恼。”
“的确如此。”乐俊小声都嚷。
“因为阳子很正经认真的婀,而且那里还有一些更为保守固执派的人,放轻松点吧,不管怎么说,都不是些易与之辈。”
乐俊点了点头,重新拿起筷子,却一时没有下箸。
“还是出去看一下情况吧……”
此时正好是过年后的二月份,大学也放了长假。
“这可是过分保护哦。”
六太看了看乐俊。乐俊无精打采地垂下长须。
“但是我想顺便去迎接母亲大人。”
乐俊的故国巧国已经解体了。王也已经过逝了。六太想起乐俊曾经说过的要把母亲接过来。
“我也想了解一下各国的情况,先去看看庆国的情况吧?”
“增长见闻是好事。对了那个……”
六太把穿汤圆的竹签瞄准乐俊。
“母亲的事我一定会帮忙的,你去柳国吧?”
“柳国?”
六太点点头压低声音说道。
“最近柳国的沿岸好象有妖魔出没。”
“怎么可能?”
“听说是从戴国传过来的消息。不应该把妖魔放入还未倾覆灭亡的国家。好象有点火药味(纷争)?”
乐俊闻言陷入了沉思。
“了解知道柳国的情况,现在需要能放下手头工作,马上就出使到那里的人选。如果乐俊能代替我去一稍的话真是帮了我的大忙了。”
“……要俺去也可以啊。”
闻言六太立刻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得救了。这种感觉真是奇妙啊。去戴国好呢?还是去庆国,或者是去巧国呢?最近雁国周围的国家没一个是安宁的。”
“真的吗?”
“如果柳国发生什么事的话,也想尽早了解情况。不好意思,这件事就拜托你了。而你妈妈和阳子的事就交给我。”
乐俊闻言点头额首,接着又想到了东方的情况。
“阳子的话应该没关系。”
乐俊回头看着六太。
“相信他一定可以办到的。也许这一段时间情况会很糟糕。但是如果是她的话,她一定会顺利地度过难关的。怀达(怀念达王)。这句话你知道吗?”
“不知道啊。”
“这是庆国的一句话啊。说的是怀念达王的意思。因为长久以来一直是女王统治的国家,虽然从没觉得太过勉强。实际上我有时也会想女王统一天下真的没问题吗?算了,不想太过多担心了。但是,对阳子是女王这件事,是她的治国才干还是很为人们置疑的……因此只有我们一定要对她充满信心啊!”
看着六太的笑脸,乐俊也笑了。
“是啊,言之有理。”
瑛州整个呈正方形,中心是首都尧天。瑛州的东北部的北韦位于这个正方形的顶端的部分,因此处于尧天极为偏远的西部位置。其东部的固继人们都把他叫做北韦,过一条河就是和州,附近就是最大的都市拓峰。
此时兰玉身处北韦的街道外侧的小型墓地和掌拜祭。对象是那时在家去世的孩子们。因为父母双亡而被里家收养,结果却连自己也落得个被妖魔所杀的下场。
只要想到他们当时的痛苦,恐怖,害怕,即使过了半个月仍为他们悲伤。
兰玉拉着在石墓旁吃草的山羊回到里家。正午时分,要把放牧在街侧空地上的羊带回家畜笼舍。兰玉所居住的固继的里家附属于北韦的街道。从兰玉步行的方向来看,固继的里家正好像瘤一样的在北韦的街道上,对于这样的地理状况.兰玉也感到非常的寂寞,迎羞寒风,牵着羊往前走。穿过固继的家门,进入街道,回到了里家。
绕到里家的房后,回到家畜笼舍,正在这时桂桂为了傍晚的工作,而从里家的后门跑了出来,身旁伴随着阳子。
“你回来了?”
桂桂高声打了个招呼。阳子只是轻轻的点头示意。兰玉已轻声笑着回应。
“真是个奇怪的人啊。”兰玉不由地再次想到。阳子自称是海客。难道是这个原因吗?远甫虽然说阳子是里家新来的孩子,实际上她却是远甫的客人。
里家一般是由里宰和远甫来管理经营。掌管里府的是里宰,而担任协助磋商角色的是总管。总管必须是这个里家的最年长者,而里宰除了担任里祠的祭言之外,同时还要兼任小学教师和里家之长。但是远甫并不是固继本地的人。兰玉曾问过远甫的出身,原来他是来自于庆国的西部麦州但是一般情况下,不管里宰还是总管都必须由里家人担任。
仔细想了想,远甫这个人身上真是充满了神秘感。
这是玉兰的想法。她并不了解远甫当上总管的来龙去脉。就连里宰本人面对远甫时态度也是极为恭敬,就像是面对自己的长辈上司似的,来找远甫的客人也很多。有些人来自遥远的地方经过几天的长途跋涉来到里家。会在里家逗留一段时间和远甫谈天说地。有时她因为好奇,向远甫询问此事,但不管她怎么询问,远甫都没有给予明确的答案,只了解到一件事:来客中所有的人都非常尊敬远甫。他们都是来请教远甫的,这些客人都会住在专门为来客准备的位于里家深处的堂屋。
里家一般是由四幢建筑物组成的。其一是里家,这里居住着孤儿和老人。另一幢被称为里会,顾名思义就是里家人聚会的场所。冬天回到里家的人们就集中在那里,做做小工艺晶,纺织布匹之类的,到了晚上有时也会喝上几杯,聊聊天。客厅是为里家的人们,或者来里家拜访的客人而建的。就好象附属于客厅似的园林紧挨其旁,那里有一间书房,远甫一天中的大半天都是在那里度过的。保护这些建筑物,照顾聚集起来的人和客人都是里家人的工作。
远甫竟会要这么做。如果不居住在里家,就不能称为里家的人吧?说起来,住在里家的人也只有里镇的人,阳子不用说并不是里镇的人。
好奇怪的感觉。
兰玉把放羊工作交给了桂桂,自己则和阳子回到厨房。照兰玉所说的那样从外面的井里吸水上来倒入缸中。
除了客厅没有把房间分给阳子这一点之外,她会和里家的人同样地生活。不仅这样子帮厨房干活,而且也会打扫里家。只有一点是不同的,在兰玉和桂桂完成工作后玩乐的时间里,她必须到书房去找远甫讨论一些事情。
因为阳子是海客,所以必须要把这里的情况告诉她。
这是远甫对于这件事所做的解释。兰玉时常也会想:事实真是如此吗?
“有什么事吗?”
阳子忽然问到,闻言兰玉吓了一跳。不知何时起放下手中活儿认真地凝望着阳子。
“呃……没什么。”
闻言,阳子更加疑惑歪着头看着兰玉,因此兰玉直截了当地问到。
“你为什么来固继?”
“啊,嗯……”阳子小声嘟嚷道。
“虽然说当初我并不了解这里的状况,但是有人给我介绍了远甫。因此我就来了”
“远甫是很伟大的人吗?有很多客人都是慕名而来拜访他呢!!”
“我不是很清楚。后来和他谈话后,觉得是一个很有智慧的人。”
“噢,是吗……?”
打完水后,兰玉又拜托阳子洗了一下蔬菜,一边切羞阳子洗好的蔬菜,兰玉一边询问阳子。
“……那个,蓬莱是怎么样一个地方?”
古人都说那是神仙之国。没有任何痛苦没有任何悲叹,是梦中的理想国度。
闻言阳子不由苦笑一下。
“其实和这里并没有什么不一样。也同样有灾害,有战争……”
“是吗?”
兰玉听罢先是松了一口气,接着有露出略微失望的表情。
“我有事想问你可以吗?”
听到阳子这么说,兰玉停下了手里的工作。
“想问什么?”
“‘兰玉’是别号吗?”
“不是,是我的名字哦。”
“在这边有好多的名字好复杂啊。”
看到阳子真的束手无策般的长吁短叹的样子,兰玉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
“在蓬莱是没有别号的噢。姓名是记载在户籍上的名字。别号就是称呼。以前好象是决不会叫名字的。过去老派头的人即使在如今还是讨厌被人称呼名字。我是不介意。我姓苏,成了大人后选择姓氏,自报姓名等。但我现在还不是大人。”
大人指的是成年人的意思。到了二十岁后就能从国家那里领到土地自力更生了。这叫做给田。领给田的年龄是用虚岁来计算的。农闲时期的正月,是为了同时举行给田活动的。
阳子有苦笑了一下。
“计算年龄的方法有很多,也很麻烦的。”
“一般大家都是以实岁来计算的。因为有‘劳工’这个特殊情况。据说都是报虚岁的,同样都是十七岁但是身材大小却完全不一样。”
成年接受给天后就必须履行纳税的义务。劳工则是不管年龄大小的。如果情况比较紧急的话,也可以出借年仅十岁的孩子。筑坝挖沟,或者建筑里家,运气不好的话必须拿起武器去作战,这些便是劳工们的工作,只有兵役很少会征用末满十八岁的未成年人履行。但是如果士兵小卒不足的话,仍然还是回降低征兵的年龄底限。
“以前劳工也是计算虚岁的样子。嗯……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是吗?”
“在蓬莱是没有劳工的吗?”
阳子摇了摇头,又是一付有苦说不出的苦笑脸。
“没有啊……但是总觉得一年中都在干劳工的活儿。”
“什么?”
“大人必须从早上工作到半夜。孩子必须从早上学习到半夜为止。虽然并没有特别强制必须这么做,但是如果不比别人干的勤快的话就会失去很多东西。所以大家都会工作到半夜或次日黎明为止。”
“真是太辛苦了。”
正在兰玉小声嘀咕之时,已完成放牧工作的桂桂跑了进来。
“我干完了!”
神采飞扬的说完,又开始催促下一件工作。
“那么,你去擦一下桌子,把餐具端出去。”
“嗯,好的。”
阳子微睬双目看着桂桂拿着擦布跑了出去。
“桂桂真是个勤劳的好孩子啊。”
兰玉赞同似地爽快点头颔首。
“对吧,对吧?”
看着面前很自豪地不段夸耀弟弟的兰玉,阳子微微笑了。
“桂桂呢?也是名字?”
“是小名啦,孩子的爱称,兰桂才是他的真正名字。”
阳子又轻声笑了起来。
“这边,真的,很复杂啊。”
2
远甫到底是怎样底细的人,阳子知道的并不详细。
景麒为她准备的是这个里家,被说去向远甫求教吧。因为远甫是一个很优秀的老师,除了这些之外的其他情况,不管阳子如何询问,景麒也没有为她解答,只勉强回答远甫是固继的里家的总管。
和远甫言语能沟通。互相的意思也能够了解。在阳子来到里家的第二天,远甫就要求阳子每日的午后和晚饭后来他的书房。最初的几天的话题内容都是些家常话。后来远甫花了几天询问了阳子自己的身世情况,再后来就问到了有关蓬莱的情况。那里有怎么样的国家,地理位置如何,有些什么产业,事实如何治理国家的。住在那里的人们都在考虑盼望些什么等等之类。
阳子把实情跟远甫一说,很多情况下都是大为吃惊愕然。原来我连故国的情况也不太了解,真可笑,阳子想。
整理好午餐的餐具,穿过走廊一边往书房走去,阳子又叹了一口气。而且这个问题还没结束,仍有下回分解吧?每日阳子无法回答的情况都要在不断增加中。
来到书房找远甫,却没有看到他的身影。远眺园林,却发现原来远甫在那里,就坐在面向园林的像凉亭似的茶房里。
“原来在这里。”
阳子穿过走廊,往茶房的方向走来,沐浴在暖阳中的远甫噗呲笑了出来。
“今天阳光普照,是个好天气呢。阳子也来坐坐吧。”
“好的。”阳子老实温顺地坐在了茶房的凳子上。
“阳子是第一次在这里过冬吧?觉得怎么样?”
“我感觉和日本没有多大区别啊。”
“是吗?”远甫点了点头。
“庆国真是得天独厚,如果和北方的国家相比的话。有人在北韦也没有家,又不能投宿而在露天野外用布和木枝围起一块地方当成家。但是在北方的国家,在严冬露宿野外的话一定会冻僵而亡,而且田里的收成也不好,总而言之,同只要播种就算种子又细又弱也得成熟结果的温暖的国家是有本质上的区别的。冬天,你认为人们所必需的东西是什么?”
“是温暖的家,是吗?”
远甫捋了捋胡子。
“原来如此。出生在蓬莱就会那样吗?不,不是家,而是食品,这是从没挨饿过的国家的百姓的意见想法吧?”
阳子羞愧似的低下了头。
“特别是北方的国家,情况真的很严重,即使是夏天,日照不好的话,也会影响到秋天的收成。就算略有点收获还必须从中纳税。残留下来的谷物中,有几成必须留下于第二年再次播种。如果把这些都吃光,那么明年就肯定会挨饿。不管有多少物资,到了冬天仍然存在储备不足情况发生的国家,虽然饥饿,但要在冰冻的土地上挖树根的国家也有。
“……是吗?”
“一说就很难明辨是非啊,果真如此,阳子应该不会为此而烦恼。”
阳子闻言望着远甫的侧脸。
“……难道你在试探我?”
“没有,我说话不会拐弯抹角,问题的症结在那里呢?并不只是确认一下就好了,阳子确然对这里不熟悉。这里与那里的差别也极大,在这样的情形下,还能去那里呢?到底这一点你明白没有?”
“是的。”阳子低下头。远甫也长久地俯视着园林。
“国家的基础是凭借土地成立的。”
远甫唐突地开口说到。同言阳子不由端正而坐。
“所有的百姓一旦成年就会要求领取土地。分得的土地有一夫一百亩,百部四方之分。九夫的土地就是一井。这个一井一里四方九百亩是由八家所有的。”
“请稍等一下,这是什么单位……?”
频繁来往于虚海和蓬莱延麒六太对那里的情况十分熟悉。
“我会设法解决的,有时也会带着书籍或者小型道具回去。根据六太教给她的内容,一步以那里的单位来换算就等于一百三十五厘米。”
“一步等于一百三十五厘米,一里有三百步……”
看羞正在认真计算的阳子,远甫突然笑了。
“不要把事情搞的这么奇怪复杂。一步就是二硅。一硅就是这点距离。”
远甫边说边跨出一脚。
“这个距离就是一硅,左右两方都跨出这样一脚就是一步了。”
“啊,是这样子吗?”
“从长度而言,一步就是一步,宽度而言一步则是一步四方的距离。一尺是这样的。”
远甫用双手比划着,说:
“这个手的幅度就是一尺,一尺就是等于十寸,因此一根手指的幅度就是一寸。
“啊,是吗?”
一丈因为有大小差别所以很难理解吧?并不是人的背部尺寸,一开就是两手掬起东西时的那个目标容积大小。”
说羞,远甫笑了
“不过……”
“大男人说到一里,实际上比一里要远,小男人说到一升实际上是不是一升的,如果你能记住这一点的话,是绝不会吃亏的。”
阳子闻言也轻轻笑了起来。
“原来如此。”
“一夫相当就是百步四方的土地,如果步行量度的话,是四百步,作为农田来讲的话是极为广阔的,九个一夫就可以组成一井,这快广阔的土地被八家所分割。国家在治理百姓时,这个一井就成了最小的单位了。”
“八家分九夫的地?”
远甫笑了,仿佛猜到阳子会这样问。
“其中一夫是作为公共土地的。八个家族的土地是八夫,公共土地是一夫,这一夫当中有八成的是公田,是八家共有的土地。剩下的二成就作为庐家和耕地。
“哦,难怪……”阳子想起了自己国家的风景,位于农地中央部落,哪个部落大概建筑物的数量是相等的,但是并没有多到可以称之村庄,但是看上去就好象村庄似的大家聚集在一起。
“讲到亩,八十亩是公田,二十亩是庐家。那你知道二十亩的有关情况吗?”
“那个……是二千步。”
“并不是这样。一家分得的部分是耕地二百步。家里是五十步,二百步的耕地是多大你知道吗?”
“我不知道。”
“耕地周围种植了能结果的树木和桑树。留下来的部分被用来造成耕地,这个耕地也可以成为一家二个人的食品是足够了。五十步的家是很小的,有两间卧室,起居室有一个,厨房也有一个。但以阳子国家的单位来计算的话,能拿到两个就已经是好大的了。”
噗哧噗哧,阳子笑了起来。
“在你们那里是两房一厅吧。”
远甫也在旁边哈哈大笑起来。
“一家基本是两个人为单位计算的,八个能解决两人温饱的耕地的数量,就是庐,三个庐就是一个里。里是最小的行政单位。八家的庐各有三个即二十四家然后再加上里家就有二十五个家。”
“在里镇也能分到地吗?”
“确实如此。由于庐位于田圃的中央,所以即使是农用时期也是没有办法休息,因此,冬天时二十四家会回到里镇。”
阳子微笑了一下,停下来侧耳倾听。从宽敞的里家的外层房间传来了热闹的。宣哗声。那是女孩子聚集在一起纺线织布的房间,是男孩子们聚合在一块儿编席子,竹笼的房间。那些喧闹声都是他们的嬉戏吵闹声。
“总而言之,无论怎么最基本的就是一里四方一井的土地,因此称之为‘井田法’。”
阳子长长地吐了一口气。
“土地法中所写的就是这个吗?”
“什么?!”远甫闻言高高扬起花白的长眉毛。
“我几乎不能读懂汉字。”
因为文章是汉语文,还有白话文,而且很多词不懂其义,也没有类似于汉和词典那样的工具书。阳子的汉文阅读能力说得明白点就是差。景麒多次督促她多加练习,她也曾经努力阅读学习,结果很明显:她仍然什么都不明白。
“反正要是语言能够说得让我明白的话,文章也能读得让我明白的话就好了……”
阳子又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见状远甫高声大笑了起来。
“好了好了,别说笑了。一定要好好把这些记牢噢。如果人能认认真真勤勤恳恳地工作生活,不管怎么最起码能保证生活事事顺利。”
阳子闻言立刻端正了坐姿。
“拥有最低限度的土地就是拥有了最低限度的家。如果你辛勤劳作,再加上没有天灾人祸或是灾害异变的话,你将一生衣食无忧,丰衣足食。百姓从国家领取这最低限度的土地,是否真的能一生平安无事,顺利过活呢?这还是与自我价值有关的。”
“……但是如果发生了天灾呢?”
“阳子所必须设想考虑的就是这一点。请丢掉在你的身上背负着所有百姓的命运的这种担心想法。你所应该做的就是治水,均分土地,严于律己,要让自己尽量长寿。”
“是这样的吗?”
“你所应该做的工作实际上也是明文规定的,为了防备旱灾挖掘蓄水池,铺设水管。为了防备洪水,建筑堤坝,疏导河流。储藏谷物粮食用于饥荒时的不时之需。操练军队训练士兵以备应付妖魔的攻击,另外就是修订法律。这样就差不多了,而且这些工作几乎都是官府应尽的职责所在,并不是你所应说做的……如此这般你还有什么好苦恼吗?”
阳子闻言笑了。
“……确实如此。”
“像使国家繁荣昌盛这种事以后再考虑也可以。首先,是把国家从贫困的边缘拉回来。仅考虑这一点已经足够了。”
阳子终于吁了一口气,总觉得肩上的重担一下子减轻了。
“……非常感谢你的教导。”
3
“……回航时速度真快,怎么回事啊?”
铃站在甲板上吹着海风,听到小孩子的询问声,皱起了眉头。
“那是因为季节的关系,现在吹的是东北风,海潮也是自北向南流,有了这些天时地利的因素,所以归航时速度一下子就加快了。”
“啊?!是吗?”
铃一回头,看到清秀依在一个船员身旁。
“船真是好神奇好有趣。我也去做海员吧!”
“那也不错啊!”那个海员笑着回答到。
从奏国出发到位于庆国东南部的港口,航程大约花了半个月左右。
整个旅程已经过半,乘船的人不多,因此几乎都已见过面,当中年龄最小的就是清秀,那孩子好像无论跟谁都能很快混熟,因此谈话方式极为讨人喜欢,让人发笑。所以让人觉得机灵可爱,连船员也极为疼爱他。铃焦虑地看着这一切。
那是因为他是个孩子,什么都不理解是没有办法。
但是对铃自己来说,如此痛苦的遭遇,不得不跟故乡永久分离的下场,却被说成是平常的事情,所以她生气了。
平常?你认为这世界到底有几个海客啊!
想到这里突然扭头转过身,走进船室。
整个船室充斥着柴油的臭味.最初时虽然很吃不消,但现在已经习惯了,即便如此,一旦进入船室,那股无法控制的摇动感和臭气还是会使人感到恶心不舒服,也许是这个原因吧,天气很好的日子里几乎那里的人都来到甲板上。所以当时,那里只有铃一个人。
船室的宽敞还表现在另一方面,所有人都挤在一起唾。虽然是分成男休息室和女休息室,但是因为现在的乘客很少,所以还是混在一起睡。
铃一屁股坐在地板上,不由自主地长叹了一口气。
背后又传来了令人不快的声音。
“大姐姐,你一直盯着我,不要这样子做。”
铃没有回过头来,装做正在忙的样子,拿起了行李,打开包裹。
“你在说些什么啊?”
“我现在不是被船员责备了吗?说我老是乱耍人,欺负人。”
“是啊。”
“我说你啊……”轻轻的脚步声靠近了,清秀就坐在铃的身旁。
“为什么你这么生气,要发这么大火?”
“我并没有特别生气。”
“真是没有大人样,好不成熟的家伙。”
听到对方发出这么夸张的叹息声,铃侧视着清秀。
“我是大人,怎么可能生气,对方是孩子的话就算你再生气也是没有任何意义的。”
清秀闻言一瞬间很是认真凝视着铃的脸。
“……又怎么了?”
“如今,你外表看上去很温柔,其实本性很坏啊!”
闻言,铃突然牢牢地瞪视着清秀的脸。
“你在讲什么,乱讲。”
“你从来都是没有被这样说过吗?姐姐,你真是个厉害的家伙。”
如果我生气就是输了,虽然铃也了解这一点,却怎么也抑制不了怒气上扬,怒于颜表。
“你没有朋友吧?毫无疑问是个被遗弃的家伙,这一点有错吗?”
这句话深深地刺中了铃内心深处的痛楚。等她回过神时已经伸出双手再敲清秀。
“你在说什么婀?”
——梨耀也好,黄姑也好,不管是谁都讨厌铃,冷言冷语的。
清秀猛地大张双眼。然后笑了起来。
“怎么了,还是我说对了?”
“我说你给我出去!”
“人哪,一旦被说中心事,就会恼羞成怒哟。”
“快给我滚出去——”
“无论是谁,只要他说了这样的话,你就会这么介意么?我,并没有说错话啊。无家可归的人到处都是啊。大家都很痛苦无助。并不是只有大姐姐一个人特别痛苦。因为你连这种事都不了解,以才会被讨厌的。”
“什么啊——我最讨厌的就是你了!”
铃说着就痛哭起来。
因为清秀所说的都是事实,所以就更加痛心了。在这个世界里遇到的人没有谁喜欢铃。连一个可以理解铃的人都没有。甚至连可怜同情都没有得到过。
——这是为什么?
“为什么大家都讨厌我。洞主也好,你也好。为什么要欺负虐待我?你到底为什么要这样做啊?”
“洞主大人,是谁啊?”
“是才国翠微洞的洞主大人。”
铃回想起了往事。梨耀是怎样一个残酷的主人啦,自己是如何竭尽全力拼命忍耐下来的。然后得到才王的救助。本以为是从此脱离苦海了,现在却又颠沛流离,历经磨难。
——铃明明知道对这么小的小孩说这些,是完全没有任何意义的.可还是不由自主地说了。
“真是没办法。大姐姐,你比我还像小孩子。”
“……你说什么啊?”
“大姐姐,你喜欢自己么?”
“啊?”闻言,铃吃惊得张大了双眼。
“有没有觉得自己是个讨人厌的家伙?”
“我是不太喜欢自己…”
遭遇到如此多不幸的自己……
“如果真是这样,你有没有想过别人讨厌大姐姐你也是理所当然的。所谓人类,不就是一种对自己最为宽容温和的生物么,无论自己犯了什么大错?”
铃不禁张大了嘴巴,一脸吃惊。
“连真实的自己都无法喜欢上的人,要求别人也能喜欢自己,这不是强人所难吗?”
“你怎么这么说……”
铃慌慌张张地想要辩解。
“不能用这种讲法来解释,我当然喜欢我自己了,只是其他人都不喜欢我,慢慢地我也变得不喜欢自己了。我是这个意思啊。”
“是吗,那么就是那些没有喜欢上你的人错了吗?因此你才说只要改变了态度就会被喜欢上。这种事更加丢脸,让人接受不了。所以你才会被讨厌的。我要说的说完了。”
“我,我……”
铃紧张得握紧拳头。
“你是永远不会明白的,因为我的身份是海客……。我是海客,与这里的人是不一样的。所以大家讨厌我这件事并不是毫无理由的。”
“我最讨厌像你这样的家伙了。”
清秀又深深地叹了口气。
“我就是这样子的。碰到比别人不幸的遭遇,就把所有都推在这个原因上面,这样做就轻松了。”
铃大口地喘着粗气,怒火飞扬,脑中一片晕眩,竟然恨起才这么丁点大的孩子来。
“看上去好象傻瓜婀,大姐姐,你只是在单纯炫耀自己比别人的不幸遭遇,就算本身并非十分不幸,也会强行使自己变得不幸起来,大姐姐,你就是这种家伙!”
“……太过分了,太过分了!你为什么非得要说成这样,说到这分上呢?我都已经这么痛苦了。”
“有不幸的遭遇就那么值得炫熠吗?遭遇不幸却仍能坚持下去那才让人佩服。如果是我的话一定会想方设法使自己不会那么痛苦的。”
清秀微微侧过脸说道。
“如果不是海客,就不会有不幸和痛苦了吗?有这种道理吗?作为仙人,不会经历生老病死。你去看看那些因为生病而经受折磨的人们,你还有脸说这些吗?如果是仙人的话,也不用为果腹担心吧?那再去看看快要死去的人们,你还能说自己是这个世上最不幸的人吗?”
“我不想再被你说教。因为你得天独厚,一帆风顺,所以才能这么说。”
“我真的是受老天眷顾吗?”
“再这里出生,在这里成长,身边有一堆亲人,还有一个温暖的家。”
“我,也是无家可归的。”
“什么?”闻言,铃又一次圆瞪双目。
“不要说家了,连庐也全都没有了。”
说着,清秀像是要保护自己似的环抱双膝。
“家园现在全变成虚海里的垃圾了。山崖倒塌,全部沉入大海。算了,连住在庐里的人们也不能幸免遇难,因此只剩下我一人,怎么解释也无法释怀!”
“而且……”清秀哭着补充道。
“留在家中的老人也好,孩子也好,全部都死了。有命活着已经是赚到了。”
铃无言以对。她当初在庆国流浪时,常常会想起位于海边的有天然屏障的,紧紧的依附于悬崖边而建的庐。整片悬崖异常陡峭凶险。
“到巧国一看就会明白像这样的人到处都是。王上驾崩了,台甫也死了。因此在下任王登基即位以前还要经历漫长的等待。大家都逃离了巧国。我不知道下任王何时会出现。但我也已经无法再走回头路了。也许就是最后一别了吧。”
“但是……”
“但是,我的庐就位于国边境的地方。能够暗暗逃出来我就感觉很幸运了。巧国渐渐地会变得更加贫困衰败,那个时候就算想逃也逃不出去了。”
“但是,是因为喜欢才逃出来的。”
“谁都不想背井离乡。不管怎么说,金窝银窝比不上自己的狗窝。很多人逃出来就在国境边上结伴住了下来。因为妖魔的出现而被吃了大半。他们虽说留下葬可以回去的房子,却再也无法回到那里。”
“……那你母亲呢?”
“已经过世了。”清秀有些抵触似的说道。
“原本应该一起乘船到庆国去的。但是在船来港之前就已经过世了。因此把原买给母亲的票让给了叔叔。”
和清秀同行的是一个一身寒酸打扮的中年男子。
“叔叔听说也是巧国人,只身一人逃了出来。即使想要乘船却没钱买票上船。”
“为什么是庆国呢,为何不逃往奏国呢?”
奏国是十二国中最为富饶充裕的国家。
“那是因为我们原本是庆国的人啊。”
“庆国的?”
“庆国当时的王一—是现在的王的前任。在现任王登基即位之前国家的情况极为糟糕。在我很小的时候母亲逃到了巧国。而且好不容易落脚在那个庐里,母亲曾经说过如果庆国的新王即位就回到庆国去。”
说罢,清秀不由得又叹了一口气。
“母亲和父亲一样没什么运气。……母亲是操劳过度而死的。”
铃略显尴尬地瞪着清秀。
“我的双亲也是历经艰辛,操劳不停的人。因为家里贫穷,连吃的也没有。再这样可能会熬不下去了。因此我被卖了做奴仆,我是被家里赶出来的。”
“太惨了……但是总比大家一起死要好一些吧。”
“你得天独厚,受老天爷照顾,因此可以说得这么轻松。你的双亲是心地善良温柔的人,而我的父母却是能买儿换取自己生存的人。”
“嗯,我的父母的确是好人。但最终还不是留下我一个人,很寂寞。”
“如果讲到一个人,我也是一个人明。你运气很好,能和家人一直等待到最后。但是我呢,我却是从那时起再也见不到家里人了。再也见不到了。家里现在惰况是怎样,我也不知道。父亲母亲现在一定也已经过世了吧。”
“所以我才说和你拥有相同的境遇嘛。”
“并不一样哦。只是承受了亲人的死亡,你还是幸运的。我想要守护父母双亲。”
“母亲,就不再提了……但是我的父亲却是被妖魔吃掉的。这种死法,我并不想看到。”
“尽管如此,直到最后你还一直待在他们身边不是吗?我不管如何悲惨的下场,都想守在他们身边。直到最后也不离开……”
清秀闻言侧过脑袋。
“大姐姐,现在是你在逼迫自己变不幸的吧。”
“什么?”
“好过分啊,大姐姐你。自己的父亲在自己面前被妖魔撕碎分食,你觉得是亲眼目睹还是不看见比较好呢。这是显而易见的事不是吗?我,不想看到。连跑近都无法做到,即使已到了极限,仍然劝自己坚持下去要逃出去。父亲连个坟墓也没有,身为人子,连去葬父都无法办到。这样真的,还好吗?”
铃慌乱地张口欲言。
“我……我……”
“到底谁比谁不幸,这些全是谎言。每个人都是一样的痛苦不幸。如果有谁活着不痛苦的,我倒是想见见他。”
“对不起,我……”
铃羞愧地低下了头。孩子亲眼目睹父亲的悲惨下场当然不可能有好的一面。
“是真的很痛苦,人类就是为了摆脱这些而竭尽努力的。如果你没打算这样做的话,说明你的痛苦并不像其他人的痛苦那样,痛彻心扉。”
“但是……”
“你说我不理解你讲的,指的是就算到死你都在努力却仍然无济于事的事吗?”
“那个……”
“如果是这样就简单多了。大姐姐,你并没有像要死般痛苦。没有谁会同情一直把自己沉浸在不幸当中的家伙。那是因为大家为了生存已经竭尽全力了。自己也是不幸的,如果有人说‘请同情我吧’而强要别人同情的话,一定会引起厌恶情绪。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因此,怎么说呢,因此无论是谁,都和铃一样痛苦地生活着。
铃怎么也无法想象梨耀和黄姑也会觉得生存很辛苦。
“喂——”
铃抬起头,想要问出疑问时,却发觉清秀把脸伏在膝盖上。
“怎么了?”
“大姐姐,你好固执啊,搞得我的头都疼起来了。”
“那是因为你太傲慢了。”铃微微地瞪着清秀。随之她注意到清秀额头上油腻腻的一片,全是汗水。
“真的很疼么?……到底怎么了。没问题吧?”
“没事,没问题的……”
骨碌一声清秀倒了下来。脸色也是蜡黄蜡黄的,看上去像是病入膏盲。
“等一下,快来人啊,救……”
“没关系,让我睡一会儿就没事了。我已经习惯了。”
铃紧紧地盯视着眼前的这张脸。
“经常会这样吗?”
“嗯,有的时候,只是伤口痛。”
“伤口……?”
“被妖魔咬伤的。伤口在后脑部。有的时候会很疼。”
“是吗?”
“我说了没事,睡下后不久就会没事了。”
铃急急忙忙拿来了被子,盖在了清秀的身上。
4
祥琼身处天宫之中,是属于掌管宫中建筑物的掌舍人的管辖主列。更为准确地说,是被当作掌舍人的下宫使用的更为低级的奴仆。
祥琼一日工作的开始于黎明之前。在还没有看见拂晓晨光时就得起身。从掸去所有家具上的灰尘开始一天的生活。擦拭窗上的玻璃,往地板上撒水,扫地,再用清水冲刷。所有的这些活儿必须在王和各位官员起身之前全部擦净风干。
一旦王和各位官员开始商议政事,祥琼就开始整理庭院。拔去杂草,清扫石椅,扫地,这也必须在各位官员上完早朝退出各府之前全部干完的。像是追寻着王和各位官员退出的场所似的,祥琼必须赶在他们之前整理完毕。吃过晚饭后就早早地上床睡觉了。
而且,在往地板上石椅上撒水扫地时,如果王和各位官员要通过时,就必须平伏在地上让他们踩着自己通过。要么在地板上卷缩着身子,要么就是平躺在水中当人肉垫子,要么就是背着塞满了大扫除时所用的布块到处走动。如果听到‘这里脏了。’就必须飞奔过去趴着擦去污点。
住的地方是位于王宫一角的宿舍,会分给要穿的衣服。从来没想过会有好吃好穿的。恭国的冬天比起芳国来要好过一些。云海上方比起下界要来得更为舒适。——但是比起祥琼在芳国时寒冷的山村中过的日子来说是更为悲惨的。
虽然有些仆人认为能在宫中当差是一件值得夸躇的事,但是祥琼却从来没这么想过。只要想到走在光滑的地板上,平伏于地的是原来的公主,一直到三年前,她还是久居深宫,众星捧月。可如今映入眼帘的却是额头轻触地板的自己的狼狈样子。
而且,供忘珠晶是完完全全无视祥琼的存在。自从最初面圣的那天以来,从来没有被人主动搭话过。祥琼只要一躺到床上,视野角落处仍然残留着华丽鲜艳的绢制绸衣,浓郁的薰香,与玉佩的清脆撞击声一起飘荡着。祥琼只能守护着一小片回忆。
——这一切都曾经在祥琼的生命中停驻过。
“……就算是这样的东西也……”
祥琼放下手中擦拭家具的擦布,拿起了那支花形发簪,是出产于戴国的软红玉,一整块红得透明的玉石,雕摹而成的一朵栩栩如生的红牡丹。好囊稍一用力就能折断似的薄薄的花瓣重叠几层,雕出的花甚为娇艳欲滴。
“我也有很多……当初百官争着要上贡给本公主的。”
所有的都放在国库中。一间房中,整整齐齐排列羞的柜子的中间正摆放华丽的首饰盒。
一—那些东西现在怎么样了。也许现在还是在国库中‘长睡不起’。用布包裹着的没主的东西正等着下任的王。
——来装饰王后公主的头发。以这种方式继承下来的御用物品在国库中随处可见。
——也许女王啊。
祥琼产生了一股子的冲动,想要把这支发簪敲碎。
——供王,还有景王。
现在这个世界中仍有在讴歌幸福的人。祥琼只是一个王的女儿,却已经经历过这么多的辛酸痛苦。
“反正总会有结束的一天。就是那两人骨骸滚动在王宫地板上的那天。”
想让自己开心一点而安慰自己,但是祥琼却得不到一丁点的宽慰。
在供王和景王变成骸骨的那一天之前,祥琼也许早已尸骨无存了。
“干完了?”
突然传来一道阴森的话语声。祥琼一瞬间心提到了喉咙口,扑嗵扑嗵地狂跳着。是监管掌舍的老太婆,她盯羞祥琼。
“啊,是的。”
“既然如此那就快去干下一个活儿。如果不快点完成的话,可能会赶不上吃晚饭哦。”
“对不起。”祥琼慌慌张张地用布包好发簪。老婆婆突然笑了起来。
“让年轻的姑娘来这里真是个错误啊。虽然我明白你的心情,但是不能随便碰御用物品。如果有什么缺损的话,可就大事不妙了。”
“是的,我明白了。”
祥琼把发簪放回架子上。
“你一定也想过把这种东西插在头上试试吧。总觉得我自己怎么看都是个美人。我年轻的时候也曾这么想过,也试过偷偷地把这些东西插在头上。”
闻岂,祥琼回头看了看满脸皱纹的老婆婆,老婆婆见状又笑了。
“一试之下失望至极。什么呀,与我这样的人根本不相配嘛。我就算穿上了龙袍也成不了太子。这个匹配的是拥有珍珠一样白皙肤色的女孩子。就好象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常会想自己是不是太过可怜了。”
祥琼拿着擦布,紧紧地绞弄着。
“但是我们还有能够工作的手脚,健壮的身体,和率直的个性。虽然我们既没有地位也没有发簪,就算没有这些东西装饰,仍是一副令人羡慕的健美身躯。那种东西不要过于介怀。”
——我是不一样的,差点冲口而出的话,祥琼勉强吞咽了回去。老婆婆并不明白祥琼的心,犹自欣慰地笑了。
“而且你还年轻,另外你还是个美人。拥有的东西要好好珍惜,不要羡慕一些无聊的东西,而使自己好不容易建立的度量再次解体。如果这边完成了就给我到里屋去。”
祥琼掩着面逃难般的逃离了那里,进入了里屋,关上房门靠在门背上休息了一会。
——鹰隼的一颗宝石,珍珠色的肌肤,恍如黎明前一刻的藏青色的秀发,花般娇媚的碧紫色瞳孔。赞美声一声一声不断向祥琼涌来。失去了一切,祥琼仍自天真。
“这种东西我要多少有多少。”
小声嘟囔着走近柜子。这是一间由六服和装饰品所布置的房间。在祭杞时使用的女王,王后,公主礼服以及装钸用的一些小部件。
用凤凰的羽毛织成的衣服,像芥子粒一般大小的珍珠附着其上,精雕细琢成停靠在梧桐枝叶上的凤凰状,这便是凤冠。而宝玉在玉泉里多的是。真正的价值不斐的是在南部的大海,从赤海的南面上采来的——珍珠。
全部都失去了,祥琼所有美丽精致的拥有物。全部等在国库中等待下一任王的青睐。
“但是那些是我的东西。”
作成适合祥琼的风格,由下臣们奉上的种种精美制晶。这些必须要留给现在不知身处何地的下任女王。祥琼相信,下任国王应该也是女的。
一定是女王,而且和祥琼差不多大。就像景王那样的,而且那个有运气的姑娘把属于祥琼的东西全部夺走。在她辛勤劳作,忙得热火朝天之时,却再也没有了任何乐趣和幸福。原本想等老了之后,把这些东西装饰起来的。
——决不能原谅。
把所有祥琼失去的东西都弄到手的景王。以前也只是一个普通的姑娘,接受了麒麟的选定,接收祥琼所有的失物。如果真的只是一个平凡的小姑娘的话,是永远不可能将之弄到手的。
现在,庆国的王宫已经有人入住了吧。像祥琼那样的,做梦也不曾想过这些东西有一天会自她的指缝间溜走。当时她只是忙于试穿各式各样的数不胜数的美丽衣裳,忙羞把发簪插进头发中。
——想把这些东西都抢回来。
祥琼想把失去的东西从那女人那儿抢回来。
祥琼突然把手中的凤冠戴在头上。掀起房间一角的盖在大镜子上的布,往里凝视。
——还是很合身。
如果换一件象样一点的衣服,再梳上一个美丽的发型就完美了。
——把这个从景王那里抢过来怎么样?
篡夺。
杀死祥琼的父毋.又使她落到如此悲惨下场的那个可恶的男人——月溪能够被谅解的话,祥琼也应该被原谅。
一瞬间,祥琼偷偷地窥视了供王居住的方向。虽然想从那个女孩子身上夺回原属于她的东西。但如果对手不是景王的话,祥琼的心中也不会充满自信。
“从景王那儿篡夺王位……”
在供王那儿也是笑得一片灿烂。不得不让给月溪的东西,又再次回到我身边。只有这样才能放弃报仇雪恨吧。
祥琼拿下凤冠,恭恭敬敬地用布包起来再放回柜子上。尽管如此,她还是眷恋似的频频回首扫视,最后拿起几个小小的装饰品和几根带子悄悄地藏进擦布成堆的篮子里。
把它弄碎后卖了玉,就可以筹到回庆国的足够路费了。
——当然,大概会被拆穿吧。这些东西都属于司裘部门的管理范畴。那个下级官员每天都会来这里擦拭尘埃,磨光。但是要检查那也是明天的事。今天他已完成了他的职责。
祥琼注意移动了柜子上东西的摆放位子,又拿了点东西来填补被拿走的空白。一脸我若无其事的表情假做认真的打扫着,把拿走的东西藏入庭院茂密的树丛中。再若无其事的洗净了擦布,吃了饭。和其他奴仆一行四人浩浩荡荡地回到了四人共居的房间,装出一副很困的样子等待着黑夜的降临。
深夜,祥琼一个人悄悄地背着笼子,往禁门走去。向看门人打了招呼,说被国王惩罚去打扫。看门人有些怀疑但还是放行了。
走出禁门如果没有会飞的坐骑的话,还是出不去的。禁门外的马厩里伺养着一群会飞的兽类。但是她怎么可能骑上去呢。她只是一介奴仆罢了——但是祥琼并不真的只是一介奴仆。
进入马厩,目光停留在吉量上,快速地装上马鞍。
“我也有了自己的吉量了。”
微笑着祥琼打开了马厩的窗户,笑看着急急忙忙跑过来的看门人.轻跃于其背上凌空而起。
“真是烦啊……”
珠晶一屁股坐到了椅子上,听说有奴仆无视看门人的制止从禁门乘着骑兽飞走了。调查下来原来星从芳国过来的被托付在这里的祥琼公主,而且国库中也消失了几样东西。
“终于还是下定决心做了这件事……”
“因此……”与其说是优美,不如说木呐的麒麟很困惑似地说道。
“对公主的处理态度,是太过分了吧。”
珠晶微笑地俯视着奴仆。
“不管有什么情况,只要犯了法就被称为罪人。这一点,你该明白吧。”
“派谁去追捕罪人,现在,我们所应考虑的是这一点。”
珠晶微笑起来。
“供麒,过来。”
受到笑脸的召唤,供麒跑了过去,珠晶像要抚摩似地招羞手。供麒很懂事地曲着膝,抬头仰望着永远是一副小孩外表的幼稚的主人的脸庞。殊不知给供麒的竟是一巴掌。那一声响亮的巴掌声听得下官们浑身一颤。
向一国的台甫伸手的珠晶夸张地用力吹着似乎甩痛了的手。
“我想要一只像雁国的台甫那样的比自己小的麒麟。每次想要推倒你的,却发现连手也够不到,真是让人生气。”
“主上……”
“那个……”珠晶一阵窃笑。
“祥琼也受不了了吧。原本地位那么高的一个人,竟然去干奴仆的活,一定感到很屈辱吧?可是如果不是这样就没意思了。因为我想虐待祥琼嘛。”
“主上!”
“一国的公主成为奴仆,从早到晚不停地工作着,平伏于人前生活着。因此愉了东西逃出去也是没有办法了吧。麒麟的怜悯只不过如此,所以我笑了。”
“哼!”珠晶猛抬起头,脸上像是罩了一罢寒冰似的,环视着跪伏于地瑟瑟发抖的各级官员们。
“为什么你们麒麟的那分怜悯针对的只是奴仆或下级官员呢?难道从来不觉得这是对坚强正直活着的人的侮辱吗?”
珠晶俯视着瞬间僵硬了的男子。
“是没有比一国的王族过得还好的人。我过得比奴仆们优裕是因为我肩上担负羞比他们重得多的责任。因此尽管我每天穿的是绫箩绸缎,吃的是山珍海味,奴仆们却没什么抵触。他们向我低头称臣。如果不这样做,就会像峰王那样被斩首示众。有错吗?”
“是的。”
“祥琼并没察觉到这分贲任,也没有尽到这分责任。野外的工作是很辛苦,大扫除也很累,说因为忍受不了就擅自出逃的人我绝不原谅。这是对那些认真工作的人的侮辱。同样都是从早干到晚,如果把她视作和从来没有偷盗出逃的人一样处理的话,那如何来面对那些辛勤工作的人的诚意呢?”
不屑地看着似乎刚恍然大悟的麒麟,珠晶长叹一口气。
“虽然我理解这种生物,希望你们不会搞错怜悯的对象。如果太过于感情用事的话,就有点像看墓人了。这样就成了葬礼紧缺人才了。旁边如果有麒麟一起哭,死者家属也会略感安慰吧。”
“实在是对不起……”
珠晶叫来了下官。
“出动王师,把祥琼追回来。去和柳国范国取得联系。转告他们,如果罪人在他们国境出现的话,抓住后请移交本国。”
“臣领旨。”
珠晶看着跪伏于地的掌舍的奴仆之长。
“抬起头来。我明白你们的工作十分具有诱惑性,一定也有过被心魔控制的时候吧,你们辛苦了。”
“不,并没有什么。是监督督导不周。”
“什么啊,这根本不是你的责任。迄今为止一直都勤勤恳患地工作。非常感谢,今后还请多费心。”
“……主上。”看着感激流涕的老婆婆,供麒轻抚着脸颊,一边深深地叹了口气。
第七章
第七章
1
“首都州一定是处在国家的中央。”
远甫在桌子上摊开了庆国的地图。虽说是地图,但这里并没有像阳子在故乡看过的那种精密的地图。能分辨大致的位置,但也只是这种程度而已。
“庆国的话,位于中央的是瑛州。瑛州的周围是八州。这也是由太纲所决定的。瑛州的州侯是台辅。瑛州的土地基本上是作为对官员的奖赏而进行分配的。基本上,官员们是没有俸禄的,一定是在得到瑛州的某个地方后,去除从这个行政区征收来的租税金中进贡给朝廷的部分后,剩下的就成了俸禄。行政区的最小单位是村,进贡给朝廷的租税的一半,再加上人头税,以一千村作为行政区的话,官吏从中得到的收入比一个成人在田里干活所获收入还要多出五成啁。最大的话可以达到一个县。行政区官府的长官可以任免领主。这在有州都的郡也是同样的。”
“也就是说,划分首都郡给州官作为报酬喽?”
“没错,你觉得这样做的优点何在?”
阳子歪了歪头。
“因为这里没有纸币,所以要是用钱做官饷的话,他们没办法拿回家……应该不是这个吧?”
远甫笑笑说,
“有兑换的地方,所以不用担心这个把土地交给官员,这样的话,一旦国家发生了饥荒,必然会缩减官吏的官饷。”
“原来如此。用不着人为减少或者增加官饷,可以任其自行增减。”
“没错,那么缺点呢?”
“官吏会实行专政?”
“对,大致上,首都州都会有一名牧伯。虽然会向乡、县各府派遣刺史,但也会发生刺史和县正勾结,胡作非为的情况。租税是由国家决定的,但是他们可以在定下的赋税范围内随意征收。所以,每当领主更换时,首都州的百姓都是喜忧参半。”
“……原来如此。”
“固继所在的北韦乡现在是黄领,也就是说没有领主。由台辅管制以前是和州侯的领地。”
“和州侯……呀峰。”
阳子皱了皱眉。呀峰在诸侯中是最为恶名昭彰的一个。是个诡计多端,阴险狡诈的男人。在政务方面冷酷刻薄,罢免他的呼声很高,但是却总是没有机会。
“呀峰是在予王登基时由夏官长大司马任命安派到北韦乡黑亥县,之后被任命为和州侯而离开那里。听说听闻这个消息的百姓中,有不少人因为可以从呀峰手下获得解放而哭泣呐!呀峰是没有尾巴的豺狼,虽然很危险,却抓不到他。”
“六官也对此十分棘手,虽然一直在做调查,但找不到足以罢免他的证据。”
“我想也是这种情况,总之……”
听见一阵敲门声,远甫和阳子抬起头。
“爷爷,有你的信。”
桂桂说着冲进了房里。
“啊,谢谢。”
远甫从桂桂手里接过信,当场打开,有那么短短的一瞬,带着似乎困惑的表情看向阳子。
“是什么坏消息吗?”
不,远甫说着把信纸折好。
“抱歉,阳子,今晚有客人要来。”
明白晚饭后没法听课后,阳子点点头。桂桂抬头看着远甫,
“客人?那要准备饭和房间吗?”
“啊,没关系,他晚饭后再来,今天就会回去,我会妥善招待,你们就不用多操心,早点睡吧。”
夜晚,阳子在卧室悄悄地接待了访客。来访者是骠骑,景麒的使令。
“那边的情况如何?”
阳子的声音去处什么都没有。本来卧室里除了阳子以外就没有别人。
“姑且平安无事。”
不知从何处传来了应答声,如果有人听见的话,说不定会以为说话人是在地板下。这个想法并没有错,骠骑正隐形于地下。
使令可以潜入到天地气脉中,并借此神不知鬼不觉地移动。这称之为遁甲。虽然景麒也会乘风脉而行的遁甲,但不能移动这么长的距离,至少不能从尧天的内宫千里迢迢赶来北韦。
因为景麒没办法亲自前来,所以派遣了使令过来,骠骑详细地报告了宫中的情况,回去以后,应该会再向景麒报告阳子的状况吧。
“浩瀚好象仍然行踪隐秘。”
阳子点点头。企图行刺的浩瀚逃过追捕,去向不明。
“百官中,有人谣传主上因为害怕浩瀚而逃往雁国。”
阳子莞尔一笑。
“我就知道他们会这么说……嗯,随他们说去吧。”
“但是,请务必小心。如果知道了您身在何处,浩瀚可能会再度企图行刺。”
“有班渠和冗佑在,不用担心。”
“我会如实传达。”
送走骠骑后——其实用不着送,骠骑就已经遁甲而去了。
阳子走出卧室。
房子的基本构造是一明二暗。即一间开放型的房间再加上两间封闭的单独房间。阳子所住的房子也是如此。用故乡的话来说的话,就是大约四叠半的的起居室加上两间三叠左右的卧室。如果是大户人家的话,会在一间卧室里放上床榻,作为寝室;而在另一间卧室里,放上即可做床也可当椅子的榻,书桌,以及书架。基本上是当作书房一样的房间来使用。在起床或是气候良好的季节里,就任两间屋子当中的堂门敞开着,放上屏风作为分隔。那扇门是很细的折叠门。要是全部拉开的话,一般拉到间隔口还是绰绰有余的。阳子觉得,与其说这是房间,更像是在通道变宽的部分摆上桌椅。
里家的折门上没有玻璃,划分成细细的方格子的门上贴着纸,像是拉门那样的东西。折门现在收拢着,除非是睡觉或是不想让别人进来的情况下,否则不管多冷也要稍微开一点,这是礼貌。于是,阳子把门打开少许。
从阳子的房间的起居室隔着院子正好能看见面对书房的走廊。发现走廊里移动的人影后,阳子凝目而视。
是个男人,但也只能看得出这些。应该不是少年般年轻,也不是老人那般上了年纪的人。除此以外什么都看不清。男人在极为朴素的大袖外穿着件棉质夹层的上衣。不知为何放下了帽子前面的黑纱面纱。还用长围巾仔细地绕在脖子上,连头部也一起包在里面。拜其所赐,几乎看不清他的长相。
“那是谁?”
不管怎么看,都只能让人觉得他是故意把脸藏起来的。那个身影略微低了下头,消失在书房门口。阳子皱着眉目送他消失后,走出起居室,沿着走廊往里家的方向走去。
“兰玉。”
听到走廊方向有人叫自己,兰玉抬起头。桂桂啪地站起来,朝屏风的后面张望,不一会儿就扬起他那活泼的声音,牵着阳子的手走了近来。
“有什么事吗?”兰玉问道
“是来找我们玩的吧?”桂桂接着说。
“我能和你谈谈吗?”阳子问道。
“请。”
兰玉笑着拿起放在火盆上的土瓶,在固房里烧热的茶水就是通过这种办法来保温的。
“对哦,今天有客人来,所以不上课。”
“对。”阳子笑着,接过兰玉递出的热水。
“那个人是谁?”
“客人吗?不知道,我没问过。”
兰玉说道,桂桂在一旁拉了拉她的袖子。
“呐,姐姐,就是那个人啦。头发颜色夹杂着茶色的人,是那个人把信交个我的。”
哦,兰玉点点头。那人好象说过自己姓劳。黑发里夹杂着茶色头发的男人,有时会来拜访远甫。看样子像是谁的使者,至于具体情况,兰玉也不知道。
“劳先生吗?就是那个看了让人很不舒服的客人吧?”
“让人很不舒服?”
“他把总是脸藏起来,常常来拜访远甫。但会先差遣劳先生来通知。本人来的话,一定是在晚上,而且是在夜深后。因为每次那个人要来,远甫就会交代说,不锁门也没关系,我才知道的。”
“是哪里的什么人呢?”
“不知道,就算问远甫,他也绝对不会告诉我们。……我,讨厌他。”
“……那个男人吗?”
“那家伙一定不是个好人。”桂桂说完看这兰玉。兰玉则轻轻地责备道,
“不可以这样说话哦。但是,每次那个人一来,远甫第二天就一定会沉着一张脸。”
“为什么?”
“不知道,他不肯告诉我们。……这样一来反而更让人担心。你能了解吗?”
“这个嘛……我了解得很。”
阳子和兰玉他们又聊了一会儿便回到自己的房间。虽然夜已经很深了,但书房的灯还是亮着。
“班渠。”
“在。”
“那个男人回去后就跟着他,替我查一下他住在什么地方。”
一定是住在旅店里,这种时候大门已经关上了。
“遵命。”
[第32楼]
2
船经过了庆国和巧的国境高岫山。高岫山横跨各个国家的国境,而它的入口一般只有一个,最多也就三个。因为每个国家都有,所以国境的别名就叫做高岫。听说,从隔开巧和庆国的高岫山出发到位于庆国北部,东岸中部的吴渡港,要花四天时间。
“姐姐,给你个好东西。”
铃在甲板上看海,清秀跑了过来。
“你看!”
清秀一脸自夸地拿出用砂糖煮过以后晒干的杏仁。
“这是哪儿来的?”
“别人送的。”
清秀得意地笑着。
奇怪的小孩。把铃斥责成那样,照道理来说,那以后应该对铃不加理睬,但事实却非如此,反而更加频繁地在铃的周围跟进跟出。还厚脸皮地跟进女生的房间,睡在铃的旁边。铃总觉得自己连生气的力气都已经没有了。要是因为清秀是小孩子而小看他的话,可就有得好受了。这孩子的这张嘴真的是很厉害的。
因为睡在同一间屋子里,铃目睹到了清秀频繁地发作。几乎每天早上都抱着头呻吟着。看来休息一下就会好这句话不像是在说谎,但是这个过程中常伴随着呕吐。一旦好了,就又变地神气活现的,但是常常会有好一阵子脚底不稳,走路象蛇行一般。
难道清秀该不会是有什么老毛病吧?铃不认为那是单纯的头痛。
清秀说自己被妖魔袭击过,铃曾经看过那个伤口。在后脑勺,正好是头发束起来的那个位置,有个小小的,像是被一下子砍下去后留下的伤疤。因为看起来不是那么严重的样子,让铃少许安了些心。但是,听他说好象自从受过伤后,才开始会头痛。
“呐,清秀,真的不要紧吗?”
把杏仁放进嘴里的孩子茫然得看着铃。
“什么?”
“你的伤啦,不是还没治好,还会痛吗?不要紧吗?”
“嗯……不可能不要紧的。”
“让医生看看吧。”
不用了,清秀摇摇头。
“现在没这个空,不过,我没事的啦。只要休息一下就好了。”
“有没有好一点?没有变得更严重吗?”
总觉得呻吟的时间在一点点变长。醒来后到能平稳走路为止所花的时间也更长了。
清秀显得有些困扰。
“这个嘛……”
“这两,三天老是在揉眼睛,觉得眼睛也不舒服吗?”
“总觉得,看东西变地很费力。”
铃叹了口气。
“果然,有哪里不对劲啁。老是反反复复的,这不叫治好了。等到了庆国,一定要叫医生好好给你看看。”
“嗯。”
“目的地决定好了吗?”
清秀摇摇头。
“妈妈,已经不在了……”
“败给你了。毫无目的的就打算去庆国吗?要是这样的话,还不如去奏比较好。”
“妈妈说要回来,所以我就回来了。”
铃叹了口气。
“总之,到了庆国以后就去看医生,你要是死了,和我可没什么关系。”
清秀的肩膀猛地颤抖了一下。
“姐姐因为是仙人所以会知道?我果然……还是会死?”
“清秀……”铃看着露出害怕的表情的孩子。
“我只是随便说说罢了,没有真的说你会死啦。”
“姐姐,你性格真差劲。”
“不好意思啊。你也好不到哪里去,像你这样的人不会那么简单就死掉的。”
“也是。”清秀笑着。铃注视着那个笑容好一会儿。
“小子,晕船了?”
船员笑着说。
“才不是呢!”
清秀抗议道。
铃躲在阴影处看着这一幕,皱起了眉头。蛇行更严重了,太阳都快下山了,却还没好转。
“不过,好象是呐。人晕乎乎的。”
“你在兴奋个什么啊?给我安静点。难道是因为可以回到庆国,所以开始紧张了?”
“我都说没有了啦!”
船员会这么说是因为清秀的手在颤抖。说是颤抖,更像是痉挛。
“啊,要是晕船了话就老老实实睡觉去。摇摇晃晃到处走的话,当心掉进海里哦!”
清秀笑着答是,消失在船舱里。看着清秀走进去。铃总算感到松了口气。
不知道为什么,很害怕看到清秀。如果只是头痛,发抖的话,也许不会觉得不安。但是,偏偏病惰一天天加重,而且日渐恶化,这让铃感到不安。
铃追着清秀进了船舱。清秀呆呆地坐在船舱里。
“没事吧?”
清秀转过头,然后看上去很惊讶地几次想让自己的视线聚焦。眨了好几次眼,又用手掌揉了揉。
“怎么了?”
“我,好象不太像没事的样子……眼睛好模糊。”
“……要紧吗?”
铃慌慌张张地走过去,在清秀的右边单膝着地,查看着他的侧脸。
“难受吗?头疼不疼?”
清秀把铃和墙壁来回对比看了好几次。
“姐姐,我,看不见姐姐你了。”
“哎?”
“象这样往前看的话,就看不见姐姐了。”
铃赶忙把身体转向前方。人类的视野是很宽广的。从视野的尽头能够很清楚地看到身旁的清秀。
“我,到底怎么了?”
孩子的脸上满是恐惧之色。
“清秀……”
面带惧色的脸扭曲着,原以为他会哭的,但清秀却出乎意料地笑了起来。眼中仍然漂浮着恐惧之色。
“我,应该是个不错的人吧……”
“清秀……”
“果然,好象还是会死啊。”
“怎么可能!别说傻话!”
清秀像是崩溃般扭曲着脸部。
“一起去吧?”
铃握着他颤抖的手。
“一起去尧天吧?”
“尧天?”
“我是去见景王的,王的话,一定能治好清秀。王宫里有好多厉害的医生。所以,我们一起去尧天好不好?”
清秀垂下头。
“算了,那种大人物……见不到的。”
“但是,你很难受吧?头痛变厉害了吗?这样下去要是变得更严重的话怎么办?”
“真的会治好我吗?”
“要是景王说不行的话,我就带你去采。采王的话一定会给你治的。”
嗯,清秀点点头,啪地,小小的泪珠滴落下来。
“我,很怕死……”
“清秀……”
“虽然不管是谁都会死,但是,只有自己死的时候是笑不出来的……”
“傻瓜,我都说不会有事的了。”
清秀嘿嘿地笑起来。
“看来我意外地修行不足啊。”
“小孩子少说这种老气横秋的话。”
嗯,清秀把脸趴在铃的膝盖上。
“没事的,一定不会有事的。”
铃抚摩着点头答是的清秀的背。
三天后,船终于到达了吴渡的港口。虽然说是港口,但却没有登岸的设备。突出的岩石,形成了攒弱的弧度。船停在它的内侧,从悬崖那里来了几条驳船。驳船停靠的地方是搭在悬崖底下的浮动栈桥。从栈桥开始往上,挖掘崖壁做出的石阶蜿蜒曲折地直通到悬崖的上方。
铃支撑着清秀左边的身体,清秀的眼睛直到现在还没有好转。自从说看不见的那一天起,清秀视野的右边就一直维持着什么也看不到的状态。
好几次,因为绊到脚而差点摔倒。因为实在看不过去攀登石阶的清秀,以及支撑不住,快要滑倒的铃的样子,港口的男人帮忙背起了清秀。
爬上山崖的时候几乎都快喘不过气,从山顶上一眼望去,是广阔的山野。在悬崖边上,细长的村落伸展开去。
庆国和州吴渡。和州在庆国的东北部延伸,而吴渡更是在和州的东边。
从男人的背上下来,清秀环视着山野。铃握着他的手。
去尧天吧。景王一定会帮助我们的。
3
吉量在空中轻盈地奔跑着。
祥琼俯视着山野,感觉胸中的闷气终于一扫而空。
幸好这么做了。
从一开始就逃走的话,不用乖乖去里家,也不用沦为下仆,就可以获得自由了。
已经没有任何人可以让祥琼下跪了。
祥琼直奔黑海而去。在城门关闭前抵达沿岸的城市。她在那里卖掉了自己的耳环,换了一身衣物后,找了家旅店住下。久违的绢的感触,奢侈的饭菜,以及铺着锦缎被褥的床榻。祥琼在想要大声称快的心情中睡去。第二天,她卖掉了另一个耳环,向黑海飞去。
吉量的话,两天就可以飞跃一个国家,毫不费事地穿越国境进入柳国。在旅店住了下来,第二天沿着黑海岸北上,傍晚之前到达了比起恭来,更接近雁的中央港口城市,背享。
“还有空房吗?”
祥琼牵着吉量的缰绳穿过了大门,分隔采光用格子窗的墙壁,装饰着鲜花的花垂门,屋檐下挂着几盏灯,照亮了门内错落有制分布开的的前院。这是间大旅店。
急急忙忙跑出来的店员对着祥琼点头哈腰,笑吟吟地答道,
“这位小姐,有上等空房空着。”
是吗,祥琼微微一笑。
“那就住这儿了吉量就拜托你了。”马倌跑过来接过吉量的缰绳,店小二把系在鞍上的行李解下抱起来后,马倌便把吉量牵到门边的马房里去了。祥琼经过前院往房屋的大门内走去。
打开门后,里面是中堂。靠墙的位置宽松地排着几张桌子。客人门坐在桌边畅谈着。对着走过来行礼的店员,祥琼从扎成一个的发髻上轻轻地摘下了一支银色的发簪。
“这个足够了吧?”
旅行者忌讳身边带着大笔钱款,所以常用汇款或者物品来支付。在大旅店里一定会有兑换随身装备的小店,在那里可以进行清算。如果支付后还有余额的话,出发的时候,店方会用货币支付找头。店员接过发簪,确认工艺后,深深地点了个头。
“足够了,我们收下了。”
“要是不够的话尽管告诉我。”
“十分感谢,您要在哪里用餐?”
如果是小旅店的话,通常是面对着马路吃饭的,二楼或者内堂则是客房。像这里的这种大旅店,一般是在面对园林的饭厅或是在客房里用餐的。在小旅店里,只能在隔间里铺上寝具睡觉,能有洗脸用的梳洗台就算是很不错的了,有不少店连这个都没有。更糟糕的旅店,就在土房里并排放上几张低矮的床,因为没有屏风而不得不和素为谋面的旅行者混在一起住。普通的旅店里,床上通常都有天盖和帐子,并且配有梳妆台和小桌子。像祥琼所住的这种大旅店,在两间附有全套设备寝具的卧室中,还附带一间可供放松或吃饭的起居室。
“在房间吃。”
“事实上……”,店员面有难色。
“刚好有船抵达港口,所以客人很多。没办法给您准备一个人的房间,能不能和另人合住呢?”
因为卧房从建筑形式上来说,一定会有两间,所以住宿中也有合住的制度。在单身旅行投宿的客人中,没有能力独自借一整个卧房的客人就会和别人合住一间。
“没什么办法吗?我可不想和奇怪的人住一起。”
“十分抱歉。如果可能的话,我们也会介绍您其他的旅店,只是今天真的不管哪家旅店都客满了。”
“……没办法了。”
“真的十分抱歉,那么……我给您带路。”
祥琼被带到三楼的卧房。经过可以俯视小庭院的回廊后,走向里面一间屋子。看上去不像是很好的房间,这种类型的建筑物,越往上,天花板越低。真正的好房间是面向园林的那种。
“这间房。”
小二在最里面一间的门口停下脚步,镂空雕刻的漂亮的房门上嵌着玻璃,使得房间一览无余。门内是起居室,摆放着一些做工不算糟糕的家具。
面对起居室的是两扇看上去很厚的门。这就是卧室。卧室是配有钥匙的,但起居室没有。起居室不算是密室,所以合住的制度才得以成立。
“谢谢。”
把小费塞给将行李搬进卧室的小二后,祥琼在起居室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简单得有点傻了啊。”
祥琼咯咯地笑出声。
她心中没有丝毫的罪恶感。因为供王是心怀恶意接待祥琼的,自己以恶意相报,有什么不对?供王不会因为少了几件物品而感到困扰吧。反正这些都是从别人那里得到的,只不过是把它们再让给祥琼而已。
“就算这样悠哉的走,花个六天也能到庆国了。”
庆国首都,尧天。景王所在的东面国家的首都。要怎么做呢?从什么开始夺起好呢?总之,必须先要设法接近景王,混入宫中。但是,这个问题有一定难度。
祥琼没有自保的旅券,在芳国得到的旅券,扔在那里没有带出来。虽然也听说过有官员会以钱财做交换,违法发放旅券,问题是,到哪里去可以找到这种狡猾的官吏呢?
只要有旅券在手,要进入宫中不是不可能的。王登基不久的王宫里,下官有时会进行更换。祥琼很有教养,如果申报下官的职位的话,被采用的可能性是很高的。同时,登基不久的王内心一定还很不安。所以不管是下宫还是官吏,只要有人稍微对她亲切点,就会受她的重用。要收服景王就不是不可能的了,就连趁虚而入推翻王也是……
祥琼的对宫中的情况很明了。宫中的事情我明白的很。
“要不要顺道去戴国看看呢……”
失去王而荒废的国家,可能买得到旅券吧。
泰王登基是在芳国发生政变的两年前。仅仅半年后,戴的勃使就前往各国通传王的卦报。派遣勃使的是戴的新王,但是,如果他国的王死去的话,用不着派遣勒使,各国宫中的凤就会呜叫通报。关于泰王的消息,凤始终是沉默着的。至少,在祥琼还在芳国的鹰隼宫的这段时间里,凤并没有因为王的架崩而鸣叫过。既然王还活着的话,就没有理由另立新王。这明显的是假王。事实上,没人知道戴国内部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因为他国的内政不太会传过来。
虽然和芳国一样失去了王,但是又不可能回到芳国去。总之先去戴一次,祥琼在心里嘀咕着。
“客人准备旅行到哪里?”
把食物端进来的店小二问道。祥琼看着他摆放碗碟的手,皱起了眉头。
真讨厌。
桌上摆着的是两人分的食物。不得不和素未谋面的人一起吃饭吗?祥琼臭着一张脸。有人应声回了店小二的招呼从卧室里走出来好囊早就在卧室里了看着人影,祥琼的眉皱地更紧了。和素未谋面的人一起吃饭已经很不愉快了,没想到对方还是这个样子。
半兽。
以一半是兽的形态生下来的人类。虽不多,但也不少。在芳国的话,根本不会让半兽住这种高级旅店。至少不允许以兽形走进庭院。
那只半兽似乎没注意到皱着眉头的祥琼的样子,摇摇晃晃地走出来和店小二搭起话来。
“谢谢啦。”
孩子的声音,老鼠的外形。身高也只有一个孩子那样的高度,但却像大人一样穿着上衣。把小费递给低头行礼的小二后,老鼠坐在了椅子上。似乎终于注意到坐在椅子上的祥琼似的,低下了头,
“请多指教。”
“你好。”祥琼以冷淡的声音回答道。
“客人真是多地吓人啊,柳一直都这么热闹吗?”
祥琼没有答话。仿佛在说“竟然和半兽同桌吃饭”似的,把脸背了过去。
“今天比较特别啦。”
回答的是留下来服侍用餐的年轻人。
“因为有船从雁过来,客人也是搭那艘船来的?”
“嗯,这样啊。”
“一半客人就下船了,还有一半客人现在开始上船。客人您是哪一边的?”
“我只想到首都去看看。”
啊,年轻人笑笑。
“芝草是个好地方。不过,旅行的话,那里现在可是寒冷的季节哦。”
“和雁差不多吧。”
“是吗?”
“因为雁也那里也很冷。虽然比柳地处偏南,但是有季风吹过。”
哎?年轻人说着看向祥琼。
“客人您是去哪里?”
祥琼简短的回到遭,去戴。一说完,年轻人就睁大眼睛。
“……但是,戴国……”
“已经荒废了是吧?所以我要去,我在戴有认识的人,他可能正感到困扰。”
“戴的哪里?”
被这么一问,祥琼心里咯瞪一下。
“哪里……问这个干吗?”
不是,年轻人似乎有些困扰地笑笑。
“我原来是乘在去往戴的船上的船员……”
“……是吗?”
“是运谷物去戴的。我们满载宝玉而回。因为戴那里缺少谷物。但是,现在已经不行了,那里妖魔太多,没办法接近。”
“这样啊……”
“被虚海包围的国家一旦荒废了是很可怕的。因为会有妖怪从海底浮上来,一转眼间,整个国家就被孤立了。说实话,今年冬天,戴的人要怎么样才能填饱肚子啊……”
因为并不期待有人能给予这个问题一个答复,于是祥琼沉默着,想起了芳国的事情。条件几乎是相同的。即使耕作,收获的粮食也只能让老百姓过地紧巴巴的,就算是有哪里歉收的,也没有从别的地方调配粮食过去的余地。
“客人您认识的人,说不定已经离开戴了。”
“是吗……”
“因为好象有不少人逃到雁国去了呢。柳这里也来了很多。我们运的最后一次行李就是人。怎么说呢,就算是用指甲抓羞船舷也要离开戴国的人挤满了港口,所以又不能不让他们搭乘,随便拒绝掉的话,搞不好连船都会被他们抢走呢。
“是吗……”
“结果,因为太危险了,所以我就不再干跑船的了。这才托了父母到这里来工作。不过应该还有人在等着船吧。”
“是啊。”
“客人您因为有吉量所以没关系,如果是船的话,好象已经没办法开往戴了。雁那里的航运好像也停掉了的样子。”
祥琼轻轻睁大双眼。
“已经知道我是乘吉量来的了吗?”
年轻人笑笑。
“因为很少有客人骑着那种了不起的骑兽的。啊,不……”
年轻人看了看老老实实吃饭的老鼠。
“客人您的驹虞更厉害啊,大家都是第一次看到,所以全都跑到马房里去看呢。”
老鼠轻轻晃了晃胡子,
“没那么厉害啦,是别人借的。”
祥琼看着老鼠,因为坐骑太厉害了,所以尽管是半兽,尽管是孩子虽然又有些像大人也把他当成是普通客人来接待。
“不过,客人,天上也一定已经变得危险了。”
听到有人向自己答话,祥琼慌忙点点头。
“……是啊。”
“呃,也许去庆国比较好吧。”
“庆国?”
“哎,好象从庆国还有武装过的船勉强地来往两地,聚集戴的难民。”
“哎?”
“庆国有个怪人,聚集了戴的难民,让他们帮忙开垦土地。听说作为交换,只要去了,就会给他们土地和户籍。在我还在跑船的时候.就会定期去一次戴,把难民们运回来。虽然次数少了很多,不过好像还在继续运的样子。让他们载你去不是正好吗?”
祥琼勉强忍住了笑。
我要去戴。然后等着那艘船来,前往庆国。得到户籍后就去尧天。……什么嘛,太简单了。
“听到件有趣的事情呢,谢谢。”
祥琼发自内心地说道。
从戴向庆走。
满足于有了明确的方向,祥琼很快就回到卧室休息去了。锦缎的被褥,被火盆烘暖的床铺,睡起来舒服又暖和。深夜,祥琼被敲门声惊醒。
“谁?”
祥琼皱起眉,是那只老鼠有什么事情吗?
“打扰了。”听声音是那个送食物的年轻人。祥琼慢慢爬起身,披着大袖朝门走去,一边开门一边对门外的的人说道,
“出什么事了?”
“想起一些关于戴的事情。”
祥琼打开了锁,刚想轻轻打开门的时候,门忽然被粗鲁的一把推开,祥琼踉跄了一下。站在起居室里的是那个年轻人和几个穿着青色铠甲的士兵。
“什么事……”
心脏剧烈的跳动着,祥琼尽量忽视加速的脉撙跳动。
“抽查旅券。”
对方说完后,祥琼的脸上血色尽失。
“你们在说什么啊,这种时候……明天再说……”
虽然试着从似乎快要干涸的喉咙里勉强发出抗议的声音,但士兵们涌进卧室,把祥琼包围了起来。
“旅券在哪里?”
膝盖开始颤抖。
“……其实,弄丢了……”
“名字?”
“玉叶,孙玉叶。”
士兵面无表情地来回看着祥琼和同僚。
“你带着吉量吧,哪里弄来的?”
“……不……记得了……”
太可疑了。祥琼咬着嘴唇,意识到自己脱口而出的借口有多差劲。
“我们要检查行李。”
“不行,不要随便动!”
祥琼叫嚷着,感到一切都完了。好不容易从柳来到这里。供王已经布下搜索网了,如果不逃的话……祥琼的视线来回移动着,但是双肩却被士兵按住了。就算有话路也逃不掉了。
士兵们走近床铺,抽出用皮带捆绑的小小的行李。打开之后,在替换衣物之间,找到了分割地很细小的物晶。士兵中的一人手里拿着纸,他把这些物品和纸上所写的进行了一下对比。
“珠带,头带是金底上有龙凤文。凤形耳环,孔雀石珠金……都有啊。”
嘴里念着纸面上所写文字的士兵转头看这样琼。
“还缺一副耳环,和一根发簪,哪儿去了?”
祥琼没有回答。准确地说,是颤抖地已经无法发出声音。
被抓住了,会被问罪,然后接受裁决。终于想到那一点了,为什么到士兵冲进来的那一瞬间为止,这个念头都没有在脑海里出现过。
偷盗之罪祥琼搜索着自己的记忆,感到全身一阵战栗,是磔刑。人被绑在街头,用几根钉子钉死的刑罚。
“怎……么了?”
对面的卧室门打开,老鼠探出了头。祥琼忽然用手指着一脸倦容,揉着眼角的半兽,
“我什么都不知道!这些都是那家伙给我的。”
“啊?”
士兵们看着呆呆的老鼠。
“旅券呢?”
“在里面……”
“名字?”
“……张清。”
记录在案后,士兵淡淡地把纸折了起来,向着其他士兵抬了抬下颚,
“带走,两个人一起。”
第八章
第八章
1
“喂!你到底是怎么弄到这些东西的?”
祥琼被关进了柳国的大牢里。牢房就像降过霜一样的寒冷,而那只老鼠也被关了进来。
“到底是怎么回事?多少说点什么呀。”
祥琼没有回答。并不是不能回答,只是因为害怕一旦说出来的话,可能马上就会被定罪受到处罚。
“你叫什么名字?”
“…祥琼。”
她终于还是开口回答了,恐怕是因为自己的罪恶感在作祟吧。
“叫祥琼的话,这确实是芳国公主的名字不是吗?”
祥琼一下子抬起了头。
“公主孙昭,字祥琼。”
“我…”
他为什么会知道?这只从雁国来的半兽。王族的名字一般是不太会流传出去的。因为王族的身份高贵,很少有被人直接称呼姓名的机会,所以旁人也无从得知他们的姓名。
“你…到底是什么人?”
老鼠摸了摸自己的胡须说。
“我叫乐俊,是个学生。”
“只是学生的话,怎么会坐着驹虞?”
“所以那只是借来的呀。因为你是公主所以被迫捕吗?”
祥琼没有回答。她忘不了曾经不小心说出自己是公主后所遭受到的那些可怕的事情。
“如果你有什么烦恼的话,可以说出来,我们一起来商量呀。”
“比起担心我来,你难道不担心你自己吗?”
祥琼抽动了一下嘴角笑了笑说到。
“你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被关在牢里吗?弄的不好,可是要被处死的。”
乐俊摸了摸胡须说。
“死刑?那是芳国的作法吗?偷东西就要被处死的作法,只在芳国才会有。不,现在就连芳国也废止了这种法令了。”
“……是……这样的吗?”
“峰王好像是个非常严厉的王呀。犯了偷盗罪就是死刑,从主人家里偷了一般的物品的话要被处以鞭刑,偷的是衣服宝石之类的话就要被处以死刑,就算只是偷了点吃的东西也是要掉脑袋。不过,只有芳国是这样的。一般别的国家都是实施杖刑。柳国的话也有点不同,不过也差不多是对犯了这种罪的犯人处以九十大板的杖打吧。”
祥琼惊讶地看着那只老鼠。他竟然连别的国家的法令也知道得那么清楚。虽说这点是优秀的官员都应该具备的条件,但实际上就算是掌管刑法的官员们,他们中间也很少有连别的国家的法令也知晓得一清二楚的人存在。
祥琼这样想着,又问了他一遍。
“你不是个简单的人物吧?”
“我都说了我只是个学生。雁国的法令什么的,这种东西我知道也不奇怪呀。”
“你是少学的学生?”
“不,是大学学生。”
闻言,祥琼更是睁大了眼睛。各州都只设立一个少学,大学则是各国府附属下的唯一的高等学府,学生的数量也只是一百人左右,非常的少。所以大学的入学并不是那么简单的一件事。如果完成了大学的学业,就能当上官职,因为还有成为高级官员可能性存在,所以梦想着能进大学的人非常多,每年都参加选拔却一次都没有合格的人也很多。
“像你这样的小孩也能进大学?你几岁呀。”
乐俊的胡子垂了下来。
“我看起来就那么像小孩子吗?算了,算了。我二十二岁了。”
祥琼眨了眨眼,感到十分惊讶。虽说二十二岁就进入了大学学习不是不可能,但是就岁数来说还是太早了点。因为不仅是要通过入学考试,还要少学的前辈之类的人物推荐才能真正入学,所以说超过三十岁才入学也并不稀奇。
“是吗……真不错。”
这只老鼠的未来已经决定好了。是作为官僚的富裕、光明的前途。祥琼的未来却什么都没有。只能像这样被关在牢里,等待判罚。
“没什么好的,如果真的被定罪逮捕的话,说不定会被学校除名的。”
祥琼看着这样说的老鼠。作为大学生,不仅需要丰富的知识,也要求有良好的品格。因此,一旦因为犯罪而被处罚的话,毫无疑问会被学校除名。
只是祥琼想着,如果是自己的话,会被送回恭国吧。受到供王的侮辱与处罚,而且处罚大概会异常地严厉吧。发生这样的事,对这只老鼠而言不会失去全部的东西,可是自己弄不好是有可能连命都保不住的。
“算了,总有办法的。对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柳国的士兵会闯入我们住宿的地方呢?”
祥琼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她背过了身靠在墙上闭上了眼睛。表示出完全不想再继续说下去的意思。她的背后传来了轻轻地叹息声。
祥琼装作睡着了的样子靠在墙上,其实她根本睡不着,整夜颤抖着直到天亮。第二天,祥琼被带出了牢房。一边走出牢房,祥琼一边回头往牢房看了一眼。像是歪着头的老鼠,一直看着祥琼。
牢房位于官府的最里面。这条街上的这个官府是隶属于郡的,还是隶属于乡的?或者说是隶属于县的?也有可能是此县还要低等级的,祥琼对此一无所知。有裁判罪行的权力的机构只有县府以上的地方才能,州府是不处理犯罪事件的,不过牢房倒是什么地方都有。
祥琼被带到了府邸的正殿里,就这样腰上被绑着绳子坐在堂厅正中央的地板上。正面的檀台上坐着一个胖胖的中年男子。牵着绳子的狱卒把祥琼的头压到地上,勉强她磕头。
“是芳国的公主孙昭么?”
“不是的。我不是那么了不起的人物。”
男子感觉好像很有意思似的笑了。
“哦?从恭国的供王那里被告知,芳国的公主偷了王宫里的御用物品逃出了恭国。主上传达下来,说是一定要捉住她。青鸟带来一份写清楚被盗物品名字的目录。你行李里的东西可是和目录上所列的被盗物品完全吻合哦。”
青鸟是指,被用来传达各官府间的传令的一种鸟。
“那是……别人给我的。”
祥琼的头贴着地面,这样说到。
“是从住在同一房间的半兽那里得到的东西。”
虽然很对不起你,但是我无论怎样都不想再回到恭国去了。祥琼心中有亏地一口否定到。突然坐在檀台上的男人大笑了起来。
“你认为会有哪个官员会相信你这种谎话啊?”
“可是……”
“原来如此,就像是完全不知世事的公主呀。明明是从恭国的王宫里偷了东西逃出来的,但却还是气定神闲地公然在客栈里住宿,也不知道应该把多余的东西扔掉,把值钱的东西换成钱,竟然就这样把偷来的东西藏在行李里。”
祥琼咬着嘴唇。实际上她自己也觉得这种做法很糟糕。因为得到了自由而实在是太高兴了,结果就完全忘了应该小心。
“偷的都是些饰品,因为你是女的吗?真是愚蠢。”
“县正。”这时有个声音对坐在檀台上的人说到。那这里应该是县府了。
“公主应该不会是做出这么可笑愚蠢的事来的吧。这个女孩儿应该不是什么公主。”
“这倒也是。”
县正的声音里流露出一丝兴奋。
“原来如此,确实是这样的呢。我再问你一次,你是公主孙昭吗?”
“不是!”祥琼斩钉截铁地扒在地上喊到。
“那么,就是说公主把盗的东西强加给你,然后自己隐藏了行踪。但是,怎么可能把好不容易偷来的东西送给别人呢?这是绝对不可能有的事。女孩儿,怎么样?还是想说是别人给的东西吗?还是说,是你偷的?”
祥琼没有回答。
“抬起头来,看着我的眼睛回答!这是偷来的东西吗?”
祥琼抬起了头,看着那张笑得脸色发红的脸。
“不……不是这样的。”
“那么,就从别人那里得到的了?哪里会有这样愚蠢的人。还是说……”
县正的声音变得像猫那样奇怪。
“这原本就是你自己的东西?因为害怕被牵连进来,就说成是从别人那里得到的?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和目录上的东西一样,就只是巧合了,和恭国失窃的东西毫无关系了。”
祥琼感受到那男人满含深意的视线,点了点说。
“……是这样的。”
“就你这样,带着的这点东西不会太奢侈了吗?”
“……但是……是我的东西。真的是。”
“那真是奇怪。不过,宫府也是很忙的,有很多事要处理。要是对每件觉得很奇怪的事情都去做调查的话,那可真是没完了。你要是能自己赎罪的话,当场放了你也可以。”
醒悟到男人话里的深意后,祥琼惊呆了。这个男人是在要求自己贿赂他。站在堂内的下官们也都邪邪地笑着。
“如果……能原谅我的话,这行李里的所有东西都将献给县正大人。”
“是嘛。”县正拍打着自己的膝盖。
“还真是个知道怎么设身处世的女孩儿呀。那么我就不再追究了。就对上面的说,你的东西只是正好和目录上的东西相似,只是个巧合罢了。是供王的东西的话,那我可不敢拿,不过如果是你的东西的话,那就没问题了。”
“是我的东西。”
祥琼肯定地说,县正和其他下官听闻后笑了起来。
“明白了。那么,就放了你。饰品什么的留下,包袱和钱袋都还给你,你爱怎样就怎样吧。”
“……非常感谢。”
祥琼低下了头,隐藏起了脸上浮现出的表情。
从府邸接过了行李和钱袋,祥琼漫无目的地走在的街道上。
得救了。
至少不但是保住了自己的命,还不用被遣送回恭国。但是好不容易偷出来的宝物以及吉量都没了,而且不仅如此。
祥琼把手伸进衣服口袋里,害怕似的碰了碰已经变得很轻了的钱袋。
付住宿费用的银钗被没收了。把变得很轻的钱袋还给祥琼的官员,对她说:从钱袋里已经拿走了她应该支付的钱款。
但是,却几乎拿走了全部的钱财。不过就算如此,比起被送回恭国来说,真是要好太多倍了。裹竖皮外衣,用头巾把头好好地包好,祥琼边这样做边用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说着。
但是,接下来要该怎么样呢?
行李里有些替换衣服和昨天特意买来的装饰品。如果把这些全部换成金钱地话.那能坚持旅行到什么地方呢?为了去庆国,不弄到去戴国的旅券的话是不行的,一定要坐上去庆国的从戴国出发的船。不过留给祥琼的只剩下五天的旅费了。
大概得靠走的了。也只能住最差的旅馆了吧。如果这样也不行的话,那就只能乞求普通百姓能让她留宿在自己家里,能让她做些日付薪水的话儿,一边忍受着别人的白眼一边旅行了吧。自己能够做到吗?祥琼这样想着。
深深地埋首,走出府第大门的祥琼,突然听到旁边传来搭话声。
“看起来好像没事了。”
祥琼慌乱地转过身去,看见了老鼠牵着驹虞的缰绳。
“……你……”
“我担心你不知道会受到怎么样的处置,所以来看看。现在看来心情不错嘛。”
漆黑又细长的眼睛,脸上浮现出似笑非笑的表情。
“我并没有心情好。”
祥琼扭过脸去走了出去。身后马上响起了啪嗒啪嗒追赶她的脚步声。
“心情不好吗?”
“被要求行使贿赂的话就能放了我。结果,身上带的东西全部被拿走了。”
祥琼在路上叹了口气。对这只老鼠多说什么也无益,反正也只会说太好了之类的。
“……真是奇怪呀。”
听到这句话,祥琼转过身去看着老鼠。
“柳国的官员竟然会要求贿赂这种事。”
“这有什么奇怪,他们确实这样做了。世界就是这样,到处都有贪官,他们以权谋私!”
“但是,柳国是有名的法制国家。芳国的峰王也是模仿柳国来建设国家的。”
祥琼停下了脚步。
“比起惩戒百姓的法令,约束官员行为的法令反而更多。这一点就和芳国稍有不同了。柳国的官员是不可能出现腐败的事的。法令就是为了阻止这点而设立的。这样还在县府的大堂上堂堂正正地要求贿赂?真有这种事吗?”
“……什么意思?”
“看来是监管体制本身开始腐败了。祥琼是不是说过要去戴国吗?果然是想要从柳国的港口渡海吗?”
祥琼像是自嘲似的笑了起来。
“那是因为没有直接去庆国的旅费。”
“你还是放弃比较好。”
“……为什么?”
站在面向正门的大路上,老鼠低声说到。
“在虚海上有妖魔出没。”
“昨天听说了。”
“一部分是在戴国沿岸出没,一部分则在柳国沿岸出没。”
“什么?”
祥琼又停了下来看着那只半兽。半兽也用黑漆漆的眼睛看着祥琼。
“柳国正在倾覆。”
祥琼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柳国的刘王,比恭国的供王治世的时间还要长。已经统治国家一百二十年了,可以称他为一位贤君。对祥琼来说,附近的三个国家,范国,恭国,柳国她觉得都是不会灭亡的。因为这几个国家自祥琼出身以来,一直是十分稳定的。
“这样的话,你准备怎么做?”
突然被这样问到,祥琼回头看了看乐俊。一边这样问着,一边走出了大门。
“什么?”
“你不是想去戴国吗?行李不是拿回来了吗?那么路费呢?我也差不多要离开柳国回雁国去了。如果可以的话,要不要一起走?”
祥琼一下子瞪大了眼睛。
“……不会吧……你是说要带我去雁国?”
“如果是到关弓的话,还得先走一段路呢。”
“……你是笨蛋吗?因为我你自己差一点被当作小偷呢!”
乐俊笑了。
“那个我有想到过,大概不会被正式逮捕的。因为有个地位比较高的大人给了我特殊的旅券。”
“问题不在这里……”
对此,他笑得更深了。
“我好像是为了和你这样的人偶遇而出生的呢。”
2
花了半个月,铃和清秀来到了位于和州西面的止水乡。就这样沿着西方前进的话,就能到达位于首都尧天的瑛州。
花了半个月才来到这里是因为使用的是马车这种交通工具,而最主要的原因是因为清秀的情况越来越差了,不明就里的病痛一旦发作就算呻吟上半天也是常有的事。这样的话,当天就不用说了,就连第二天也无法再旅行下去。伴随着头痛而来的是全身抽筋以及呕吐。
“姐姐,真对不起。”
清秀躺在马车上,身体一边随车摇晃着,一边这样说到。马车只在车板上铺了块布盖住一些行李。马车上坐着的人都是近郊村庄里的人,沿着街道出镇的时候,顾便带些乘客,赚点小钱。也有专门用来运送乘客的马车,但是大部分都是富人在使用,一般是不会让铃他们坐的。
“钱没关系吗?我可以走。只是走的慢点。”
“没关系的。小孩子不用担心钱的问题。”
铃轻轻敲了一下他的额头,清秀笑着回答。
“明明你自己也只是个孩子。”
微笑的脸十分消瘦,那是因为一直在呕吐才变成这样的。
讲的话也好像挺奇怪。铃是仙人所以听不出来,但是车夫说清秀讲话的方式有点奇怪。比如像把“去”说成“举”。
“有顶嘴的时间,还不给我去睡。”
“我是在担心会拖姐姐的后腿。”
“不用你多操心。”
铃一边说,一边笑了。对清秀的顶嘴没有感到生气是因为这话没有别的意思。虽然有时会说出些让人生气的话,但是这些确实又是实话。比起假惺惺地说什么“真是可怜呀”这样的话,直截了当地说“一点都不可怜”反而轻松。
铃忽然抬头看了看清秀。
“这样一想,梨耀大人大概也是这样想的。”
“什么?”
“是洞府的主人,我曾经非常讨厌的梨耀大人。但是,如果被询问是否是讨厌自己之类的话,一定不会说什么讨厌之类的话吧?大家都会摇着头回答没这回事,梨耀大人一定就会说些令人讨厌的话!”
“虽说没有人会对自己被讨厌这种事感到高兴的。不过,明明知道对方讨厌自己,却还说没这回事的话,也不会觉得开心的。”
“那就不要做出让人讨厌的事不就好了?”
嗯,清秀雹着车顶的天窗应到。
“人呀,有时明明知道自己是不能做这种事的,但最后还是会做,不是吗?”
“……是有这种情况的呢。”
“这种时候,自己也会觉得自己做了不好的事,就想问问看自己是不是被讨厌了,但是明显别人是不会说自己对此很生气之类的话的,要是直接说什么讨厌之类的话,不是很莽撞吗?”
“确实是这样的。”
“如果这样的情况一直持续下去的话,就慢慢会不明白自己到底是为了什么,变得只是为了让别人说出心里话而这么做了。不是会有这种感觉的吗?”
铃恍然大悟。
“这样的话,岂不是和梨耀大人很像?”
“这只是我单纯地想象罢了。”
“大概就是这样。”
回想起来,自己从来没想过梨耀在想些什么,只是一口认定她充满了恶意。
“直接说来,就是从没有考虑过梨耀大人的心情,只是想着要忍耐。梨耀大人对此总是讽刺到,是真的后悔吧?是真的讨厌自己吧?因为如果回答不合她意的话,那就糟糕了。只敢在床上哀声叹气。”
“什么呀……真是可怜呀。”清秀叹了口气说道。
“真的是很辛苦的。”
“我不是说姐姐,我很喜欢姐姐的。我说的是梨熠这个人。”
铃用带有恨意的声音对清秀严厉地说到。
“你不是可怜我,是可怜那个梨耀大人吗?”
“什么呀,这样的话我前面不是白解释了吗?不是看上去很辛苦。我想一定是因为自己做了令人讨厌的事,自己也开始讨厌起自己来,但却无处可逃?”
“也许是这样。”
铃往外面看去,透过车帘的缝隙看着两旁的街道。
“虽然你是在笑,但是其实是很痛苦的,寒冷的日子里睡在冰冷的床上,一个人想像着快乐的事的时候就是最幸福的了,但自己真是非常悲哀。”
“不是还有其他人吗?没有想过对别人诉说痛苦吗?”
“能说吗?我可是海客呀,对这里的事一点都不了解。每次询问别人这是什么的时候,都会被嘲笑,这样的话想交谈的心情也会消失。虽说如果一直不去学的话是不行,但是老是这样被嘲笑,也没办法再去求教别人学习了。”
“……如果是这样,你睡在床上的时候,应该只是想着自己多么可怜,自己是世界是最不幸的人,然后大哭,是吧?”
“这……”
那确实是事实,铃有点脸红。
“这种事情没做过。我有想很多的事情。比如会想这一切都只是梦,只要醒来睁开眼睛的话,就会发现自己是睡在自家的床上之类的。”
这样说着铃不好意思地笑了。
“听到景王的事后,就在想景王到底是个怎样的人,一定也在想念着蓬莱吧。所以,才会想对她说这些话,为她唱故乡的歌。”
如果这样做的话,她一定会很高兴,也会对我说说故乡的事。
铃叹了口气。
“但是,我如果回去的话,只有徒然。被梨耀大人讨厌,其他人也不会给我好脸色看……”
清秀说,像是有点不明白地。
“姐姐,真是孩子气。当然是这样的。因为姐姐什么都不做呀。”
铃瞪着眼睛看着她,清秀无奈地长叹了声。
“空想这种东西,完全不费体力的。现在放在眼前的问题是该怎么做,要去做哪些不得不做的事之类的问题不是吗?什么都不会改变的话,当然只有徒然。”
“虽说是这样……”
“这样的话,尽想些不现实的虚幻事情,一直都像个小孩子呢,姐姐。”
“你有时候真是个惹人讨厌的孩子呢。”
“唉?”清秀调皮地睁圆了双眼,吐出了舌头。
“姐姐经常哭吧?但是我就从来不哭。”
“真不好意思,我可是爱哭鬼。我小时候却一直被说成是个坚强,不爱哭的孩子呢。”
带着铃来到山峰上的男子也曾这么说过,“喜欢你不哭这点呢。”
“但是遇到太多痛苦的事了,结果变成了个爱哭鬼。”
“我呀。”清秀看着铃说。
“在庆国的家烧光了,村里的人也死了好多,我们必须只能到别的地方去生活。最后看一眼村子的遗迹的时候,真是嚎啕大哭。已经是到了悲伤地忍不住的程度。因为是小孩子所以经常哭。但是那次和平常的哭泣不同,觉得是哭掉了我一辈子的眼泪。”
“连你也曾这样?”
“嗯,那个时候就在想,原来人的哭泣是分成二种的。一种是觉得自己可怜,另一种则只是觉得悲伤。觉得自己可怜而流的泪是小孩子的眼泪。是想谁能帮帮我之类的眼泪,爸爸也好,妈妈也好,身边的老婆婆也好,来帮我吧。”
铃只是看着清秀的脸。
“小孩子就是这样,没有办法自我保护。所以,那是小孩子的眼泪。”
“是吗。”铃只是这样回答到。清秀也沉默了一会儿。
“……那个,清秀的家是在庆国哪里?”
“嗯,南边那里。”
“身体的病医好后,去看看吗?”
“一起去?”
清秀横躺着,裹着铃的衣服。马车里很冷,所以把鼻子藏到了衣服里,只留下一双眼睛怀疑地看着铃的脸。
“一起的话不喜欢吗?”
“和姐姐一起去的话,会很吃力的呀。”
一边说着,清秀一边扑哧扑哧地笑了,铃也笑了。
3
固继的村子和北韦的街道是相连的。坐落于同家的东北方向的一个角落里。官府的级别只是里府,村子只有二十五户人家,是规模最小的村子。
阳子和兰玉一起推开里家的大门走到了街上。
一般而言。村庄是正方形的,用高墙围砌起来,内侧还建一圈环形的大路。村子北面是村府的村祠,以及里家。前面是东西走向的宽广纬路,而从里祠到村门的那条比直的路则叫做经路。村府没有府邸和小学,里祠是举行正式仪式的地方,像是祀祠里木,诸社以及土地神之类的。祀祠里木的村祠的西面是祀祠土地神和五谷神的诸神社,东面一般是杞祠祖先用的寺庙,这些总的来说就是被称为“社”,而村里每个人都信仰的只有里木。那是因为是这棵树赐予了人们孩子和家畜。
“真是有趣。”
阳子自言自语地说到,兰玉不明白地斜着头问,
“嗯?”
“村祠,倒是很正规,但神社和宗庙看上去却很破呀。”
实际上,神杜和宗庙都很小,人们经常就是安静地进去拜一拜就回去了。
兰玉扑哧一声笑了起来。
“阳子这样想也真好笑。”
“是吗?”
“因为里木是赐予人们孩子的树木呀。再怎么供奉好些神,丰收,无灾害这种事也不可能会发生。所以,里木是最重要的。难道不是这样的吗?”
“这里的人真现实呀。但是,天帝和王母就是很特别了。”
许多地方都是在村祠里一起杷拜天帝和王田,但是在这里却是特意把两个分开来再各设庙宇来祀拜的。
“那是因为他们给了人们后代呀。”
“天帝和王母?”
“是呀。想要孩子的夫妇,一起向里木启愿,然后在树枝上结上丝带。”
“如果不是夫妇的话就不行吗?”
“当然不行。绑好带子后,催生玄君就会把想要孩子的人的名字写在本子上,交给西王母。西王母征询天帝的意见后,再从中挑选适合做父母的,品质优良的人来,命令女神给他们制作胎果。”
“唉?”
这和我曾经在故乡听到的那些神话完全不同呀。阳子这样想着。虽然记得的也不是很多,很详细。
“送生玄君制作好小孩子的胎果,然后送子玄君再把它送到里木上来。蓬莱不是这样的吗?”
“完全不一样!”
阳子笑起来,问,
“兰玉相信这些吗?”
对于阳子的询问,兰玉笑了。
“我也不知道这些都是不是真的,但是是结出了胎果呀。而如果不在树条上系带子的话,就绝对不会有胎果出现,这不是很不可思议吗?所以,这一定是神赐于我们的恩惠吧。”
原来是这样,阳子笑了。
“家畜也是从里木上结出来的?”
“是的。从每月的1号到七号之间是可以向里木乞颇得到家畜的时间。第一天是乞求鸡、鸭这种离类;第二天是狗;第三天是绵羊、山羊;四号是山猪和家猪;五号是牛;六号是马,到了七号就是乞求得到孩子的日子了。”
“人?这也是规定好的?”
“嗯。乞求孩子的话是在七号这天,不过九号以后随便哪天也都是可以的,但是,在七号那天乞求来的孩子,会是个好孩子呢。桂桂就是这样的小孩。”
“唉?原来是这样。”
“家畜的话,一个月就能孵化出来。一次系上多少带子,就能结出多少家畜来。但是,乞求小孩子的话只能系一根带子。”
“那就是说,没有双胞胎了?”
“双胞胎?”
“就是一起生出来的孩子。蓬莱甚至有五个孩子一起出生的呢。”
“唉?真有趣。”
说着兰玉回头看了看村祠。
“第八天也是求谷物的日子。”
“五谷难道不是播种后,就会生长的吗?”
“确实是这样。”
“草木并不是活物。但是如果没有人去乞求新的谷物的话也是不行的。而能做到这些的只有王,以及王宫里的树木。具说天听到王的乞愿声后,王宫里的树木就会结出果实,第二年全国的里木就会长出新的果实了。”
“是吗?”阳子瞪大了又眼。她倒是从来就不知道自己还有这样工作要做。看来要他细向远甫好好地问清楚了。
“野树上结出的是除家畜以外的野兽和鸟类。你知道水里也是有树吗?”
“不知道。难道是结出鱼吗?”
兰玉笑了。
“说对了。还有草呀树的果实。”
“谷物以外的植物不会自由地增加吗?”
“当然会。但不是增加旧的品种,而是增加出新品种的草木。这好像是自由生长的。谁也不知道会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生长出怎样的新品种。因此,有人会常常到野树的树根那里去找些没见过的新生的草类,然后拿回来种植。干这种工作的人就有浮民。也有猎木人,就是指到处旅行去寻找新的胎果的人。里木也有各自的特性,有容易结出胎果和不易结出胎果的区别。而那些容易结出胎果的里木是很稀有的,一旦发现了是绝对不会告诉别的人。所以要是跟在猎木师后面的话,弄不好可是会被杀死的。”
“是嘛……”
“因为要拿这些珍稀的药草啦,农作物的种子啦,来卖钱,所以这些人有些可怕呢。”
阳子沉默着点了点头。在这个世界果然也是有被歧视的人存在的。没有职业上的差别,因为没有继承家业这种事。无论是哪家的孩子,到了二十岁就必定会得到公田自己独立。大商店也好,小买卖也好,都不会让自家子孙继承下去。即使是残疾人也能得到很好的照顾。但是,和半兽,浮民之间却存在着隔阂。
“……怎么了?”
听到兰玉的询问,阳子摇了摇头。
为了感谢身为半兽的朋友,而曾经想废除歧视半兽的法令。但是,这却没能得到官员们的赞同。
曾想过以次作为初敇,但是也总觉得哪里有点不对劲,初敇对阳子而言是个分界点。初敇是自己当上王以后,以王的身份立场去做的第一件事,不知是什么时候开始,阳子有了这种想法。
“我说错了什么吗?”
“不是这样的。我只是想起了很多事。”
阳子和兰玉来到了川口的前面,兰玉要往闲地去,阳子则有事要去北韦。
“……嗯,打起精神来呀。”
阳子微笑着。她知道兰玉觉得自己一定是想起了蓬莱的事,所以在担心她,对兰玉的这份心,阳子衷心地感到感谢,她轻轻地举手与兰玉挥别,往环路的西面而去。
一般来说,村镇的门不止一扇。在固继这里有二扇。那是因为固继原来是北韦的一部分。
街道一定足以里为中心,里之外再有许多别的府第,而县城以上则是相反,街道的中心是府城,必不可少的里是和里府一起被建在角落里,而且一定是建在东北角。在北韦,固继的里更是与街道相隔很远。一直都是仅靠一扇大门很辛苦地与北韦的街道相连。
阳子走进了北韦的街道,然后笔直地往府城而去。府城位于街道中央,被高高的城墙所包围,周围是弯曲的内环路,面向北章的东南面。
“在哪?”
阳子小声问到。从脚边传来了很轻的回答声,
“下一个转角的右边。”
阳子随着声音的指示,踏入了市街的深处,来到一户小人家前。
原本如果拥有自己的家的话,就一定是这个镇子的人,拥有一定是同家分配的房子。不过实际上人们会卖掉土地,卖掉房子,各处迁移。有的人卖掉老家和农田,然后从官府那里买来土地和商店,有的人则买来农田,雇人耕种,甚至也有转了一圈又回到自己手上的事。看也不看同家分配的农田就转手卖掉,然后想把家安在繁荣市街的人也不多。
这家的主人是有什么原因才住在经纬的吧。而且这家的主人叫劳,曾经派入去拜访过远甫。
班渠曾跟踪过这个前来拜访的男人,亲眼见到那个男人没有去投宿而是走进了劳家。第二天,那个男人朝北韦去了。
接下来该怎么办呢?
阳子看了看这间房子。总不见得就直接把这家主人叫出来,询问他那个客人到底是什么人物吧,就算问了也不见得会回答。
就在阳子从道路对面往房子眺望时,房子的大门突然打开了。阳子赶忙移开目光,假装是在路上找什么东西。
“那再见了。”能听到男人的声音。
“行李。”
男人像是注意到了阳子的存在,压低了声音。那是个发色斑白的中年小个男子。而在他身边的男人则完全相反,他体格高大,一头普通的黑发。这个男子也看了看阳子,一下子又移开了目光。
“就交给你吧。”
“知道了。”
仅仅是说了这几句话,两个人就离开了。小个男子像是逃走似的躲回了屋里,大个男子,则快步往小路走去。
也许只是单纯的客人。
不过,小个男人突然压低声音说话这点还是值得怀疑。
阳子一边往与大个男子相反的方向走去,一边小声地叫来了班渠。
“……有什么觉得不对劲的地方吗?”
凭空而来的声音问到,阳子点了点头。
“不好意思拜托你。虽然觉得可能单纯只是个客人,但还是比较在意远甫的样子。”
正如兰玉所说,那个客人来后的第二天,远甫就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这次也是,课也不上了。那就不是没什么去劳家看看的问题了。
“我明白了。”班渠小声说到,然后消失了。
那天晚上,班渠直到半夜才回来,带来了那个男子是住在河对面和州止水乡都拓峰的人这个消息。
“拓峰……”
拓峰是出了北韦往东,拜访过远甫的那个男子却是向北。和那个大个子男人到底有没有关系呢?
阳子深思了一段时间。
第九章
第九章
1
“我生在巧国。”旅途中那只名叫乐俊的半兽这样说道。
“但是,在巧国,半兽不能进少学。所以,我到雁国来留学。”
的确,就算在芳国,半兽也不能进少学和大学。听了这话,她点点头。
“不允许游民和难民入境,在那个国家没有户籍是行不通的。这样的国家很多。虽然,现在只有巧国不给半兽发放户籍,但过去都是一样的,戴国的新王好像也终于开始给半兽发放户籍,但还没等完全贯彻,就冒出了个伪王。”
“……是吗?”
“其实在芳国和巧国,舜国和庆国,基本上半兽都做不了官吏,也不能进入高等学府就读。”
乐俊的旅行方法实在是有些乱来。凭驹虞的脚力,到芝草的话要不了一天的功夫,但他却特意在四处的城镇上逗留。还屡屡绕到与芝草反方向的城镇去。虽然有驹虞,所以不是什么费力的旅行,但祥琼还是不得不纳闷。旅行的目的地到底是什么?实在是搞不懂。
“游民和难民不能成为官吏,不能上学读节的国家更多。对于山客、海客就更加严厉。一般都是当作游民来对待。如果是巧国,受到的是游民以下的待遇。相反,也有国家给予他们良好的待遇。奏,雁国和涟国就是如此。山客和海客会带来罕见的东西。纸、陶瓷器、印刷术、医术。”
“真的有山客和海客吗?”
祥琼至少没有亲眼见过。
“最早建造寺庙的是芳国吧?”
“是吗?”
“是以必王的时期来的山客,开山建寺,传颂佛教为开端的。所以,至今,芳国还是施行火葬。只有芳国、雁国、奏国和涟国是进行火葬的。芳国的里祠好像不是庙堂,而是寺堂的风格,建筑物的排列是不一样的。”
“必王是……?”
“应该是芳国的第十二或十三代的王。”
祥琼呆呆地看着半兽。比起芳国的人民,身为公主的祥琼,乐俊更了解芳国的情况。这让她既感不甘又觉焦躁。
“接下来,明天开始对祥琼来说会有点辛苦啊!”
这是离开芝草后,驹虞又行了两天,即将进城门的时候。通向门的道路闲散着。离日落还有一段时间,乐俊把一只小筒绕在驹虞的脖子上。祥琼看到今早乐俊把一封信放进筒里。
“什么意思?”
“明天开始,要徒步去雁国。”
怎么这样?祥琼还没来得及抗议,乐俊就催促着驹虞。
“玉,你先回去,信就拜托你了。”
呜哮一声,驹虞飞向空中。像是风筝一样飞上天后,长长的尾巴飘扬着,仿佛是被风吹跑一般消失在视野内。
“你放走驹虞打算干什么?离雁国还有好长一段路啊!”
“大概五天吧。饶了我吧,我不会再四处乱晃了。”
“不是这个问题,今晚要住哪儿?”
半兽不管在哪个城镇都不是很受欢迎,乐俊如果进了高级旅馆之类的地方,对方一定会露出一脸厌恶的表情。即便如此,一看到随行的驹虞后,必定会态度大变。要是没有驹虞的话,很有可能被别人拒绝投宿。
“没关系的。不一定要住大旅店,玉不在的话,就与不必要拘泥于马房了。最低程度的旅店也可以。”
迄今为止所住的旅店一定是上述的种类,因为必须要有寄放驹虞的像样的马房。祥琼接受了他的意见。一边赶忙追上向城门走去的乐俊。
“难不成,你想住最差的旅店?开玩笑的吧?”
乐俊眨眨眼。
“为什么?”
“你问我为什么?”
“能睡就行了,在哪里都一样。不过也不会让祥琼住杂居的旅店的。”
“但是……没有床吧?房间又很脏。”
祥琼这样说道。乐俊边进城门边叹气。
“你啊,还真是公主的命啊……没事的,就算是硬铺也不至于窄到会从上面滚下来。板之间也还不至于不能睡人。”
“我知道的。”祥琼脱口而出,“就是因为知道,所以才讨厌。我再也不能睡在那种地方了。”
那会让祥琼显的很惨。因为那会让她想起悲惨的生活。从恭国逃出来以后住的尽是高级旅店,这使她更难忍受。
乐俊抓了抓耳朵下方松软的毛,小城镇的大马路也像街道一般闲散着。
“人一般是睡在床上的,也有人会睡在地板上,更有人会睡在地上。”
“这种事,我知道的。”
“总觉得,祥琼你仅仅是知道而己啊。”
祥琼皱起眉头。
“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知道你只是把这些作为知识去了解。却不明白它的本质。”
“开什么玩笑。我是一直睡在床上的,从缝隙吹进来的风,冰冷的房间,薄薄的被褥,你可能不会明白,但我不想过那种生活了。”
“为什么?”
祥琼呆呆地圆睁双眼。
“为什么?你知道那是多么凄惨的生活吗?天亮前还很困的时候,被敲醒,连饭也不吃就开始工作。满身污泥和沾染了家畜臭味的稻草。有时甚至因为得不到足够的食物而挨饿。一到筋疲力尽很想睡觉,可是却饿的睡不着或是冷的睡不着。就算睡不着,早上还是会被叫醒又继续工作。被所有人当成傻瓜而挨骂,我不想再想起那种生活了。你明不明白?”
“不好意思,我完全不明白。为什么这些事不好?为什么那就是悲惨的生活?日夜工作的农民过的都是那种日子。穷人的话挨饿也是正常的。为什么讨厌想起那些事?我是不明白。”
乐俊说着停下脚步,“啊——”他看着右手边。
“就住那里吧。”
他所看的,是看上去并不那么流行的小旅店。一楼有间放着几张桌子的工房,要是没有表示旅店的招牌的话,还会以为只是个食堂而已。
“骗人的吧,那种地方连床都没有。话说回来,哪有人穿成这样去那种旅店投宿的?”
“你要是这么想的话,就去买件衣服来吧。”
乐俊从怀里取出些零钱,伸到祥琼面前。
“我要住那里用这些钱做套衣服回来,或是拿着它逃走,选个你喜欢的吧。”
对着语塞的祥琼摇了摇尾巴,他笔直朝那个旅店走去。祥琼呆呆地看着老鼠上前和店员塔话。
这些零钱能买的衣服是最差的东西,像曾经在芳国的里穿过的粗布襦裙,就旧衣服来算是不错的了。这种天气里,不能没有背心和裘皮,但是买不起。要是连那种东西都想备齐的话,只能卖掉替换的绢制衣物了。大概想再次穿成那样吧。
但是,祥琼想到,自己手头的钱不多,在这里被乐俊弃之不顾的话,只能卖掉那些衣物。即便如此,最终也不够到雁的旅费。即便吃最差的食物,住最差的旅店,到最后也不知道能否穿越国境。
心想着,没办法了,但一想到又要回到好不容易才逃离的悲惨模样,就有种想哭的感觉。一想到一副那种打扮,没了驹虞,被半兽带着走的自己就感到气愤。
咬着嘴唇,祥琼找到了旧衣服店。用替换衣服做交换,定做了一套粗布衣裳后,只有鞋子不相称,结果只得连鞋子也卖掉做为支付,买了双无骨的他鞋。这样一来,这次变成了现在身上穿的衣服和鞋不相称。结果只能借店里一角屏风的阴影处,把衣服换掉。
穿上硬撅撅的襦裙后,祥琼不禁流下了眼泪。
现在在庆国,有个少女正穿着奢侈的惊人的绢制襦裙。锦衣刺绣的裘,沉重的珠饰。
祥琼一边咬着唇,回到了旅店。对店员说自己是半兽带来的让她觉得很丢脸,被带到老旧的走廊里时的心情更是凄惨。
“这里。”店员粗鲁地说。打开门后,铺着板的地板上,半兽做在火盆的前面。
他看着祥琼,抓了抓耳朵的下方。
“真不了解女孩子啊……穿着绢衣住进脏兮兮的旅店,真有那么丢人吗?”
“不是你说这么做的吗?”
“话是没错啦。不过没想到还真去换了……虽然这也算是真心话。啊,对以后的旅行来说还是这样比较好,因为我们要做这种程度的旅行嘛。”
“……真过分。”
祥琼绷着脸作着不动。乐俊看着火盆里。
“我说过很多次,大家都穿成那样。公主出身真是不方便啊。”
“不方便?”
“认为理所当然的就是理所当然的。很不方便吧?的确,习惯穿着奢侈的衣物后,是会觉得穿成这样太过分了。你很想穿绢制衣物吧?但是,这样想的不止是祥琼你一个。”
“……那是。”
“女孩子的话,不管是谁都想穿漂壳的绢衣。想每天都打扮地漂漂亮亮的,这难道不是真心话吗?想过着如女王、王后、公主一样的生活,无论是谁一定都是这么想的。”
“但是,不是所有人都能成为公主的。这也是无可奈何的呀。”
“没错,但是,你不已经是公主了吗?”
“……我。”
不是公主,祥琼想如此否定,乐俊轻轻地竖起尾巴。
“你是公主啊……但是芳国的百姓却很憎恨你吧。”
“为什么?”
“迄今为止,你已经见过芳国的难民了吧,大家都痛恨着先王。没有人替公主辩解……你被别人憎恨着啊。”
“这不是我的错。”
祥琼叫道。祥琼不知道为什么所有的人都恨自己。
“是你的错啊……因为你是公主。”
“那是父亲他……”
“因为你的父亲成了王,所以你才成了公主。这的确不是你的错,但是,王在成为王的瞬间就产生了相应的责任,而公主也产生了责任。不可否认的。”
祥琼呆呆地看着弯着背的老鼠。
“现在,有两个国家有公主太子。柳和奏。才的王原来也有个太子,但是在登基前去逝了。柳的太子好象是国官。正为了国家在工作。奏的公主和太子也都在认真地辅佐王。公主是官立医院的院长,以前,病人是在家养病,把医生叫到家里去的,现在则是住到有医生的地方,接受照料。那是由奏的公主所发起的。祥琼究竟都作过些什么呢?”
“什么?”
乐俊看着反问的祥琼。
“有公主因劝谏离道的王,而被父亲杀死。听说就在不久前架崩的巧的公主就和太子一起干着农活。没能阻止国家的崩溃,他们只为了负起这个责任而自愿这么做的。在下一任王登基之前,至少一点也好,他们为了守护这个荒废的国家而工作着。……你又做了些什么?”
“但是……父亲说我什么都不用做……”
“那本来就是错的,祥琼应该纠正这一点。”
“但是……”
“你不知道吧?别国的公主都在做些什么。”
“不知道。”
“不可以不知道的。比起作为公主的祥琼,我更了解芳国的情况。这是比衣着蓝缕更为丢脸的事,你不明白吗?”
“但是……”说到一半,祥琼又把话咽了回去。不知道自己在“但是”后应该说什么。
“穿着毛织的衣服感到很丢人?但是,这世上大部分人都穿着这种衣服。没有人会因此感到丢脸,因为这是靠自己的双手劳动获得的最好的东西。当然,也有人什么都不做却能穿上绢衣。但是,这种人会遭人怨恨。恨自己怎么努力也得不到的东西,那些人什么努力都不用付出就能得到。这种事是理所当然的。就算是祥琼,也会怨恨那些人,什么都不做却拥有自己失去的东西的人吧?”
“这个……”祥琼说了一半就掩住了嘴。祥琼不足正恨着一位女王吗?
“对着不用付出任何努力就能得到的东西,还要挑三拣四的。祥琼因为不明白这一点,才会被别人憎恨。”
“但是……”
“祥琼一直过着奢侈的生活吧?但有没有一直做着与此相符的事呢?”
“但是!”
祥琼把手撑在地板上。
“你想说,这种情况都是我的错吗?都是我不好吗?”
我没办法承认,也不想承认。
“是父亲说我什么都不用做的!父亲和毋亲这么说的话,我能做什么?不可能求他们让我进大学吧!也没有机会学什么东西,这些全部都是我的错吗?这样的人要多少有多少。即便如此,还是过着奢侈生活的人也不在少数啊!为什么只责怪我一个人呢!?”
“没有不尽责任就能到手的东西,就算有,这当中也一定有着什么差错。就算把这些差错当成借口,也不会有人给予认同的。”
“但是!”
“你有数不尽的绢衣吧?关于绢衣的事情应该知道的很清楚吧?但是,你知道这些东西是怎么生产出来的吗?你有没有想过,这些东西要花多少功夫,又为什么自己会被赋予这些东西呢?只有当你把这些事情全部了解清楚后,才能说是明白了,我是这么想的。”
“我不想听!”
祥琼伏在地上,捂住了耳朵。
“我现在不想听,求你了!!”
2
“那么,出发吧。”
被乐俊催促着,祥琼老实的抱起了行李。
昨晚,扔下爬在地上哭泣的祥琼离开的他,最后还是没有回来。
到了今天早上才来叫醒哭的累的睡着了的祥琼,在喝了食堂的粥,温暖了变冷的身体后,他们离开了旅馆。因为乐俊什么都没说,祥琼也就保持沉默。
两人步行离开城镇,向东走去。柳比芳国要少雪,但取而代之的是刺骨的寒风。现在已经到了最冷的季节。走路的时候如果不拿毛织的披肩连鼻子一起遮住的话.鼻尖就会结出很小的冰柱。同样,如果不用布包住头发的话,连头发也会冻住。旅行的人大部分都坐着马车。厚厚的车蓬罩着的车板上铺着稻草和布,在里面放入火盆,同乘的旅客们互相以体温取暖。近郊的农家在农闲时用拉货的马车做这种生意,在芳国也有同样的制度。只不过用的不是马车而是马啦的雪橇。
“你们从哪儿来的?”
同乘的客人以妇女,孩子和老人居多。健壮得男人是在路上步行的。在这些旅行者中,坐在祥琼边上的妇女这样问道。
祥琼一边抱紧怀里的暖炉,回答道“芳国。”
暖炉相对于在金属制成的圆形箱子里注入热水的汤婆子来说,放进去的是炭。其表面有无数个小坑,在坑的底下开着小孔,暖炉里面铺着石绵。冬天,旅行者会把这种平坦的暖炉挂在脖子上,在街上行走。
“芳国可够呛的啊,王已经死了……”
“是啊……”
罩着厚厚的车蓬的车板很昏暗,没有点一盏灯。
“小朋友是从哪儿来的?”
女人又转头问乐俊,祥琼在合紧的披肩下苦笑着。
“我出生在巧国。”
“哎呀,听说巧国的王去世了?三年前是芳国,前年是庆国的王去世,戴国又是那种状况,最近还真不太平呢。”
“柳国多好啊,有一个这么长命的王。”
“对啊。”女人笑笑。
“虽然,还远及不上雁国,但比芳国和巧国要长很多了。真是幸运啊。”
话虽如此,祥琼想起了街道的景象,原以为会是更富饶的国家,但景色超乎想象的凄凉。几乎没有高耸的建筑物,街道仿佛是要渗透到地里去一般延伸着。
祥琼这样插嘴道后,包括女人在内的所有乘客都笑了起来。
“柳国的人家啊,都是在地下的因为冬暖夏凉。所以人们都接二连三地钻到地下去了。所以不管哪户人家都是地下的比地上的大。”
女人说,除去多雨的东北部和虚海沿岸,柳国的人家的地下室是很大的。因为寒冷所以不适合耕种,但是却拥有丰富的石材。把石头切割下来,在地下建造房屋,在地下有些地方还铺出小小的街道,用以连接各个地下室。
“什么……”
祥琼对他国的情况几乎一无所知。也没有离开过芳国,没有与他国的人接触过,宫中也基本上只有自己国家的事,很闭塞。因为没有特别对其他国家的事产生过兴趣,地下室的谈话就显得更加新鲜。
“空气不会变糟吗?不会有味道吗?”
“因为可以换气嘛。”
“但是,没有阳光吧?那不是一片漆黑吗?”
“有天花板啊。柳国的人家的院子像纵穴一样延伸到地下,光从那里照进去,所以一点都不暗。天花板旁边的房间很舒服哦。”
“但是,街道呢?”
“街道也一样的你没看到过吗?在大马路中央有细长的建筑物。”
祥琼想起来了。在大马路的中央,像是马房一样的建筑物延伸成细长的一条。虽然是建筑物却没有屋顶,还以为那是什么呢?
“啊一那个就是天花板?但是,下雨的话.不会积水吗?”
女人笑了。
“因为那里少雨啊。”
原来如此,祥琼点点头,看着旁边的乐俊。
“旅店不会在地下吧?还是说,找找看的话,能找到有地下房间的旅店?”
“地下不是让人投宿的,而是旅店的人自己住的。在柳国,地下越大,收的税就越多,要是做买卖的话,要支付更为庞大的一笔税金。”
女人笑眯眯地眯起眼。
“小朋友,你知道的还真多啊。”
乐俊不好意思的抓抓耳朵的下方。女人仿佛没注意到那个,表情般展开了笑颜。
“柳是个好地方啊。虽然麦的收成不好,但有旷山,石和玉泉,以及木材,倍受恩泽啊。”
“芳国也有矿山啊。柳国饲养家畜吗?”
“养是养,但是好的干草不多啊。听说芳国有好马?”
“还有牛和羊,有很多呢。”
“柳国虽然也有养,但是不多。因为夏天干草不长长啊。即使如此,我们还是很幸运。王是个很好的人,虽然冬天很严酷。”
“真的很冷呢,吓我一跳。”
“与戴国相比是略胜一筹。在戴国,如果晚上外出的话,连鼻子也会冻住。即使是在白天,如果你不时时搓搓你的鼻子的话,就会产生冻疮。”
“啊,不会吧……”
祥琼微微泄了口气。
“原来有很多的国家啊。……我不知道。”
原以为任何地方都跟芳国差不多。冬天时普降大雪,银装素裹;夏天时,草木茂盛,是绿之海洋。
“真的是这样。在南方的国家不是说即使是冬天也能在外露宿吗?一年麦子可以收割二次。”
女子看着乐俊,乐俊挥了挥小手。
“麦子的确可以收成二次。但是冬天时怎么可能睡在外面呢?奏国的南部的话也许没什么问题。”
祥琼轻轻地发起了牢骚。
“庆国的冬天也是温暖的吧……”
“是啊,到底是怎么样呢?”
说完,女子叹了口气。
“听说庆国的新王已经登基即位了。时局快点稳定,国民能快点安居乐业的话就好了。”
祥琼没有作答。
“如果国家贫困衰落的话,国民应该很辛苦吧。戴国的饥民都是一份饱经风霜的样子。如果家付之一炬的话,冬天时就只能冻死了。”
“的确如此……”
“戴国全国已经荒芜一片,最近连柳国边境也开始有妖魔出没。我虽然没有亲身经历过,但传言是这样说。”
祥琼不由地看着乐俊的脸。
“而且最近,天气也开始变化无常。听说北方普降大雪。把小小的里家给封闭了。现在面临的就是会不会饿死之类的严重问题,百姓间掀起骚动。明明即位的是个好皇帝,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马车嘎吱嘎吱响。祥琼总感觉这个声音就好像预示着国家的动荡不定。国家是从上(即王)开始腐败荒芜下去的。如果连官员都腐败,可能真的会倾覆灭亡也说不定。
王不即位,国家同样会荒芜。持续天灾、妖魔猖獗。因为火灾、洪水而失去家园,人们也失去了过冬之所。祥琼想起了在里家度过的寒冬。即使夏天的情况略好一些,而成熟的麦子却不断被蝗虫掠食,百姓又失去粮食。严寒、洪水,哪个都会直接导致饥荒。
芳国也会像那样荒废掉吧。
祥琼这样想着,终于想到了。
“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呢。”
在城镇的门前下了马车,祥琼自言自语道。
“没错。”乐俊的回答很直接。
“不过,不了解的事,从现在开始去了解就行了,不成问题的。”
祥琼停下脚步。
“你不觉得太迟了吗?”
祥琼应该更早知道些芳国的事情,国家的事情,王的事情公主的事情。
“芳国的公主因为该知道的事情都不知道而被罚。这件事已经做了一个了断。一味的悔恨也无济于事。但是,祥琼的人生这才开始吧。用不着着急。”
“是吗?”
“嗯,这世上有很多事情是无法挽回的。公主的人生已经结束了,没法再来一次。那个时候就彻底死心,只要记住什么是不好的就可以了,不是吗?”
“是吗……”
“王和公主真是麻烦啊。一旦失去了玉座就没办法从头再来,就这一点来说,老百姓要轻松多了。只要不死,就可以重头来过。”
是啊,祥琼俯视着半兽,柔软的灰毛光看起来很暖和,银色的胡子闪着细微的光芒,感觉上很漂亮。
“……现在才注意到,乐俊看上去很温暖呢。”
乐俊笑着。
“只有现在啦,到了夏天的话,可就热死人了。”
祥琼再次轻轻笑起来。
3
“远甫真对不起,我能出去一下吗?”
吃过早饭后,阳子逮到正要去小学教书的远甫,这样对他问到。
“没关系,去哪?要很晚才回来吗?”
“关门前一定回来。去下拓峰。”
一瞬间,远甫的两根白眉毛皱了皱,然后侧过头问道。
“为什么去拓峰?这么突然。”
“只是想去看看。……不行吗?”
远甫踌躇似的没有回答。他马上又自己点了点头,移开了视线。
“去看看也好。……这样也好。”
说了句充满迷意的话,远甫转过了身,走出了院子。
阳子皱着眉,目送着他的背影。
什么事呀?
瑛州和和州的边境相交于合水。渡过峡谷上搭建起来的桥,所来到的地方就是止水乡了。坐马车到止水乡的乡都拓峰要花半天的时间,阳子坐在马车里,拉上了外衣。
在雁国,无论河有多宽,都架有桥梁。渡河的整备也很齐全,马车也好,船也好,都能渡河。在庆国必须要下车过桥,而且桥本身的数量也不多。在这条合水的上流,为了渡过峡谷而架设了座桥,但因为是座吊桥,所以马车是无法通行的。旅行的人必须在这里下了车,通过桥梁后,再到对岸继续搭马车。即使如此过桥也不是件轻松的事,对岸十分的遥远,又没有办法中途放弃,旅行的人必须要好好地想想才行。
庆国很穷。
阳子一边看着在对岸等着接客的马车长队,一边想着。
和雁国真的是不能比呀。
花了半天到达的拓峰是比北韦还要荒芜的城镇,到处是荒废的残骸。如果是北韦早己把受灾严重的建筑物等重新修建起来了。但是拓峰这里还是焚烧过后的残骸,以及损坏严重的建筑物。镇外的空地上并列着几排小屋,百姓围着微弱的火苗在取暖。是在北韦完全看不到的灾民的景象。
瑛州得到了很好的治理呀。阳子这样想着,瑛州侯是台甫景麒,而在北韦是黄领,百姓也可以相信自己能得到救济。相反的,恶名昭彰的呀峰作州侯,就会产生那么大的差距呀。
阳子走下马车,付了钱。来到了城门口,跟着班渠细微的声音,朝街道的西南方走去。
每穿过一条街,两边并排的房屋都十分简陋。几乎就要倒了的房子,街道一脸饥饿的孩子们。目光迟钝的大人们呀。阳子看者这些,无意识的单手握住了温袍。紧紧地抓住包在袍里的剑柄。
“是那里。”
脚边微弱的声音这样说到,阳子往那条路望去,从附近建筑的样子来看,应该是些简陋的住宿旅馆,在这种地方,竟然还会有卖东西的,想来也就这点算是能保住点旅馆的面子。
阳子走向了旅馆,往里面张望。里面穿着粗布衣服,气质粗旷的男人们的目光一起集中在了阳子的身上。
“有什么事啊,小姑娘。”
里面站起来的是在北韦看到过的高大男子。
“我想问一下路。这里能吃饭吗?”
男人们的视线一下了松散了开来。只有那个高大的男子走了过来,把阳子带到了旁边的桌椅处。
“坐吧。迷路了吗?”
“正是那样。”
阳子安静地坐在椅子上。背部绷的笔直,那是景麒派到阳子那里的使令冗佑在警惕着。冗佑紧张着。为了应付随时可能出现的危险而准备。实际上,虽然移开了视线,但是围着桌子而坐的男人们也在警惕着阳子,这点阳子也是明白的。
“你。”男人把手撑在桌子上探出身子说。那粗壮的手指上带着细细的戒指,给阳子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你,是女的?”
“怎么了?”
阳子抬头看着男人,男人轻声笑了声。
“你还真有胆量呀。”
“那真是多谢了。你是这里的人?”
“是的。”男人一边点头一边对阳子露出了笑容。
“以前没有在北韦见过吗?”
“没有印象。”
从这表情来看,确实是分不清楚男子是真的不记得了呢,还是装做不记得。
“应该不是我吧。”
“那只能是我看错了吧。”
阳子没有再追问下去。这个男人,这个旅馆,实在是太可疑了。这些男人到底是些什么人,看来还是要让景麒调查一下好。
“我说我是来这里吃饭的。”
男子微微一愣,接着直起了身体。从这体格健壮的躯体射来的目光,直直地盯着阳子。
“真的是很有胆量的女孩子呀。有钱吗?”
“这里很贵吗?”
“很贵的哦。”
“那么。”阳子站了起来。
“好象不适合我呢。那到广途去的话要怎么走呢?”
男人往前走了一步。
“……你是什么人?”
“旅行者。”
“你认为这能让人相信吗?你的胆量也太大了吧。”
周围的男人们也都站了起来,目光锐利地看着这边,阳子紧握着锦袍的剑柄。
“……你是来调查什么的?”
“我只是来问路的。”
“可不要小看我们了。”
阳子被六个强壮的男人包围住了,就在她想拔剑的时候,一个声音响了起来。
“住手!”
阳子瞥了一眼声音传来的方向。男人们听到后也转身走向了店的里面。大个子男人转过了身去,人墙让出了一条路。走过来的是个少年。大概十四、五岁左右,站在这群男人的中间,哪个少年就越发显的矮小。
他走向那个男人,把手放在他的手腕上说。
“放开!”
一边说一边往阳子看了看说。
“你可以走了。”
“是。”
他拉开了男人的手腕。那只手上也带着一只戒指。阳子总觉得这其中有什么深意。
“真对不起。让你受到了惊吓。大家都很少看到女孩子呀。”
“……是吗?”
少年象是拽着男人粗壮的手臂一样,脸上浮现出笑意。
“请不要介意。”
阳子点了点头,好险总算男人们的包围圈解除了。一边挤出人墙往门口走去,阳子一边回头看了看那少年,然后又马上头也不回地走出了旅馆。
“为什么让她走,夕辉?”
目送着走出去的女孩子,男人一边揉着手腕一边看着那少年问到,少年轻叹了口气,松开了手。
“……我不是在帮她。是在帮哥哥你呀。”
“你的是说我会打不过那个小女孩?”
“那种胆量可是不比寻常呀。而且……”
夕辉看着女孩儿走出去的门口。
“她带着奇怪的东西……”
“什么?”
“温袍撞到桌子的时候,发出了沉闷的声响。”
夕辉很细心。
“……从长度来看,应该是把太刀。”
男人们听了,一下子都往门口看去。
阳子完全没有如释重负的样子,往小路走去。
一定有些什么。
那个男人确实是她在北韦看到过的男人。而且总觉得那些旅馆的男人都很紧张的样子,绝对不会是普通的旅客那么简单。还有那个少年。
轻皱着细眉往广途走去的时候。阳子一直在思考着。
阳子抬着头突然听到了从刚才看见的出口出传来的悲鸣声。不是一,两个人的悲鸣,是一群人的喊叫声,还有马车的车轮的声音和马蹄声。
阳子从小路奔了过来,跑到了广途上,看见了远去的马车还有倒在路上的孩子。夕阳的余辉射在广途上反射出令人眩目的白光。
4
终于到了,铃爬下马车伸了伸发痛的腰。
拓峰位于和州止水乡的最西面。过了这个镇,就是瑛州了。还剩五天左右的行程。
铃一边把清秀抱下了车,一边笑着说。
“明天就能到瑛州了。”
“嗯。”清秀也笑着回答,突然就一屁股坐到了地板上。这样的事情最近经常发生。一站起来身体就会发软,膝盖支撑不住地倒下去。
“不要紧吧?”
“如果姐姐能背我的话,就没关系。”
“治好病后就换你来背我。”
铃这样说到,清秀笑了起来。当然不可能背着清秀去寻找投宿的地方,所以铃就把清秀托付给了车夫照看一下。
“我找到住宿的地方就回来,这点时间就拜托你照看一下清秀了。”
“好是好,但是你一定要在城门关闭之前回来呀。”
城门是当日落时就关闭的。要是过了这个时间,就没法出去了。
铃看了看天色,但到日落还是有段时间的。
“我会尽快赶回来的。”
清秀坐在城门边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车夫根本就没把他的存在当那么回事。
“大哥哥,你回去可以了。”
清秀笑着对转过头的男子说,又指了指城门外。清秀说的话总有点奇怪,但是他自己却从来没有这样觉道过。如果是铃就听得懂清秀的话,但是铃之外的人要听好几遍才听的懂。
“回去。可以。”
清秀重复说着,又站起来指给他看城门。虽然身体有点摇晃,但还是站住了。
男子看着他笑着说了声谢谢,就驾着马车走了。大概家里人在等着吧。出了城门的男子回过身向清秀挥了挥手,清秀也向他挥了挥手。还看不见铃回来的身影。清秀想要是就站在这里的话,说不定会和铃错过呢。
那还是回到城门附近比较好。街道隔壁内侧的环途围成的一个环。这条大路的两边并排着露天小店,几乎占据了半条道路,不过街道仍然很宽阔。
一边摇摇晃晃地往回走,一边对撞到的行人道着歉,清秀试着往城门附近走去。人流声,买卖声,还有似乎离的很近的杂耍的喧闹声和喧哗的音乐声,在耳边此起彼伏。清秀一边小心地看着一边横穿大路。
因为被音乐声掩盖住了,所以清秀没能听到急驶到眼前的四头马车。慌忙想要避开,但还是被车子的前轮撞倒了。
马车急忙停了下来。马很不情愿地急停了下来,仰起了身体。这下糟了,清秀想到,车是很豪华的马车,应该是很有钱的人乘坐的,可能会被责骂挡路。
“你在于什么!滚开!”
车夫的责骂声从车子上传了出来。
“对不起。”清秀一边低头道歉,一边慌慌张张地站了起来,脚都不听使唤了。
“这个死小孩!为什么要挡在路中央!”
“对不起。我身体不太好……”
听到这话,穿着官服的男人脸色变的差了起来。因为听不懂清秀在说些什么。清秀低下头,向车里的人拜了下去。
“别管这些了,快走。”
车里传来了男人含笑的声音。
清秀慌忙要站起来,但是又一屁股坐了下来。还不行,这种时候还不能就这样倒下去。清秀这样想着再一次努力要站起来,这时他听到车子开始移动起来的声音,响亮的皮鞭声,马笔直地向清秀冲了过来。
虽然慌忙地往后退去,但清秀的脚步却不听使唤。就这样坐在地上想爬走逃离,也因为过于焦急而使不上力,啪的一声倒在了地上,马蹄踢到了清秀的脸上,扬起了一阵尘土。
清秀一下子停止了思考无法再考虑任何事情了。
广途上响起了悲鸣声。
马车没有停下来,而是慢悠悠地驶了过去。后面跟着的仆人也没有人正着眼看一下清秀,都是漠然地通过了大路。
目睹着眼前发生的这出惨案,人们都漠然没有任何的动作,只留下被马践踏过的孩子躺在那里。
就算有谁想要去帮忙,也因为害怕那些随从会折回来而不敢上前来帮忙。那些随从的主人是乡长,那是乡长的马车。乡长名叫升纩。在升纩面前做出什么惹人注目的事的话就意味着危险会降临,这是住在这条街上的所有人都明白的事情。
“嗯。”孩子发出了呻吟声。
还是有人想去帮忙的。但是至少要等到升纩的马车转过这个拐角才行。
小孩子抬起自己小小的头,然后就马上倒在了血泊之中。
清秀听到周围悉悉嗦嗦的声响,想再一次抬起头来寻求帮助,但是身体已经完全动弹不得了。
路人们的身影,已经模糊了起来。
没有人来帮帮我吗?我想起来,但是站不起来。
好疼呀。铃。
旁边的小路里飞奔出了一个人,那个人影让人惊讶地停止了脚步,往清秀走过去。
“不要紧吗?”
身边跪着的人影是谁?清秀已经视线模糊了起来。但是还是看出了那用布包裹住的红色头发。
“谁能帮忙送一下这个孩子呀。”
一边说着,一边把手放到了清秀的肩上。
“振作点,马上就好。”
“……我,不想死呀……”
“不要紧的。你不会死的。”
“铃……会哭的。”
那家伙要是哭起来的话,老是止不住的。
看上去非常的悲伤……非常可怜的。
接着清秀就不省人事了。
铃回到了城门附近停靠马车的地方,但是却没有看到清秀的身影。一边往四周看着,一边在想他会去哪里呢?然后她看见了附近的人群。
发生了什么事吧。
广途的空气漂浮着微妙的气氛。
“这么小的孩子……难道没看见吗?”
铃听到一些人们的议论,自然而然地向人群中走去。明明聚集着这么都人,但这附近却被静寂所包围着。
“一个桔色头发的孩子被……”
铃听到人群里发出的细小声音。
“说的是清秀?”
铃挤进人群,看到眼前的一切呆住了。跪在地上的人影,以及倒在旁边的小孩子。
“清秀!”
是不是昏倒了,最近身体一向都不好。
正在向那里靠近的铃又感到十分愕然。为什么竟然流那么多血。
“清秀!”
铃跪了下来,向周围的人喊到。
“发生了什么事了?谁能帮我叫医生?”
“……已经,来不及了。”
铃一下子回过头看着说话的人。
“如果……不叫医生的话……”
“刚刚……已经断气了。”
铃睁大了眼睛看着对方。那个人和铃年纪差不多,可能还比铃小一点。红色的头发也不像是染出来的。
“不会的……”
“你的名字是?”
铃摇着头。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要是再早一点点赶回来的话……
“如果你就是铃的话,还是不要哭比较好,这是这个孩子最后的希望。”
他应该是她这样说着,低下了头。
“……大概,他是这种意思。”
“不会的!”
铃触摸着清秀的身体,指尖还是温暖的。
“清秀!”
这严重的伤是怎么回事呀?怎么头发变得血迹斑斑。为什么手脚会那样歪歪扭扭的,为什么胸口会这样凹陷下去。
“怎么会这样……?”
明明很快就能到尧天,就能遇到景王,让清秀得到治疗。
铃就像是要从敌人手里抢回清秀那样,紧紧地抱住清秀的身体。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了!”
“我也不知道,我来的时候,这个孩子已经倒在这里了。大概是被马车撞的吧。”
铃环视着周围的人群,想要找出犯人。但人们都在摇着头。
“太过分了!”
“到底是谁!”
铃紧握着双手,不断地自言自语。
“清秀,太过分了……这种事,到底是谁干的!”
城门就要关闭的太鼓声响了起来,人群里的人开始三三两两的散去了。最后就剩下几乎崩溃印铃和清秀两个人了。
“清秀……”
尧天明明已经就在眼前了。
第十章
第十章
1
“阳子,怎么你浑身是血!”
兰玉一边帮阳子脱下外衣一边惊叫。阳子摇了摇头。
“我没有受伤,我只是帮一个受伤的人急救罢了。”
“怎么回事?”
“有一千小孩子被车辗过了,太可怜了。”
当时因为城门快关了,所以阳子慌忙乘班渠跑出拓峰。刚刚赶得上在城门关闭前离开拓峰。
“他是被华轩撞倒的。我估计驾驶华轩的人是故意撞他的。因为他们一下子就跑得不见影子了。”
“啊,那是升纩的车!”
“什么?”阳子问道。
“他是止水乡的乡长。只有他才能乘坐华轩。其他人是不可以做华轩的。”
“他很出名?”
“当然啦。应该说是臭名远扬!”
说着,兰玉满脸愤愤不平之色。
“以前很多人从水止乡逃到其他乡,现在就没有了。因为升纩调派了很多士兵去乡境,用来监视出去的人。人们都怨声载道的。”
听兰玉这么说,阳子陷入了沉思。
“是吗……”
“这里还算太平,因为台辅是御领。以前的领主可残酷极了,幸亏他现在到和州当州候去了。”
“我也听远甫说过。”
兰玉继续说。
“他真的很残酷,幸亏他去了和州,但和州的百姓可惨了。其实,我们现在这种安定的生活也不知能持续到什么时候。现在的黄领还是很贤能的,但以后是否还是由他当州候就无从得知。而且我到了20岁就要去其他的地方,说不定是和州。”
“是吗?那也是。”
“还有两年,要是我在这两年里可以找到一个人嫁出去就好了。”
兰玉说完不禁笑了起来。
“只要我在北韦找到一个好男人,然后跟他结婚,这样我就可以进他的户籍,到20岁我也就迁去那里。不过这是后话。”
阳子眨了眨眼,说,
“你是为了这样的理由结婚?”
“但你不知道自己会被分配到哪里啊,这可是很重要的。你听过许配这工作吗?”
阳子摇了摇头,说:“不知道。”
“那就是媒人。是帮助有需要的人介绍对象的人。只要你说出理想对象的条件,你只需付钱给他就行,他就帮你找。他会帮你进对方的户籍,这个成功了之后你就可以离婚了。这就是许配。”
“哇,竟然有这种人。”
“没什么好惊讶的。”
“但在蓬莱,离婚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最近可能比以前简单一点,但也是不被人们所认同的。人们要是听说有这么随便离婚的事,会觉得很惊奇的。”
听阳子这么说,兰玉不禁笑起来。
“蓬莱真是个好地方。我也想找一个稳重可靠的男人结婚,然后生孩子。但肯定不是止水,因为这里要收七成的税!”
“不是吧?!”
税收一般是收成的一成,哪怕加上军队和官僚征收的赋也不到两成。一般的地区都是这样做的。
“在平时两成税收的基础上,还要交人头税,这是一成的。造桥造堤坝的均税占收入的两成。另外要对抗妖魔和其他突发事故,这要交两成的保险税。合共七成。”
“太过分了。”
法律有天纲和地纲之分。天纲是太纲,是上天制定的,这连国王也必须遵守。而国王所颁布的是地纲,州候和领主必须遵守。税制属于地纲,规定是收入的一成,而州候、领主所额外征收的赋也只是五分。而且今年还减税八分,免去赋的征收。
“现在已规定不能再征收赋了。而且你们要交纳的税的名堂,我听也没听过。什么均税、保险税!这不是和国家对着干吗?”
兰玉苦笑了一下。
“所以啊,我们才恨像升纩这样的酷吏。为什么国王要任命那些人当官啊。”
兰玉边说边剪断手中的线,把针收好。“要准备晚饭了。你快去换一件衣服吧,桂桂很怕血。”
阳子一直走到远甫的书斋,叫了一声老师就走进去了。远甫瞪大眼睛开着她。
“怎么回事,你怎么满身是血!”
“我抱过一个受伤的人而己。对了远甫,我听说止水的税是七成。”
远甫轻轻叹一口气,
“原来你知道了。你是去过止水吗?”
“我没去过。那是真的吗?”
“确实是这样.你冷静听我说……”
“我……我根本就没批准他们这样做!”
阳子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远甫示意让她坐下。
“急也解决不了问题。阳子啊,就算是北韦的税收也达三成。”
阳子愕然,说道:“但……北韦不是由黄领……”
“不管是多么仁道的主子,不亲眼巡视是不知道问题所在的。”
阳子深深叹了一口气,默默地坐到远甫前面。
“不要泄气。君主一个人是不可能管理这么庞大的国家,所以没有一班支持君主的有才能的臣子,政权是很难巩固的。”
“但是……”
“现在北韦的人民已经算是很幸运了。最少现在没怎么听到叹息声对不对?以前呀峰治理这里的时候是五成的税,后来黄领把它减为三成,人民已经很感激了。”
“是吗……”阳子无言以对。
“升纩征收的七成中,一成上交国家,四成交给呀峰,最后两成归升纩所有。其实升纩也是一个厉害角色。所以呀峰才提拔他。总之能够为呀峰征到这么多的税的,也只有升纩一人吧。”
“这……不可原谅!”
想到自己对这些事竟茫然不知,不禁万分自责。
“其实,和州利用税收,到处建堤坝,建桥。可以说,呀峰征收的不是税金,而只是集中人民的钱去建设公共设施而已,因此,中央也无法追究。另外,和州的桥经常出事故。哪怕不下雨也会倒塌。于是呀峰把责任全推到工人身上,说工人愉工减料,也以此避过中央的追究。”
“原来是这样。”
主持外朝的冢宰现在应该称呼为大宰靖共,众人本来对呀峰恨之入骨。但呀峰竟然没露出任何把柄让靖共有机可乘,也真够厉害的。连靖共都不可以惩罚呀峰,看来只有阳子一人可以下令处罚呀峰。但是,虽然宫中说要惩处呀峰的人不少,不过也有很多人觉得无凭无据地处罚一个人于理不合。可是现在就连这些保守派都开始感到悔恨,可见呀峰的所作所为实在另人发指。
“但这样的中饱私搂的官吏又何止呀峰、升纩!现在就算把呀峰惩办了,也会有第二个呀峰出现的啊。”
阳子抬起头,说,“但总比什么都不做强。”
“但理由呢?”
“这……”
“升纩是呀峰包庇的,所以你要抓他并不容易。而要是先抓呀峰,但也没证据。所以要是事情是简单的话,人们早就做了。”
“但我今天看到升纩杀死一个小孩子。”
远甫瞪大双眼,“你说真的?你肯定是升纩做的?”
“应该不会错。”
阳子把事情经过告诉远甫,远甫叹了一口气说,
“怪不得你满身是血……这么说你有足够证据逮捕升纩。”
“但是……”
“但是,开车的不是升纩是吗?这样他就有理由推卸责任。而且升纩始终是一个乡长,他他可以利用手中权利做出很多证据,证明自己清白。”
阳子咬了咬下层。
“唉,要放过那样的贪官是不好的,但轻视法律更不好,难道我们必须眼睁睁地看着他们继续胡作非为吗?”
阳子低着头回到房间,猛地关上大厅的门。
“班渠,你可以回去金波宫一道吗?”
“是升纩的事情吗?”
“对。我不能坐视不管。请你向景麒报告情况,让他调查升纩的事。还有把北韦的状况也向他报告。”
“明白了。”
班渠嗖的一下就飞走了,阳子留在寂静的大厅,脑子里不禁浮现出那个孩子的身影。那孩子很瘦。确实,那孩子是否真的是被升纩所杀,阳子无从得知。
“太可怜了。”
他只是一个小孩子而已。本来要是真的是升纩杀人,那惩办犯人就是阳子的责任。现在阳子耳中不断响起那孩子说的话,“我不想死,这样铃会很伤心的。”
“他们是姐弟呢,还是……”
突然,阳子抬起头,“铃?”
这名字不像是这里的名字。难道……
由于加入了仙籍,所以别人的话都能听得懂。因此听不出那少女所说的是什么话,而且容貌也记得不太清楚,只有那双满含悲愤的眼睛。
“我真蠢,怎么我当时就没注意到她的名字。要是那时我问她一下就好了。”
阳子看了看自己那染满血迹的衣服。“我要再去一趟止水。”但她马上又摇了摇头,“就算见到她了,我又该说些什么呢?”
阳子没能力惩办凶手,而且,庆国还有隔离海客的法令,这法令连她也不可以废除。所以阳子哪怕真的见到那少女,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我这个所谓的国王,真是没用……”
2
人哭泣分为两种情况。
确实是这样,铃看着清秀的棺木埋进地里。
这大概就是悲痛辛酸的眼泪了吧。铃想痛哭一场,一直哭到喘不过气为止,一直哭到自己的泪干枯为止。不过,之后还是会哭出来的。
拓峰郊外有一片墓地,清秀的棺木在一个祠堂放了一晚后就被埋在那里。
“住手啊!”铃一边看着一边抱着棺木喊道,
“不要埋他啊!他太可怜了。”
有人抚着铃的背安慰着她,也有人把她从棺木扣开。然后人们继续埋,哪怕铃不断地失声哀求。
这国家所用的棺木是圆形的。因为那里的人是从蛋里生出来的。因此死后理所当然要回到蛋里去。由于父田会轻轻把胎果敲裂,祈求孩子快点诞生。所以为了让死者早日转世,人们会先用石头把棺木敲裂,再把它埋进地里。
棺木埋好了,墓碑也立好了,人们都散去了,但她还在那里独自出神。
清秀会死的,一开始铃已经模模糊糊地这样感觉到。那时清秀食欲不振,面黄肌瘦的,肯定是哪里出毛病了。
我可以见到景王吗?哪怕我见到景王.她真的会帮我吗?现在的铃只能够这么安慰自己。说不定就连景王的御医也没法救活清秀的。
“但也没理由这样死去。刚才为什么清秀要被车撞死呢。如果不是这样,清秀还可以多活几天啊。”
“我……我真没用……”
铃握紧拳头。“景王,景王,我就只相信景王!要是在吴渡我带清秀去看医生的话……”
“但带清秀去看医生可能也是徒劳,或许景王可以救得了他的……我应该在吴渡一下船就带他去看医生……”
“你是拓峰的人?”一个少年向她搭讪。
铃刚好赶在城门关闭前回到城里。她尽量地不看清秀被撞倒的那个地方,双手握得紧紧的。
“大姐姐你是庆国人?”
“不,我是才国来的。”
“原来你从那么远的地方来啊,找到住处了吗?”
“有……”,铃回答,“谢谢你的关心。”
“是吗。”少年凝视着铃,“你好像精神起来了,你要不断地向前走,要不然你回掉进坟墓里的。”
“坟墓?”
“对,是埋葬自己人生的的冰冷的坟墓。”
“没错,”铃自言自语,“我实在太对不起清秀了,要是被他看见了,我又要被他说了。”
“确实是这样,谢谢你……”
“不用谢。”
“你叫什么名字?”
“夕辉。”
“请问……”,铃看了看夕辉的脸,问道,“你知道撞死清秀的人现在抓到了吗?”
“嘘——”夕辉向铃打了个颜色,“不要那么大声说。”
说毕,夕辉拉铃进了一条僻静的小路。
“那家伙不可能被抓获的。”
“你……你认识那凶手?”
“你以为我是朋友?不是啦,我才不愿意和那种人做朋友!”
铃奇怪地看着夕辉,“那人是谁?”
“整个城市的人都知道了,说乡长撞死了一个过路的孩子。”
“乡长?”
“乡长升纩。你应该不认识吧,他是止水乡最坏的人!”
“是他……是他杀了清秀?”
“好像那孩子突然冲到路中心,让车子停了下来。于是……”
“于是?于是他就把清秀杀了!?”
“这是经常发生的事情。”
“太过分了。”
铃虚脱似的再也站不住了,倒靠在背后的墙上,慢慢地滑落在地上。“那是因为清秀病得脚步不稳,所以……”铃抱着膝盖说道,“我要是背着他去找旅馆就好了……为什么我不背他……他这么轻,我又不是没力气背他。”
“姐姐,你别自责了。”
铃摇了摇头,她哪能不恨自己呢。
“你不能很升纩。”夕辉说。
“为什么!”
夕辉脸上浮现出恐惧的神情,说:“恨升纩,就意味着你要被升纩杀死!”接着他又后悔地说:“但你肯定不听我说。我一开始就不应该告诉你凶手是谁。”
3
从柳国的东部出发,祥琼和乐俊一起翻过高由山,进入雁国。踏出柳国的国境时,看到眼前奇怪的情景,祥琼的眼睛瞪得圆圆的。
他们俩从山脚向上爬,沿着山谷,走过弯弯曲曲的的山路,在半山腰逗留了一个晚上,第二天在往上爬,见到路沿着斜坡延伸着。在路的中央建有一堵城墙,还设有关卡,城墙是柳国和雁国的分界线,城墙的对面就是雁国。祥琼觉得这样的情景甚是奇怪。
城墙由磨的非常光滑的石头砌成。路的两旁排满了商店,路上车水马龙,甚是热闹。祥琼和乐俊通过关卡,进入雁国,发现雁国那边也是是店铺林立,好生热闹。
“好厉害……”
路两旁的全是高大的建筑物,大多用石头砌成,有四五层楼那么高。窗户全用玻璃装嵌而成。虽然柳围也有装满玻璃窗的高大建筑物,但总给人一种破旧郁闷的感觉。可能本来那些建筑物从建成到现在已经过了很长时间,另外门前的那些池塘满是苔藓,还有模糊不清的玻璃窗,有些还破裂了,这都使建筑物显得破旧。所以虽然柳国的街道和雁国的街道很是相似,但却远远及不上雁国那样宏伟,有气魄。
“雁国好像很富有。”
祥琼早就听说在北方诸国中,雁国是最富有的国家。但当看到雁国城市的面貌,她还是不禁惊讶得张大了嘴巴。
“雁国地处气候严寒的北方,怎么也能这么发达?”
要是说气候,芳国和雁国是差不多的。而且虽然比雁国稍微比芳国偏南,但冬天从东北大陆有寒风吹袭,所以实际上雁国要比芳国还要冷一点。
“雁国有很大的矿山吗?”祥琼问。
“没有。”乐俊回过头来说,“雁国和芳国,柳国不一样,它什么都没有。人们只是种小麦、饲养家畜,仅此而已。虽然这里城市很大,商业也很盛行。但国家的大部分收入都釆源于农耕。”
“但也确实和其他国家出入太大了吧。”
“这个嘛,也许因为各国主上才能上的差别吧。”
“各国主上才能上的差别?”
“五百年中,雁国未曾改朝换代,这就是和其他目家的差别。”
“但是……”
“正因为王位未曾空废过,所以首先天灾少了。没有天灾也没有战乱,人口自然增加。人们勤劳地开垦农地。因此农作物的收获能有所保证。农作物的买卖统一由国家监管,这样就避免农产品价格不会因为丰收而下降。土地治理得好了,国库积蓄慢慢增加.因此全国上下一片升屏气象。各种设施也建设齐全。”
“例如,挖沟以防止雨季时的水灾。还在沟上建桥,因为用石头砌成,所以很坚固。街道上还铺设有暗渠。雁国的城镇建设就是这样,按照一个既定的完整的方针施行。有这样的一个大方针的指导,经过十年二十年,国家的每一个角落也都整然有序地建设起来。”
祥琼的父王在位三十年,连五十年的统治时期都没有的,这又怎么能与一个在位五百年的国王相提并论呢。
“一个国家的国王短命的话,对国家的发展是极为不利的。试想一下,城市刚刚出现繁荣的景象,却由于国王的驾崩引发天灾,而付之一炬,最后不得不从头开始。”
“你说的也有道理……”
“峰王素以残酷著称,而身为女儿的你却不加以劝阻,以至给你们国家的人民带来无穷的灾难。”
祥琼怒视着乐俊:“你说什么?”
“所谓的国王是要以国民为重的。对人民施行暴政的国王没一个可以长期安坐在王位上。现在我最担心的事是不久的将来新王也要驾崩。实际上,因为连宰辅都死了,所以新王要巩固王位必须花上五年时间。甚至是十年、二十年。在这二十年里面要是又有什么变卦,人民再经受几年的天灾的话,到时候土地荒芜,人民连吃的都没有,那国家离灭亡也不远了。”
“不管是哪一个国王都是为了他的子民而操劳,只是有些事情并非一下子就见效,不是一下子就有成果的。因为国家贫乏所以人性也会堕落。这样就必须建立健全的法制,把堕落的人心引向正路。你不认为这是很必要的事情吗?”
至少祥琼的父亲是这样对她说的。每当一颁布新的法令,总有官吏指责法令太苛刻。而父亲的回答就是:“法不严,何以立国。”当然一定程度的法律是很必须的,但事物发展都有一个度。
“你父王的死大概就是因为超出了这个度吧。”
“我父王的死不是因为气数已尽,而是因为那该死的夺取者弑王谋位!”
乐俊点了点头说:“你是说惠州侯起兵伐王吧。确实弑君是死罪,但并非就是不对。因为见到国王的残酷使国家陷入崩溃的边缘,这时候起兵伐王也是正常的。而且要是这样做能让千千万万的国民存活下来的话,就必须做。”
祥琼无自以对,她开始明白到,为什么人们会如此憎恨自己的父王,为什么像月溪那样的篡位者反而得到人们的爱戴。这大概是因为人们觉得父王会让国家陷入蔓深的灾难之中。而月溪在灾难到来之前果断地阻止了灾难的发生,因此他得到人民的拥戴。另一方面,自己没有好好劝柬父王,所以人民就极度憎恶自己。
“走吧。”乐俊催促道。祥琼神不守舍地跟着乐俊走向雁国的繁华的街道,街道名字跟柳国那边一样,也是北街。
祥琼两人在边境关卡换过旅券。这是惯例,每当人们从一个国家到另一个国家时,必须在边境关卡兑换旅券,一是为了防止犯罪者混进本国,二是为了检查旅客所带的行李物品。就算没有旅券也不会被入赶走,但是要经过官员的询问。
因为祥琼之前对比也略有所闻,所以当被门卫问道时,她就慌忙说自己没有旅券。于是门卫就示意她去旁边的屋子里接受长官的询问。但这时候只听到另一个门卫说:“不用了,他们俩是一起的。让她过去吧。”说完,门卫恭恭敬敬地把旅券双手递回给乐俊。
祥琼万分不解,等到走出一段距离,祥琼问乐俊:“究竟你是什么人啊,为什么他们对你那么恭敬。”
“我都说我是学生嘛。”
“我越来越觉得你非常可疑。”
“这个嘛.总主有很多事情不是一下子说得清的,不是吗?”
“我觉得你好像在考察柳国似的。”
“也可以这么说。我早就想去其他国家看看,在巧国,我听到很多关于雁国的事情,但要亲自来看看却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因为学校只是在新年时候才有一个春假。于是我就跟其他人说趁这段时间去其他国家走走看。接着就被人拜托顺道去调查一下柳国的情况,回去以后告诉他们。就是这么一回事。”
祥琼转过头来看了看乐俊,“大概是调查柳国颠覆了没有之类的事情吧。”
“对。”乐俊点了点头说:“这可是很重要的事情。要是柳国真的要灭亡,边境就会变得紧张起来。因为会有大量的柳国难民涌进来。我们必须做好准备。末雨绸缪和临急抱佛脚是很不一样的。”
“要你去调查的应该是雁国的大人物吧。”
“没错。雁国是一个了不起的国家,国家富裕,土地,人民都治理得当。但是,也并非一点问题也没有。”
乐俊回过头看了看城门,指着那边说。
“你看柳国那边的房屋,破破烂烂的。要是投宿,当然是选择雁国吧。不过,天黑之后,很多人还是走去柳过投宿,你知道为什么吗?”
祥琼回过身看了看,接着摇了摇头说,
“确实很奇怪,怎么这么多人往外走呢?都快天黑了,来不及到下一个镇去投宿的。”
“这是因为雁国没有公寓。”
“什么?”
“雁国的人民很富裕,哪怕是投宿也没必要和不认识的人住在一起。因此一来公寓不流行,二来住宿费极贵。这使大部分都是穷等人家的投宿者止步。雁国的人民并非全都是那么有钱。浮民、饥民、吃上顿没下顿的人多得是。供这些人住宿的公寓很少,因此雁国的街道,可以说是只供驰车行走而已。”
驰车是用两三匹马拉的车,这种车不断地穿梭与街道之间,用于接载乘客。附近的农民在农闲时候一般都会经营驰车这生意。当然也有专门从事这工作的人。
“虽然雁国很富裕,但农民也必须在农闲的时候出来开驰车以帮补家计。其他国家的驰车只有达官贵人才坐得起,但雁国的驰车却非常便宜,谁也坐得起。因为人民都比较富裕,所以都毫不在意车费,经常乘坐。但那些贫穷的人因为坐不起,另外也没有更便宜的马车了,所以他们出门时只好顶着寒风走路了。”
祥琼再回头看了一下城门,原来是这样,怪不得那些人都满脸倦意,衣衫褴褛。由于那些人大部分都先走向城门旁边的小屋,所以祥琼估计他们都是没有旅券的浮民之流。
“雁国是一个富国,但本国人与外国流入的人之间,贫富差距悬殊。没钱投宿的人就在路边睡,结果被冻死的人并不少。有些不甘心白白冻死的人就去偷去抢。因此雁国现在最大的问题是难民的问题。因为街上,浮民和难民的数量远远多于雁国居民的数量。雁国在这几十年,都是受到这一问题所困扰。”
“所以你们就担心柳国形势的恶化。”
“正是。”
“乐俊你的旅券是谁签发的?”
乐俊只是要尾巴,没有回答。
“可以给你的旅券让我看看吗?”
听祥琼这么说,乐俊默默地从怀里掏出旅券。在背面,清清楚楚地盖着一个印章:“雁国冢宰口院白泽。”
“冢宰……”
乐俊动了动胡子,说:“其实我也不认识冢宰,只是借驹虞给我的人帮我求得的。”
冢宰就是百官之长。能够向他求旅券的人也肯定不是泛泛之辈。
“好厉害啊。”
乐俊不好意思地抓了抓耳背。
“其实我也不是什么大人物,只不过和景王也有一点交情而己……”
“景王……”
祥琼一听到这个名字,胸口就像被针刺中一般地痛。
“为什么她会和你这样的……”
“和我这样的半兽结交是吗?”
被乐俊这么一说,祥琼马上后悔自己说错话了。
“对不起……”
“你也不用道歉。我确实是半兽。但我不觉得这有什么可耻的。我也不怕别人小看我。”
“我不是这个意思……”
“行了。我不仅和景王相识,我们还是朋友。我把她看作是我的好朋友,她也说我是她的好朋友。这看起来好像很不可思议,我一开始也接受不了。说到底她是个国王啊,随便地称呼国王做自己的朋友,当国王的肯定不愿意。”
“是吗?”
“当然。人和人之间总是要保持一定的距离的,她这么说了。”乐俊不好意思地笑着说,“当初她昏迷的时候还是我救了她呢。接着带她来雁国。”
祥琼张大了嘴巴。
“昏迷了?景王?”
“她啊,是海客。流落到这里的时候首先去到巧国。巧国是要杀除海客的国家,所以她就拼命逃出巧国。就在那时候她晕倒在地上。”
祥琼强压着心中的不愤,想到:“那人,竟然什么苦也不用吃就幸运地坐上国王的宝座!”
“最初我带她到关弓,本来打算让景王给我谋一官半职,但后来,跟她相处久了,就觉得我这样的想法太可耻了。所以后来当她问我要什么奖赏时,我决定要一些其他的东西。本来我想拜托她让我进少学读书的。但不知为什么,我冲口而出地说:‘我要进大学!我一盲在家里学习,所以哪怕是进大学也肯定可以应付得来。’就这样说服了她。”
祥琼百感交杂地看着乐俊,说:“但这次你带我来雁国,我可没什么奖赏可以给你。”
“我不是为这个而带你来的。只是在狱中的时候,我见你好像很痛苦的样子,所以才带你来。”
“我痛苦?”
“对,你当时是痛苦得不能再忍受的样子。”乐俊眯着眼说,“我见到景王的时候她也是这么说。”
“那就是说你是为此而救我的啦。”
乐俊笑道:“所以我也说我很走运嘛,能够遇到这么多大人物。”
第十一章
第十一章
l
雁国位于柳国的东南方,冬天时的气候和柳国没多大差别。要是没有马车的话,旅途的艰辛基本上和柳国一样。由于没有马车,所以人们用驰车。驰车拉着牢固的客厢,通过铺砌的十分整齐的街道南下而去。
贫穷的旅客只好肩并肩地徒步而行。寒风一吹过,哪怕是不断地走,身体也不会觉得暖和,依然是寒冷切骨。旅客都把暖炉抱在怀中,手里提着装有木炭的袋子,还有一点柴,就这样低头而行。他们用随身带着的炭在路边生火取暖。祥琼坐在驰车上,看着步行的旅客,对坐在对面的乐俊说:
“徒步地出行可真够辛苦的。”
客车上有三个座位,两个是面对着的。这时候乘客只有祥琼和乐俊两个人。
“祥琼你真的要去戴国吗?”
祥琼叹了口气说:
“我本来是想去庆国的。”
“什么……”
“我想去庆国当一个侍从,然后找机会接近景王,本来我以为一直都进展得很顺利的,还想把王位从景王手中抢过来,但是……当然这也只是我的空想而已。我要害你的朋友,你生气吗?”
乐俊动了动胡子,说:“我当然没生气,不过真的如你所愿,那我以后可真的没机会再见景王了。”
“是啊。”祥琼笑了笑说,“另外我很想得到一个户籍。听说要是去戴国,那里有船可以送我去庆国,然后庆王会给我土地和户籍。”
“什么?”乐俊惊讶地说道,“这个我也是第一次听到。”
“本来我也想骑吉量去戴国的,但是既然去庆国可以得到土地和户籍,我就觉得其实先去庆国也不错。”说完,祥琼盘起腿,注视着自己的手。“其实我一直以来都被公主这一个身份所缠绕着。我不想失去我在王宫中的一切,我很想过以前那种奢华的日子。要在地里耕种,要穿一些土里土气的粗布衣,这实在太丢人了。后来我听说景王是一个和我差不多大小的女孩子,于是我就开始嫉妒起那个人。他夺走了原本属于我的东西,我恨她。”
“是吗……”
“说实话,我一直以来都很不愿意睡那些简陋的公寓。我不想穿那些毛织的衣服。真是太丢人了。但是我知道,这一切都是上天对我的惩罚。”祥琼用力捏着自己的手指,直到指尖变成白色。“我以前只是在宫中游乐,根本不知道人民对我父王如此地恨之入骨,还恨不得杀我父王!想知也无从得知。就因为这样,所以我现在就要受惩罚。所以月溪,惠州侯,他竟然剥夺了我的仙籍,让我流落他乡。现在我都明白了。”
“是吗……”
“如果我不是公主了,我就只有寄宿在里家了。而且我还未成年,又不是当官的料子。我最后被人放置在里家。对于这些事情,我以前是一点也不明白的。”
“那你现在明白了不就好了吗?”
“是吗,”祥琼笑了笑,问道:“景王是一个怎么样的人呢?”
“她的年龄确实和你差不多。”
“但她不可能像我这样愚蠢吧。”
“但她自己是这么说的,说自己是蠢才,怎么能当得了国王呢。”
祥琼听罢,笑得更厉害了。“我们,好像很像……”
“你们确实很像,但你比她有女人味,她呢,不管怎么看都是个粗鲁的女人。”
“哈哈……”祥琼一边笑一边看了看外边的景色。“我真想去一趟庆国看看。想去会一会那个景王,见不到也没夭系,我想看看在她管理下的那个国家变成什么样子了。”
“在雁国也有很多旅行队是前往庆国的。”
听乐俊这么一说,祥琼转过头来看了他一眼,说:“听你这么说,是不是有很多人回庆国去了?”
“回庆国的人可多着呢。因为他们想看看景王究竟是一个怎么样的国王,甚至连延王也助她一臂主力,以让她顺利即位。他们想知道,景王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物。”
“啊,原来是因为这个。但是啊,并不能这么说就能断定她是一个贤能的君主啊。”
“你说的可能也有道理。不过我看你与其留在雁国还不如回庆国,你在那里还可以分到土地,哪怕再小的土地也足够你养活自己了。”
祥琼苦笑了一下。
乐俊说:“虽然说你是被芳国人民赶出来的,但你要知道,在雁国,难民的生活是很艰苦的。尽管这比起在一些快要灭亡的国家要强,虽然雁国会照顾你们,但是你们看到雁国人过着那样富裕的生活,你们会怎样想?要想成为雁国的子民,必须从雁国的官府那里买得田地,或是做雁国的官。但是,这两个都不是轻易办得到的。要是你想在雁国生活下去,你就要像浮民那样,被一些富农所雇佣,帮他们种地,或在商店里面工作。他们都非常想念自己的国家的。”
“这个我知道……”
“我也是很幸福的了。运气这么好,能够进了大学。哪怕是庆国的子民也是很幸福的,他们比起那些难民要强多了。”
“是吗?”
“景王和延王是挚交,景王曾经对延王说,请多多关照我庆国的子民。而延王爽快地答应了。就这样,庆国的人民已经是深受恩泽了。至少庆国的人可以被送返自己的国家。这都由雁国和庆国的国家经费中拨款,其中雁国,庆国各出一半。但是,滞留在其他国家的人就没这么幸运了。”
“那也是……”
“景王也是很幸运的。不管怎么说总有强大的雁国作她的后盾,希望她好好地干一番事业出来吧。”
庆国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国家呢?那是一个处于芳国遥远南方的国家。
“那些旅行队是不是只接送庆国的人呢?”
“没有规定说非得庆国的子民不可。要是没有旅券的话也无从证实。因为有很多人都是把自己的家烧得干干净净的,才逃亡到这里来的。要是你真的决心要去庆国,我可以送你到高由。”
“乐俊……”
“走过下一个街角就有我的座骑,就是那驹虞。有了它,只需两天你就可以到达高由山,再去关弓。”
祥琼看了看东南方向,说:“我就算去了庆国,也是很担心的。”
“没事,你去吧。去看看那里的情形。”
“……好吧!”
“那你小心保重了,要是有什么需要我帮助的就尽管说吧。”
祥琼点了点头。
2
是升纩,是他把清秀杀了。
在旅馆里发呆的铃,脑子里面就只有这句话。
“我不会放过他的!”
也不知这样自言自语地说了多少遍,突然听到有人敲门的声音。那是旅馆的下人。
“客人,城门已经打开了,你是要赶路呢,还是继续留宿呢?”
铃从怀中取出钱袋,说:“我还要在这里住几天,这是住宿费。”
铃给下人今后五天的住宿费。刚好离尧天就只有五天了。
“啊,小人知道了。”下人收下钱,眉开眼笑地走开了。看着下人离去的身影,铃目不转睛地说:“我不会原谅你的,升纩!”
之后,铃就一直在街上徘徊。她装作是旅游观光的样子,不管见到谁都问关于升纩的事。不过人们都守口如瓶的。铃想,看来他们都有难言之隐。
最初她想打听关于升纩的罪状,但是走了五天,她发现那是不可能的事。升纩可是一个有权有势的乡长啊,在止水乡他就是王!他征收的税要比国家所规定的要高得多。那个差额就全归升纩所有。这么重的税率对人民来说实在是太残酷了。他贪脏枉法,愚弄百姓!但让人不可思议的是,升纩做了这么多恶行,但却一次都没有被人处罚过。街上的路人说,升纩他一世也不会受到惩罚的。因为升纩用税收中的一部分来收买上级,因此可以说升纩的地位可是稳如泰山。
接着铃所能想到的办法,就是直接地去尧天,找景王申冤,揭露升纩的寓兽行为,只要有采王所签发的旅券,就能办到。但是在第五天,铃已经不想再去找人询问了。因为在这五天里面,铃所知道升纩的罪行,远比自己猜想的要多得多。而且,虽然乡里面的人都感到愤愤不平,但谁也不敢当众表达自己的不满以免招来杀身之祸。
但铃还是从人们口中得知当地的税制是“七成一命”。
当地的税收是人们所得收入的七成。哪怕有一点点的不足,就要用生命去偿还,要不就是自己被杀头,要不就是用家人的生命去抵偿。总之“一命”去偿还。
据说升纩经常在庐狩猎。而且只要只要心血来潮的话,就会到郊外去,强抢民女。数日后才见到那些已经衣衫褴褛的女子被释放出来。
另外,有很多商人不时地从巧国过来。或者有船从戴国行驶过来。而在那些马车、船只里面装着的不是物,而是人!由于这里不时有人被杀,所以必须从一些荒芜的国家补充足够的人力。那些人大多是浮民、饥民,都是被人甜言蜜语地骗过来的。首先升纩会派人把粮食运到那些快要灭亡的国家,然后分派给那些失去土地的,饱受饥饿之苦的人们。这就让他们误以为止水是如何富裕美丽的乐园,给他们送粮的乡长是一个如何贤惠的人。于是他们就糊糊涂涂地坐上了去止水的马车和船。以为可以在止水落户入籍,但他们那里知道,今后等待着他们的只是无尽的痛苦。
“太可恶了!”铃压制不了自己的愤怒。“为什么,为什么景王竟然让升纩这种人当乡长!?”
而且,更另铃愤怒的是,虽然升纩有这么多的恶行,但却从未受到过惩罚,这都是因为背后有人撑腰。难道,那个人就在尧天这里?难道就在这里最高级的地方,金波宫?
铃听人说,予王也是这样的人。先王予王对治国一点兴趣都没有。她也不管下层的官吏在什么地方做些什么事情。只是一味的不知廉耻的接受官员们的阿谀奉承,谁给她送珠宝玉石的她就赦免谁的罪。
“没办法,因为她是女的啊。”拓峰的人们说道,
“庆国的女王都不怎么受人民所爱戴。”
铃不禁地嘲笑自己,“与我一样来自蓬莱的女王,在这个世界里的唯一一个理解我的人,一个温柔的充满同情心的人……太过分了!”
景王是铃的全部希望,是她的唯一生存支柱,铃一直以来都渴望着能与这个人见面。“真蠢!”,铃不禁地嘲笑自己,“我不会原谅你们的!升纩……还有景王!”
铃离开拓峰直奔尧天。与预期一样,在第五天就到了尧天。在那里铃用烙款把所有的钱都取了出来。铃想:“要是给采王知道了她一定会皱眉头的。不过我顾不上这些了。”
铃开始寻找得到官府许可的武器店。寻常的武器是伤不了妖魔鬼怪的,那在妖魔面前只是小孩子的玩具一般脆弱。要是想对付妖魔的话,就要用施有特殊咒语的武器。而那些武器只有国府,冬官府可以制造。因此也叫做冬器。冬官府只会把冬器交托给有官府许可的商人贩卖。这种经营冬器的商人就叫做架戟。作为标识,在架戟的门口一般都挂着官府的许可证和一把戟。
在架戟里出售的有盔甲,另外那些专门对付妖魔鬼怪的绳啊锁啊,都只能在这里买得到。
其实铃以前也经常去才国西南枇山山脚的一家架戟那里。那时照管洞主梨耀的坐骑赤虎的仆人,都需要装备防身用具。铃去那里就是帮那些仆人买盔甲。
与一般的武器店极不一样,架戟里出售的武器有一种可怕的功能,就是不仅仅可以除魔,也可以杀仙!因为升纩身为乡长,位列下大夫。这也属于仙人。要杀他只能用特制的武器。铃在武器店里看了看,选择了一柄短剑,虽然铃不懂得用剑,但她知道剑是很必要的。架戟一般不会随便买冬器给客人,但铃带着的采王签发的旅券,现在派上用场了。
然后铃去找骑商。骑商就是贩卖坐骑的商人。对于铃来说,牛和马都是不中用的。她需要的是比马跑得快的,能翻越任何城墙的骑兽。
有些骑兽其实是从黄海那里抓获的妖兽,妖兽肆虐于黄海,而专门在那里抓妖兽的人叫做猎尸师。被这么叫是因为他们抓回来的很少是活着的妖兽,绝大多数情况下都是妖兽的尸体。至于那些决无仅有的活的妖兽会被买给骑商,由骑商调教,最后成为工人乘坐的骑兽。可以说,那些骑商每天都在死的边缘徘徊。因为上述种种原因,所以骑兽价格昂贵。其中被公认为最名贵的骑兽是驹虞,据说如果能擒获一只驹虞,并把它训养为坐骑的话,那一生就衣食无忧了。
铃走进店里面。里面坐着一个矮小的男人,面被布蒙着。
“欢迎光临。”那男人只是用眼角瞥了铃一眼,冷冰冰地说道。那男人的头顶到有脸根,爬着一条长长的疤痕。
“我要买骑兽。”
“你要多少钱的?你可以出多少钱?”男人问。铃把钱放在桌上。
“这些钱可以买到什么样的货色?”
男人看了眼那些钱,眼一下子瞪得圆圆的。“你要能飞的呢?还是要快的呢?”
“我要能飞的,最重要的是一定要听话。”
“你能够骑飞鸟吗?”
骑飞鸟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不会,要是可以的话,尽量给我选一匹马吧。”
“那就要三骓吧。其他的都不行的了。”
“三骓?那是什么骑兽?”
“那种马毛色为青色,虽然不能像鸟一样在空中飞行,但脚力很好,一条河他也可以轻松飞过去。速度不是太快,大概是马的三倍吧。但耐力不错,要是你觉得合适的话,我给你选一匹温驯的。”
铃点了点头,说:“就要那个吧。”
“你住在哪里?”
男人这样问是因为骑兽一般都不会放在店里面。铃将自己的名字和投宿的地方告诉他。
“到时候我会送到那里去。不过这可能要到七号才行。因为我要用三天去把他牵来,这还要让它休息一天。”
“七号也没问题。”
“那你先给一半的订金吧,剩下的在七号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铃点了点头,“那我回去等你。”
等三骓来的这几天可不好受。铃的钱几乎都用来买骑兽了,所以只能用剩下的一点钱勉强度日。这就是自己向往的尧天。在凌云山脚下的呈阶梯状的城市。铃没有丝毫的喜悦,她脑子里面想得都是清秀惨死的事情。
“清秀,这里就是所谓的尧天!”
铃抬头看了看凌云山山顶的王宫,“景王就在那里,那个容许升纩胡作非为的人!”铃的手探进怀里,握紧怀中的那柄短剑。“我要斩杀升纩,然后骑三骓反回尧天,利用采王签发的旅券跟景王见面。我应该怎样痛骂他们好呢。那个杀人凶手升纩不,应该是景王!”
骑商按照约定,在七号把三骓送到铃的面前。另外还递给铃一千香球。香球是一种系在腰带上的装饰品,一般是把香点燃放到里面去即可。而这个香球里面装有骑商特别调制的香。骑商平时训练骑兽的时候,都会先点燃这些香。当把骑兽买出去的时候,会一起把香送给女主,买住点燃香就可以吸引骑兽跟自己走。然后慢慢地减少香的分量,让骑兽慢幔记住主人的气味。
但这些对于铃来说都是多余的。哪怕骑兽记不住铃的气味也没关系,只要能迅速折返回尧天,哪怕把三骓给累死也不在乎。
接下来三天,铃留在尧天,先习惯骑这匹三骓。然后她就骑着三骓向止水乡奔去。
“清秀,我现在就给你报仇!”
他要让升纩和景王都尝尝清秀所尝过的痛苦。
3
早上的工作都做完后,阳子送走远甫等人。在这里的学校没有规定学生的年龄。所以兰玉和桂桂都一起上小学。小学主要是教文章的读写和数学。虽然说小孩子虚岁七岁,也就是五周岁的时候上小学,但因为没有说必须在哪一年毕业,所以也有大人去。也有的大人抱着还没断奶的婴儿去上学。最重要的是人们在这里不仅仅可以聊天,还可以学到一些使用的东西。小学就是这样一个悠闲的地方。所以上小学的人也只是在从城里回庐这段时间。于是小学一般在春天到秋天都不开放。至于要是想上更高一级的学校,那就要经过小学校长的批准。
当其他人都出去后,阳子就一个人在纳闷。她想,究竟回不回去拓峰找那个叫铃的姑娘呢。怎么办好呢?其中原因之一是回去尧天的班渠到现在还没回来。阳子一边准备早饭一边考虑接下来究竟如何做才好。
“阳子!”远甫总是和兰玉还有桂桂一起上学,也一起回来。回来的时候,最快跑进大厅的总是桂桂。
“你们回来啦。”
“你看,有客人。”
“找我的吗?”
“是的。”桂桂点头说。阳子看了看他背后,只见兰玉和远甫走了进来。一看到阳子就笑嘻嘻地说:“辰门的附近有个叫荣可馆的旅馆,他就在那里等你。”
“旅馆?”
兰玉笑着走进厨房,把阳子叫到阴暗处,说:“是个男人。”
阳子皱了皱眉。脑力里马上浮现出的是拓峰那奇怪旅店的那个男人。
“是不是一个很粗野的男人?身材高大的?”
兰玉“扑嗤”一声笑了起来,“他穿着很讲究的。”
“是不是十四、五岁的年纪?”
阳子想,如果不是那个高大的男人,那肯定是阻止他的那个少年。谁知兰玉瞪了阳子一眼说:“你真的把那个人给忘记了。阳子你也真是的。他说还只要告诉你有个下人来找你,那阳子你肯定会明白的。”
阳子满脸迷惑地看着兰玉。
“还有下人,阳子你真行啊。”
阳子慌忙摇手,说:“那有这回事,不是这样的。”
“哈,看你这害羞样子。他看上去是个挺不错的男人。高大英俊。”
“我都说不是啊,那家伙究竟说了些什么了!?”
“那家伙,还挺亲切的嘛。”
兰玉一边大声笑着,一边捋起衣袖,走到水池边。
“你还是快点去见见他吧。要是今晚不回来,就托人捎个口信。”
“果然是你啊。”
阳子一边说一边走进旅店的客房,恨恨地盯着坐在那里的人。对方歪了歪头,有点莫名其妙地看着阳子。
不过他马上郑重地一低头,向阳子深深鞠了一躬,说:
“劳烦大架,真是万分抱歉。”穿着果然是很讲究,虽然比起其他官员,看上去有点朴素,但总不能穿着官服出来吧,因此阳子也就不以为奇。
“你也选了一个很好的人帮你传话!”
“这……?”
引阳子进来的店员意味深长地看了他门一眼,悄悄地走了出去,而且连问也没问一句就把门给关上了。阳子见状深深叹了口气。
“算了。”说完阳子慢慢地坐下来。只听到店员在外面偷笑。
“都是班渠那家伙。你派班渠来不就行了吗?”
“但我想亲眼看看里家究竟是怎么样子的,所以来了。有什么不方便的地方吗?”
“没有不过我在想,发生什么事情了,要劳烦我我们的景麒大人专程赶来。”
景麒把书箱放在腿上,从中拿出一束文件。
“请问您带有玉玺吗?”
“啊,原来是这么回事。阳子苦笑了一声,摇了摇头说,“这种东西你不提早跟我说我怎么会带在身上呢。”
“那这写文件先请您保管着。明天盖章后请让班渠把它带给我好吗?”
“明白了。”
阳子接过箱子。虽然朝中事务全权交由景麒办理,但那些向高层官员下达的命令必须有国王的玉玺盖章。阳子打开那些文件粗略地看了起来,但是由于阳子不懂汉文,所以也只是形式地看看而己,要想明白其意思,还得让景麒读给她听。
“里家的生活怎么样了?”
“里家吗?那是个好地方。远甫人很亲切,里家的孩子也对我很好。”
“我想也是这样,那就好了。”
“但也并非完全没有烦恼的事。”
听到阳子这么说,景麒轻声说道:“是那个事情吗?那个叫升纩的官吏,我大概地问了一下关于他的情况。他是和州止水乡的乡长,人们对他恨之入骨。”
“和州真是个麻烦的地方,首先是州侯呀峰,然后就是升纩那家伙。”
“本来他做了很多令人发指的事情,朝中很多官员都要求惩处他,但是由于他有呀峰做后盾,呀峰处处包庇着他,所以一盲都没能成功。”
“远甫把呀峰称作没有尾巴的狼。”
“确实是这样的。”
“幸好和州离这里还很近,我可以去看看那个升纩究竟是什么样子的。另外我也要去和州的首府看看。”
“但务必请陛下不要做一些危险的事情。”
“放心,我小心一点就是。”
景麒看了一下阳子的脸说道:“真的吗?但我闻到你身上有一股腥味啊。”
“什么?”阳子慌忙闻了闻自己的衣袖。
“那大概是血腥味吧。但主上看上去还是若无其事的样子。”
“啊,我只是碰到一些事故而已。是昨天发生的事情了,难道现在还有气味吗?”
“看来好像不是带有怨恨的血的气味。所以也只是很淡的。所以嘛,无比请陛下小心在意。您可是我们庆国的希望啊。”
带有怨恨的血。阳子不禁想到在跟伪王作战的时候,景麒经常这样说。不管是否为了正义而战,只要是杀人了,或者是命令别人杀人了,死者的血所带着的怨恨就缠绕着阳子久久不散。麒麟是很怕血腥的,特别是带有怨恨的血更让麒麟感到痛苦。
“我会好好照顾自己的了。”阳子不禁想起延麒六太说的话:
“象景麒那样的麒麟是不吃荤腥的,不是他们不喜欢吃,而是他们不能吃。因为他们连油煎的或是油炸的东西都吃不了,一吃就身体不适。所以那些被流放到蓬莱的麒麟寿命很短,大概也是这个原因吧。另外,没有追随国王的麒麟寿命也就是三十年左右,而被流放到蓬莱的麒麟寿命就更短了。大概只有十来年左右,麒麟就是这样的一种生物。
“你放心吧,我真的会小心在意的。”
“那我就放心了。”
“尧天现在怎么样了?”
与阳子神采飞扬的神情不同,景麒脸色变得沉重起来。他轻轻叹了一口气说:“看来主上不在的话,朝廷就会变得混乱起来。”
朝廷还是老样子。分为两个派别地明争暗斗。虽然以前身为冢宰的靖共失去了实权,而反对派的首领大宰也死了,但是情况还是一点也没好转。现在由于失去了有权者的支持,所以两派官员现在都把目光转移到扩大势力上去,不断地拉拢中间势力。
另外也有些造事者说,国王因为害怕被人刺杀,所以己经回蓬莱了。有些人说国王已经跑到雁国去,寻求雁王的保护,或是隐藏在内宫的深处不出来了。更有甚者还说国王已经被逃亡的麦州侯浩瀚绑架了,不管怎么说,其中有一个共同点就是人们都对国王不理朝政都抱有不满的情绪,另外对国王会不会再回到朝廷来呢,大家都对比感到迷惘。
听景麒这么说,阳子有叹了一口气,“是吗……”
“还有人说,既然朝廷已经变得四分五裂,那么不如去摆脱延王,让雁国派官员来处理朝政。”
“什么!”
阳子瞪大眼睛,轻轻咬了咬下层,接着就苦笑了一下,“原来这样,原来他们觉得要是我没有延王的支持是什么都千不成的。”
这也是事实,但阳子被人这么想,心里很不是滋味。
“这可能有点难接受,不过我觉得,这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阳子浑身一震,转头看着景麒。
“我终于明白了,你是专门来跟我说这个的……”
“因为这有必要向你确认一下。”
景麒不由自主地看向一旁,避开阳子的目光,因为景麒知道,阳子现在肯定是在以看待禽兽般的那种目光来看自己。他不愿正视那种目光。
“景麒,难道连你也开始不相信我了吗?”
“对不起……”
“景麒,其实最信不过我的是我自己。哪怕没人怀疑我的能力,我自己也对自己没有信心,我不清楚我可不可以胜任做一个国王。可不可以胜任治理一个国家,但是,即使整个世界的人也在怀疑我,唯有景麒你要相信我!”
“是的。”景麒点头道,阳子看着他,马上醒悟到手中那些文件的内容,她打开文件说:“景麒你要赶着回去吗?”
“这么快我就回去也没办法解决问题,所以我还是先去雁国一趟。”
阳子。哼”地笑了一下说:“是吗?我明白了,那么景麒你顺便去一下拓峰吧。”
“拓峰?是在止水乡的……”
“没错。”阳子点了点头说。
“和州的首府是叫什么?”
“好像是叫明郭。”
“嗯,本来我想去一下明郭的,去了明郭之后再去看看拓峰,我想了解一下和州的情况,不知你可不可以为我带带路呢?”
“但是……”景麒欲言由止。阳子抬头看了看他说:“我是想让景麒你去看看那里的情况。那是在王宫所看不到的庆国的景象。”
“那好吧。”
“那么先把这处理了吧。你可以读给我听吗?”
4
“远甫……”
阳子走到远甫的书房前停住了脚步,她叫了远甫一声,里面马上传来了远甫沉稳的声音。
“阳子吗?有什么事?”
“我进来了。”说着,阳子推门走进了书房。远甫坐在窗户旁边的书桌上看着阳子。
“对不起,我想向你请两,三天假。”
“可以啊,这次你又要到哪里去?”
阳子看了看远甫关切的脸,苦笑着说:“我要去和州的首府明郭。”
“去明郭?你发现了什么问题吗?”
“对。”阳子点头说道,“兰玉说:要是以后要分配到和州,她不如先和这里的人结婚,到取得本地的户籍后,再和那人离婚,她对和州的憎恶竟然到了如此地步。所以我想了解一下。如果可以的话,我一定要好好地整治一下那里。真想不到,在这样的国家里,竟然还有这样的事。”
“哈哈……”远甫突然笑了出来。阳子莫名其妙地望着他。“远甫……”
“看起来你们倭国对婚姻应该是很执着的吧。”
远甫向阳子招了招手,就像往常那样,让阳子坐在自己身侧的椅子上。
“阳子没有必要那么认真,在这里婚姻可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那你想想看,倭国人为什么要结婚?”
“因为一个人太寂寞了吧。”
“那就是说没有结婚的必要了吧。确实,人生在世,只有自己孤身一人的话实在太寂寞了。所以人才要交合,在我们这里叫做野合。”
“那么,是因为生孩子的话很麻烦?”
“在这里只要向里木许愿,就可以有孩子。当然向里木许愿必须要是那些已经结了婚的人,不然里祠是不允许的。这样一来,结婚就不是单纯为了得到一个伴侣了。”
“啊,是这样的吗?”
“因为想要孩子所以结婚,要是没打算要孩子但又有需要时,就进行野合。只是,如果想要孩子的话就必须夫妻两人同时起里祠那里祈祷。这也只是因为有这样的规定所以人们才结婚。就这样,城市的人口就开始移动。因为一方必须去另一方那里。出去了的人并不需要回故乡。反过来,要是觉得现在的城市的生活太辛苦了.那也可以到别的城市去谋求幸福。”
“那么,国家的人口也可以按照这样的方式不断地移动吗?”
“可以是可以,不过前提是结婚的两人必须是同一户籍。因为跟其他国家的入结婚是不允许的。这些都是太纲所规定的,谁也无法改变。要是想要孩子,就必须和本乡的人结婚,结婚对象不能够是另一国家的人。明白了吗?”
“但是,究竟为什么要这样规定?”
“哈哈……”远甫苦笑了一下,说:“这恐怕只有神才知道答案。我想这些可能与国王必须是该国出身的这条规定有关。虽然以前也有国王允许本国子民和别国的人结婚,但是后来那些夫妻不管如何想里木许愿,始终是没有胎果长出来。由于异国结婚的人没有孩子,所以允许与别国人通婚这一条,还是以失败告终。这或许就是世间的规律吧。”
“真是太不可思议了。”阳子轻声地嘀咕着,远甫见状不禁笑了起来。“在倭国应该没有神吧。但是在这里有天帝,这世界的规律都是由天帝所创造出来。你知道太纲第一条是什么吗?”
“为王者,以仁治天下?”
“没错。做国王的人,都不能违背这一条去鱼肉百姓。一旦违背了这一点,必定受天谴。当然,也有违背太纲而制定法令的情况,但是那些法令总是不能很好地起作用。原因就是这个世界是有规律的。至于太纲是人们按照这些规律编写出来的呢,还是像传说那样是天帝所创造的呢,就无从追究了。”
“原来如此……”
“这真是一个不可思议的世界。”阳子自言自语地说。
“我听阳子你这么说,倭国的婚姻制度。应该是为了是家得以存续,也就是说,使血统得以继承,是吧。但是在这里,没有所谓家的东西。在这里,孩子满二十岁就必须要离开家人。不管如何富有的人,也不能够把自己的家财留给自己的子孙。要是我到了六十岁,土地,家,都必须要归还给国家。要是幸运的话,虽然可以终生持有这些财产,但要是我死了,想要把这些留给什么人是不可能的。尽管自己积累的钱财还可以留给伴侣使用,因为毕竟这是夫妇两人共同创造的财富。要是丈夫死了,这些可以留给妻子,但要是妻子死了,这却必须要还给国家。相反,不管是怎样贫穷的人,要是他没饭吃了,国家却会给饭他吃。这都是这里的太纲。”
“要是这样的话,为什么还要孩子呢?”
远甫笑了笑,说:“大概因为上天觉得人性善良而赐给人的吧。确实,要想得到孩子,要想里木结出胎果,父母亲的人品必须得到天帝的认可。据说,孩子会在午夜灵魂出窍,到天帝那里报告父母亲的行为。当孩子的父母亲死了,就根据孩子的报告来觉得是否惩罚他们。”
“但这都是富有宗教性质的传说而已吧。”
“应该说,这是一种修行。天帝赐予你孩子,你就必须把孩子养育成人,这对于人来说也可以算是一种修行。实际上,很少人随随便便就要孩子,因为那极度花,费心力体力,还有金钱。”
“难道这就是孩子到了二十岁就必须离开家人的原因?”
“就是这样。所以父母亲必须善待孩子,轻视孩子就是轻视神灵。这就是说通过孩子来仕奉神。”
“原来是这样……”
“这些对阳子来说可能太神奇了。其实这里也有所谓的血统观念。阳子所说的血统,也就是同姓。要是结婚了的话,其中一方必须入另一方的户籍。姓就随之而改变,但是却和自己的伴侣同处于同一个户籍之下。小孩子必须从该户籍里的姓之中继承一个。这其实是有用意的。因为天要换一个国王时,那就一定是异姓的人。同姓的人是不可以继承天命的。”
“有这种事情?”
“庆国的前任国王予王本姓舒。因此就选了不是性舒的阳子你来做国王。另外巧国的先王是姓张的,继承者就不能够姓张。另外芳国的国王也架崩了,他本姓孙,所以继承者就不能姓孙,这些都是事实来的。”
“是吗……那么说,我的朋友就不可以成为稿王。要是是姓张的话,过去确实是没有这样的先例,这就是这个世界的规律。姓是生来就有的,今后一生都不会再改变。哪怕是父母离异,自己的姓也不会改变,就算是跟别人结婚了,姓还是不会变。人都有固定的姓,姓的含义就仅仅是这样而己。”
“这个跟倭国根本不一样。”
“就是嘛。”远甫笑着说,“在你们倭国,人们一旦结婚就很执着,都希望坚守着这段婚姻,但在这里却不一样,人们频繁地结婚。哪怕是其他人的小孩子也很乐意抚养。就算是带着孩子再结婚也不成问题。而且是孩子越多越好。因为取得做父母的资格,因此他们必定是很了不起的人物。”
“是吗……”
“当然也有人不想要孩子。这些人就没有结婚的需要,所以有需要是进行野合即可。因为结婚有很多很多繁琐的手续要办,所以不要孩子的人也不愿去找这样的烦恼。由于很多人都是背井离乡的,所以要是随便和远方的人野合,就要到冬天才能见到伴侣了。”
“原来是这样。”
“要是夫妇其中一人是当官的话,情况就更坏,因为当官了,就必须经常到处移动。但是结婚的人一定要在同一个乡里面。这对他们的晋升是很有影响的。因此有些人索性就不结婚了。”
“是这样吗?”
这么说,确实在官吏里面有很多人都是独身的。而结了婚的人大都是不当官的。
远甫继续说:“对于这里的人来说,婚姻只不过是这样一种东西。在想要小孩子的时候才有意义。要是根本没打算要小孩子的话,那结婚了也没意思。”
“是吗。”阳子叹了口气想,“现在对于兰玉来说,比起生孩子的事,还有更重要的事情:那就是在她二十岁的时候会被分配到哪里。
“这与倭国太不一样了。”阳子歪着脑袋,自言自语地说。
“那我可以结婚吗?”
远甫苦笑说:“国王可不是人,是仙。”
“是吗?”
“当然要是一早就结婚了那就没得说,但要是登基时还没有结婚,那以后你也别想结婚了。不过虽然是国王但也有进行野合的。然后生下孩子的人也有。接着国王就封伴侣做王后,或是大公之类的。但是,阳子你有庆国的千千万万的子民,这和通过照顾儿子而仕奉天帝一样,你是通过治理你的子民来仕奉天帝。”
“是吗,我明白了。”
远甫看着阳子,笑着说:“你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吧,我的好孩子,去看看我们的世界是个什么样的世界。”
阳子点了点头说:“我明白了,我明天就出发。”
阳子在床上辗转反侧,她脑子里满是远甫的话:
“民即子,通过照顾自己的孩子来仕奉天帝。”
阳子的故国没有特别信奉哪个神。因此对她来说,对天帝的虔诚之心究竟是什么,她无法理解。仕奉神,这对她来说太深奥了。
阳子深深地叹了口气,正在这时候,不知何处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主上……”
“谁?”
“是我,班渠。”好久不见的班渠竟然在这个时候来访。
“我发现里家周围被五个人包围着。”
阳子猛地坐起来,“那是什么人?。
“不知道,啊,消失了!”
“跟着他们!”
班渠应了一声“是。”,就追出去了,一直到次日清早才回来。“他们在北韦逗留了一晚,然后出了城门,看来是去拓峰的,因为他们一直在找去拓峰的马车。”阳子拿起早已收拾好的行李,“看来我是不得不去拓峰一趟了。”
第十二章
第十二章
l
“姐姐……”
铃正在找旅馆。因为她骑着三骓,所以必须找有马房的旅馆。骑商告诉铃,偷骑兽是很大罪的,因为所以一般的小偷都不会偷骑兽。于是铃就比较放心投宿。她隐约记得,在这里有些看起来不太贵,但又有马房的旅馆。就在这个时候,铃突然听到身后好像有人叫她。她回过头来,原来是以前遇到过的那个少年。
“是你……”
他穿过赶在城门关闭之前出城的人群,走到铃旁边。
“你怎么回来了?”
铃歪了歪头,说:“你问我?”
“你是不是去了什么地方了。我见你退了客房,我还以为你离开了拓峰呢。”
铃终于想起来了,这个少年叫做夕辉。
“你怎么知道我退了客房?”她和夕辉相遇的时候,夕辉也没有送她回旅馆,他们在路上就分别了。怎么他回知道自己退了客房的事呢?
“这个嘛……”夕辉有点不好意思地低下头说,
“对不起,我一直跟着你。”
“为什么?”
“因为我担心你啊,我担心你去找升纩,然后被升纩所害。”
铃的心噗通地跳了一下。“难道他……”
“你没事就行好了。这是你的骑兽?是买回来的吗?”
“对,因为我厌倦做马车了。而且现在也没有病人跟着我。”
铃苦笑着。“是吗……”夕辉满脸同情的。
“你来得正好,你知道那里有便宜一点的旅馆吗?要有马房的。”
铃的怀中已经没几个钱了。现在的她不是什么地方都可以随便投宿的了。
夕辉精神一震地,说:“我家是旅馆啊。虽然有点脏,也没有马房,但后门还可以放的下你的骑兽。放心吧,我家没有人偷东西的。”
夕辉说完,拉着铃的手就走。“来我家吧,住宿费好商量。”
夕辉的家在一个偏僻的角落。路上的聚集着的人群都用奇异的目光目不转睛地看着铃的三骓马。
“真的没问题吗?这里看上去治安不太好。”
铃拉紧缰绳说。只听夕辉笑嘻嘻的说:“没事的,不用担心。看,我家就在那里。”
铃顺着夕辉所指方向望去,只见有一有小有旧,但打扫得很整洁的旅馆。夕辉快步走到大门的前面,推开门,向铃招了招手。
“在这里,从这里进来吧。”
进去了之后,只见有一条小路,两旁放满了水桶。走到小路的尽头,见到一个菜园。夕辉指了指菜园的墙脚,说:“你先把它绑在那里吧。那家伙吃些什么呢?”
“普通的饲料就行,草啊,树叶都可以。”
“那我去准备一下,现在先让它喝点水吧。”
夕辉马上跑到水井旁边,拿起一个水桶正要打水。就在这个时候,后门打开了,走进来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
“发生什么事了夕辉,哪里来的骑兽?”说完那男人看了看铃,突然瞪大眼睛,神情惊讶的。夕辉勺了一桶水,笑着对男人说:“那骑兽是她的。我让她留在这里过夜。以前我不是和你说过的吗,我在墓地里遇到的那个人。”
“啊,”男人好像想起什么似的,点了点头。然后咧着嘴可爱地笑道:“原来是你,真是辛苦你了。快进来休息一下吧。虽然房子很破旧。”
“你也是这个旅馆的人?”
男人一直带铃来到厨房,示意让铃坐下。看铃坐好了之后,他就从锅里勺出一碗汤,端到铃的面前。这都是很简单的招待方法。
“我现在是这里的主人了。虽然实际上由夕辉打点一切。”
“他是你的弟弟?”
“对。不过我弟弟可是很精明的。我也只是他的助手而己,真难为情……”说罢,男人放声大笑。
“我叫虎啸,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大木铃。”
“你的名字好怪啊。”
“因为我是海客。”
“什么!?”男人流露出惊奇的眼神。铃自己也觉得有点惊讶。她说自己是海客是,内心是毫无感觉的,这跟以前不同,以前她告诉人家自己是海客的时候,内心总是带有某种期待。
“这样的话,你肯定受了很多苦吧。”
铃只是摇了摇头。流浪的痛苦根本不算什么。铃现在很健康,流落到这里并非因为父母去世,也不是被赶出自己的家乡。起码自己现在还活着。铃不禁这么想。
“哥哥,你怎么可以这样,竟然让客人坐在这种地方。”只见夕辉走进厨房,瞪了虎啸一眼,说到。
“哎呀,有什么问题啊。”
“当然不好啦,算了算了,你去帮我找点饲料回来吧。”
“知道啦。”虎啸说完,对铃笑了笑,就走出厨房。看着哥哥的身影,夕辉轻轻叹了口气,说道:“真对不起,我哥哥就是那么粗心。”
“没事。”
夕辉笑了笑说:“我带你去客房吧。虽然有点脏,请你凑合住着吧。”
虽然旅馆环境不是太好,但也井非完全没有客人。客房有四套,在铃入住的那三天,不断的有客人进来投宿,要是一有客人退房,不久就有另外一些客人来住。特别是聚集在饭堂里的男人很多。他们都是些衣着褴褛的,有时还有女的,他们就一天到晚的在叽叽咕咕地说个不停。就连门前的那条小路也是非常热闹的。
“一家很怪的旅馆。”铃一边想一边收拾行李,她想了想后,把所剩无几的钱连同行李一起留在房子里。只是背着一个细长的包裹走了出去。她在月光的映照下把马鞍装上马背。
“你要出去吗?都这个时候了。”虎啸边从房子走出来边问道。
“是的,我想出去走走看。”铃回答。
“城门都关了,你要去哪里?”
铃没有回答他。虎啸侧着头看着铃,说:“那你小心了。”只见虎啸的粗大的戒指在月光的映照下闪闪发光。铃点了点头,拉起缰绳出去了。
“啊,那是锁链。”当铃爬上马时,突然想到。虎啸所戴的指环其实是细锁链的一个环。细锁链的环刚做得像跟戒指差不多大小,然后把多千这样的环连在一起就成了锁链。她曾经看到过那些不是太富有的阶层,一般都喜欢把这样的锁链作为装饰品地系在腰带上。虎啸把那铁环从锁链上去下来,当作戒指带在手上了。说到锁链,好像在厨房里就挂着一条短短的锁链。
夕辉也戴着同样的指环。不仅仅是夕辉,就连在走廊碰到的男人;还有在饭堂聚集在一起的那些男人,也都带着这样的指环。难道出入这旅馆的人全都戴有这样的指环?
铃好像发现了一些奇妙的东西似的,一边想着,一边向大路走去。已经是夜晚了,在路上只剩下一些醉汉在游荡着。
升纩止水乡的乡长是拓峰的一匹豺狼。
作为乡长,升纩可以分到一所内城的官邸,但是,他除了那个官邸之外,在拓峰还有两家大豪宅。而且在拓峰的郊外还有一栋巨大的别墅。铃这时候走在大街上,猜想着升纩现在大概会在那三家房子之中,而且可能在内环途的那一家。铃听人说,在拓峰郊外的那家大宅是升纩专门用来招待客人,供其玩乐的;而内环途的那家房子,是在升纩巡视乡城时用的;至于在其他时候,升纩就住在剩下的那一家。而升纩在内环途的那家大宅,就意味着那家伙正在乡城里正干着一些什么见不得光的勾当,铃虽然不知道他正在干些什么勾当,但那肯定会给止水乡的人们带来极大的痛苦。
铃冷冷地看了那家大宅,她坐着三骓向街角走去。在那些没什么人烟的道观或寺庙一带停了下来。她下了马,在一家关着门的道观前坐了下来。
你要好好地看着啊,清秀!
铃把手探入怀中,摸了摸藏在怀中的那柄短剑。这柄短剑不仅可以降魔服妖,甚至连神仙都可以砍杀。
铃确认了一下,知道街道两旁的围墙都不是太高,三骓完全可以飞越而过。那么乘着三骓进入或逃离现场都是很容易的。
升纩的寝室应该在这大宅的最深处。那里是一个金砌银的华丽楼阁。铃抱着两膝,心中愤怒地想:“我一定要升纩这个大恶人受到应有的惩罚!”
2
深夜,铃牵着三骓向内环途走去。铃拐进升纩家旁边的小巷,绕到大宅的背后,看着那座楼阁。铃心中盘算着,首先策骑越过围墙,奔向那座楼阁,杀掉升纩后马上逃离现场。然后直奔尧天,去会一会那个景王。
“升纩,景王!我是不会饶恕你们的!”铃自言自语地说着,拉起缰绳准备骑上三骓。正在这个时候,有人一把抓住她的手说:“别去!”
铃吓了一大跳,一转身顺势往后退,正好撞上三骓的马鼻。三骓好像不满地低声嘶叫了一下。铃定神一看,只见一个身材像熊一样高大的人影。
“虎啸!?”
就在这时,铃的身后有出现一个人影,一手夺过铃手中的缰绳,是在旅馆中常常碰见的那个男人。
“你们在干什么?”
不仅仅是虎啸和那男人,在窄窄的街的两旁,竟有很多男人暗暗藏在阴暗处。虎啸松开抓住铃的手,低声地对她说:“里面不仅仅有升纩,还有很多他的手下,看门狗。你以为凭你那柄短剑就能够对付得了他们?快跟我回去。”
“不行!别管我!”
虎啸盯着铃的脸,说:“要是让升纩知道要刺杀他的刺客曾经在我的旅馆住过,那我们可都要被他杀头!”
铃瞪大眼睛看着虎啸。
“你别以为杀升纩是那么容易的。弄得不好,还会招来杀身之祸。”
“我……”铃看了看就大宅里面的楼阁,有看了看虎啸。她当然不愿给夕辉和虎啸添麻烦,但是仇人就在眼前。
虎啸轻轻地摇了要铃的肩膀,说:“我很明白你的心情,不过时机还没到。来,和我们一起回去吧。”
在旅馆前面已经聚集着一大帮人。当看到铃和虎啸一起回来时,夕辉提着灯笼从人群中走了出来。
“姐姐你回来啦,太好了。”
接着人群中也响起了“太好了”这样的感叹声。铃低下了头。虎啸有拍了派她的肩膀,说:“让大家担心了,我把客人带回来了。”
人们都放下了心头大石一般地吁了口气,陆陆续续地散去了。有些人离开的时候还轻轻拍了拍铃的手臂以示安慰。
“没事就好了。”
“这种事不能操之过急啊。”
“我们都为你捏了把汗啊。”
本来因为铃的鲁莽而给他们添麻烦了,但是大家都没有责怪自己的语气,还不断地安慰自己,铃既不好意思又非常困惑地目送着他们离去。
“进去吧。”虎啸一边催促铃,一边把她拉进饭堂。有一个男人就牵着三骓向后院走去。
饭堂本来有三个男人,现在又有十来个男人随着铃一起走进来了。他们让铃坐下,然后一个老人跑进厨房,拿出一碗热气腾腾的汤递到铃的面前。铃这时候才发现,自己浑身冰冷,牙齿不断地在打颤。铃捧着碗,温暖着那双冻僵了的手。
虎啸也坐了下来,手放在桌子上,铃看着他手指上戴着的铁指环。只听虎啸问道:“铃,你很恨升纩吗?”
铃目光向上一转,看着虎啸,说:“恨极了。”
“恨升纩的人不仅仅是你一个。而升纩那家伙也知道很多人极为憎恨自己。你是带着武器的。但你懂得怎样用吗?你真的认为你可以对付得了升纩?”
“这……”
“你知道那大宅里面有多少士卫吗?要对付那些人,你知道要带多少人手去吗?”
铃低头不语。
“铃啊,没用的。大宅里面一有什么风吹草动,那些看门狗回蜂拥而上,你是跟本打不过他们的。”
“但是……!”
虎啸温柔地看着铃,说:“确实,那个孩子太可怜了。”
铃听到他说起清秀,猛地一抬头,看着虎啸。然后眼前的事物就变得一片模糊了。“清秀,只是因为有病,所以才……”铃开始抽抽搭搭地哭起来。
“他怎么就是那么命苦啊。本来他被逐出庆国,逃亡到巧国,后来在巧国呆不下了,只好逃离去别的地方。他亲眼看着自己的父亲被妖怪吃了,后来母亲也死了,他自己也被妖怪所伤,因为是头部受伤,所以身体状况日益恶化……他这么小就要受那么多的苦难,为什么啊……”
“是吗……”虎啸不断地拍着铃的肩膀,安慰着她。
“本来我答应他送他去尧天治病的。在途中,他每天都承受着极大的痛苦,病情也一天一天的恶化。喂他吃东西他根本咽不下。他已经瘦得像皮包骨。走路也走不稳,眼睛也看不清……”眼泪如泉涌般地不住往下流,“要是我没有丢下他去找旅馆就好了,要是我背着他去就好了。这样,他就不会遇到升纩了……他瘦成那个样子,肯定很轻的,为什么我就是没背他……要是我没来这里就好了。要是我一早就带他去其他地方看医生就好了……都差不多到尧天了。”
“姐姐,不要责备自己了。”
突然被人这么一说,铃回头一看,只见夕辉就坐在自己旁边,也看着她。“你是不是觉得,与其憎恨升纩不如憎恨自己,与其要惩罚升纩不如先惩罚自己?”
“是的……”铃眨了眨眼,眼泪也随之而涌出来,“要是我没有让他自己一人留在那里,要是我没有带他来到这里,这都是我的错,就因为清秀遇见我,所以才……”
铃觉得自己给清秀一个很美丽的梦,但却让他在梦中死去。
“他说不想死的。他是一个很爱顶嘴的孩子,但那时他哭泣着说他不想四死。但是,他死了。都是我的错……已经无可挽回了,我道歉也好,后悔也罢,都不会让他回生……”
说罢,铃趴伏在桌上,放声痛哭。“但清秀还是原谅我了,那孩子原谅我了,可是,我不可以原谅我自己!”
“姐姐你不要难过了,死去的人是不能复生的,你不要在责怪自己了。”
“但是……!”
“姐姐你刚才打算做的事情是一点意义也没有的。甚至可以说是愚蠢。升纩由于一己之欲而杀人。而要是你为了自己的仇恨而要报仇的话,岂不是和升纩一佯成为杀人凶手?”
“你的意思是要我放弃报仇,就这样看着升纩逍遥法外!?我知道他是什么人,他让很多人惨遭不幸,他还像杀清秀一样地杀了很多无辜的人!他以后还会继续杀更多的人!难道你要我放过这样的禽兽吗!?”
虎啸拍了拍铃的肩膀,说:“我们是不会原谅那家伙的。”
铃转头看着虎啸,只见他温和地对自己笑了笑。
“要是对升纩抱有不满,会遭到他残酷地报复。所以可能你会以为,因此很多人都是敢怒不敢言,都是装着没看见,没听见的样子。事实上不是这样的。”
“虎啸,你……”
铃看了看虎啸,接着转过头去看了看夕辉,然后环视了在场守候着她的所有的男人。
“你们……是……”
他们都戴着同样的东西铁指环!
“我们一定会打倒升纩这恶贼的,我们现在是在等待时机,所以要是铃你打草惊蛇的话,我们的计划就要失败了。”说毕,虎啸从怀中取出一跟锁链,取下其中的一环,递到铃的面前,说:“你要不就忘了对升纩的仇恨,找个安静的地方生活,要不……就戴上这个。”
铃第一次见虎啸神情这么严肃。
“但是你一旦戴上了它就不能脱下来,要是你背叛诺言你就要受到惩罚,怎么样?”
“给我吧。”
铃毫不犹豫地把那指环接过来。
“我绝对不会背叛你们的。我什么都愿意做,只要能让清秀大仇得报!”
3
祥琼登上高由山,踏进庆国的国境。她现在来到的这个城市名叫严头。因为有乐俊的帮助,她顺利地进入了庆国。
“你要保重了。”乐俊看着祥琼走进了庆国,向她道别后就回雁国去了。祥琼目送着乐俊离去,低头行了一礼,暗道:“谢谢你了,乐俊!”
乐俊在临别前几乎把他怀里所有的东西都送了给她。除了给他签发旅券的人所赠的东西,其中有大量的路费。乐俊不仅送给祥琼那么多东西,还不嫌劳苦地把祥琼送到边境上来。祥琼要感谢乐俊的事实在太多太多了。
“啊,怎么回事。”当祥琼目送着乐俊摇头摆尾地离开时,想道。她从来未曾从心底里感谢过某人,她也没有从心底里对某人抱有歉意。在芳国的农村,一天到晚只是看着冱姆的脸色过日子;在恭国的王宫,她就看着供王的脸色过日子。她不愿向任何人低头,但她必须向她们低头。她未曾试过抱着感激之情,或是抱着抱歉的心情向人低头。
祥琼再次低了一下头以表示自己的谢意,当她抬起头的时候,在雁过的大街上已经失去了乐俊的身影。他大概是骑着驹虞匆匆忙忙地回关弓去了。虽然说他的休假快要结束,但他好像毫不着急地带着自己到处走。
祥琼轻轻叹了口气,然后转身看了看庆国的街道。正如柳国和雁国的城市面貌所存在的差异一样,庆国和雁国的城市也是相差甚远。
“这里就是庆国。”
城市越过了高由山的山顶,从雁国和庆过的城墙的中门,一直向下延伸。站在中门前的路上,可以俯瞰整个城市的面貌。同时还可以看到城市外的高由山山脚下的庆国国土。
这个时候,与祥琼一起站在路边看风景的还有几个人。他们都有点失望似的叹了口气。和雁国相比,庆国的城市就显得荒凉萧条。正直隆冬,山野的花草树木都枯萎了。加上没有下雪,更显得有点荒芜,凄凉。
边境上的城市都很大。但是,城市里没有能够让人感到有活力。路也只是泥路,街道也不怎么宽阔,矮小的建筑物密密麻麻地凑在一起。虽然比起雁国等北方国家要暖和一点,但所有的窗户都关得紧紧的。因为窗户统统都没装玻璃,所以这城市给人的感觉就是封闭的,隔绝的、毫无生机的。路的两旁都是一些塌下一半的建筑物,大概是已经没人住了。路上杂货店横七竖八地排列着,满街都是垃圾和废置的家具,这更让街道显得乌烟瘴气。在围绕着城市外围的环路上,有很多用木板和布胡乱搭成的简陋民房,门前生起一堆火,人们就围着火堆取暖。
庆国也是一个动荡的国家。原因都是因为没有一个在位时间长的国王。因此庆国与雁国这样一个五百年都由一千君主统治的国家相比,差距是在所难免的。
很多人都流亡到这里来。决大多数是饥民。
“我还以为这里会比柳国好一点。”路上的一个难民这样唠叨着。这大概也是流入这里的难民的心声吧。
“真是的,早知道是这样的话我就不回来好了。”
祥琼一边走,就一边听到人们这样抱怨着。
“怎么是这样一个荒凉的地方,好像比以前更糟糕了。”
“我之前离开庆国时,前任国王刚好驾崩,但是比起当时的庆国,现在确实是更贫困了。”
“实在是太糟糕了。”祥琼边走边想,“要让这样一个国家恢复生机,看来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处理难民对雁国来说是一件很头痛的事情,对于庆国来说也是一样。那些去过雁国的难民现在来到庆国,自然而然地拿雁国和庆国比起来了。其实,要是和祥琼的芳国相比,庆国的状况还不至于让人叹气。但是要是跟雁国的城市相比,那差别之大是不言而喻的。
祥琼就这样和难民一同走着,挨家挨户地找一家较便宜的旅馆。终于走到第三家旅馆时,发现那里还有空床位。但那是一个杂居的房间。
祥琼看到,和她住在同一房间里面的难民神情各异。有些人很开朗,觉得终于能回到故乡,所以十分高兴;有些人因为自己的国家频临灭亡,所以来到据说政局稳定生活富裕的庆国来,谁知是这样的一种光景,于是感到万分泪丧。
“听说国王是女的。”
一群人聚在房间的角落里谈论着。
“又是女的?”
“这个我早就听说了,据说逃去雁国了。”
“女王是不行的,既没治国之能,还会把国家弄得更糟糕。”
“没办法,看来要再次逃亡到雁国了。”
“要是这次有机会逃亡去别国,我发誓我不会再回来这里!”
“这真实太糟糕了。”祥琼叹了口气,她觉得景王有点可怜,因为她现在的遭遇跟自己差不多。想到这,祥琼又叹了口气。“现在,景王大概也在王宫中,像我这样叹气吧。”
“不如现在就走吧。”
“算了吧,哪怕你去到雁国,还不是什么也干不成。因为我们根本就不是雁国人。”
“要是这样,不如回你自己的故乡。”
“回故乡?要是我的故乡还在的话,我肯定回去……”
说着,其中的一人站起身来,说:“你们有没有听说从吴渡驶来的船?”
“那是什么?”
“那是去戴国的军舰。听说是由和州的不知哪个乡长派出来的。那船专门把戴国的饥民接回吴渡。”
“果真有这样的船吗?这么说,难到你现在想去戴国?你还是死心好了。”
“并非如此。让我想想是哪里的乡长……啊,对了,是止水乡的。是止水乡的乡长怜悯灾民,所以派船去迎接他们的。所以要是我们坐那船去止水,肯定可以得到土地和户籍!”
“止水?是和州和瑛州的交界?”
“就是那里,我听说止水是一个很富裕的地方,人民丰衣足食!只要我们能去到那里,说不定就可以重新生活。”
“真的吗?”一个女人半信半疑地说,“这岂不是天上掉下的馅饼,那有这么好的事情啊,你是从那里听说的?还是你捏造出来的?”
“当然不是假的!你问问其他人,肯定有人听说过。”
房子一下子沉静了下来。
“你看你看,谁也没听说过,肯定是你骗人!”
“怎么可能呢,喂,你们真的没听说过吗?一个人也没有吗?”
祥琼犹豫了一下.终于开口说道:“我……听说过。”
在场的人一下子把目光都投到祥琼身上,一个男人马上靠过去,问道:“真的有吗?果然没错,确实有这种事!”
“嗯,我在柳国听到的。说有船从柳国驶向戴国。大概就是这样的船吧。”
人们纷纷在对比着,是去那个传说是很富裕的止水呢?还是回去那个说不定已经没有了的故乡呢?
“我们去止水看看吧!”
“对,反正我的故乡已经被洪水淹没了。”
“但我还是觉得回去自己土生土长的故乡比较好。”
去,还是不去呢。两种意见各占一半。有些人想马上起程去止水,也有些人说这事情有古怪,说不定是什么骗局,因此极力劝说其他人不要去。房子里乱成一团。
“你又是什么人,你是从那里来的?”有人转过头去问祥琼。
“我是从芳国来的。我也想要土地,但我还没成年。”虽然说可以虚报年龄,但祥琼下不了决心这样做。“不过要是止水乡真的那么富裕,那我觉得去看着也无防啊。”祥琼一边说,一边点了点头,“对,反正我也要去找工作,那不如先去止水看个究竟再说。”
第二天,祥琼开始向止水乡出发。她就请顺路的马车载自己一程,就跟在柳国的时候一样。不过与柳国、雁国不一样。在庆国很多人都是,走路出行的。因为就算走路,也不会像在雁国那样冻得手脚发冷。而且走着走着,身体就会发热,可以以此驱寒。因此走路也不是太辛苦。
祥琼顺道南下,直奔和州的首府明郭。在那里有一条通向首都尧天的大路由东至西地贯穿明郭,直达止水。
山野地方就更加荒芜了。路旁都是一些颓垣败瓦。农田都因为长期每人耕种而荒废了。森林由于被大火烧毁了,至今还是满地焦木。由于没有下雪,所以这一带的颓废景象都尽览无遗。
有时候会看到,在小小的城镇的空地上,立着一个千灰白色的坟墓。
“竟然有这么多死者吗?”
祥琼有点愕然,荒废的山河,死去的国民,这都是景王的过错,都因为景王没有好好地管理国家大事。
“小姐,你是从哪里来的?”
坐在旁边的一个老太太问祥琼,祥琼本来正在看着马车外面的风景,这时转过头来,回答说:“我是从芳国来的。”
“听说芳国的国王死了,是真的吗?”
“嗯……”
“是吗?”老太太叹了口气说:“大概芳国也跟这里差不多吧。”
祥琼听老太太这么一说,心里很不是滋味。
芳国肯定也是这个样子,很多人饿死,很多家庭骨肉分离,人民都憎恨他们的国王。就像祥琼从前憎恨惠州侯月溪那样,也就像冱姆憎恨祥琼那样。“我父王让国家荒废成那个样子,他们一定是很恨我父王的。”祥琼想道。
“庆国就好了,立了一个新王。”祥琼说。
老太太苦笑了一下,说:“要是立新王情况能有所改变的话才是好啊。前一任国王登基时,我也是这么想的。”之后,老太太就再也没说话了。
4
庆国和州的首府在瑛州的东面,从瑛州的东部一直延伸到虚海。阳子在景麒的陪伴下,一直向着和州的首府明郭走去。明郭位于和州的中部,交通发达。从虚海到青海有一条直路就贯穿明郭。另外从高由山往南而下的路都汇集到这里。
“明郭是陆路的要地。”
他们骑马走了两天,在快要到明郭的地方,下了马。景麒建议剩下的路程不如走着去吧。祥子答应了。
“这个城市是庆过北部的生命线。特别靠近虚海的吴渡,更是庆过在虚还的唯一一个港口,从南方运来日米和盐,从舜国运来的药泉的水,从北方运来的毛织品和小麦。这些东西都是填补了北方农民农地收获不足的情况。支持着庆国农民的生活。”
“北部很贫困吗?”阳子问道。
景麒点了点头,说:“山地多,良田少。夏天燥,秋天多雨,由于收获跟气候有很大关系的。因此,农民基本上是看天行事。另外也不见其他的产业。”
“是吗。”
“特别是现在已经没什么船在青海那一带靠岸,所以吴渡对于我们来说可真实意义重大。而且,再加上庆国和雁国的通道只有鸟羽口一处。北方的陆路要道码头,海上要道吴渡,从两个地方运送过来的货物都必经由此处,可见明郭的重要性。”
“怪不得,和州虽然地处北方,但仍然这么富裕。”阳子说。
只见景麒苦笑着说:“但我听说在和州的道路上常有强盗出没。今后为了保护货物,和州派了州师,建城塞,加派扩卫保守。至于那些费用就在货物的通行税中收取。因此经由和州的货物价格就突飞猛涨。”
“啊,是吗?”
“但是实际上,要运送从严头或从吴渡来的货物,不一定要经由和州。”
“呀峰他真实个能干的官啊。”
听阳子这么说,景麒马上不太高兴似的皱了皱头。
“请陛下不要开玩笑,在明郭东面和北面有两个相接的城市叫东郭和北郭。那里是装卸货物的地方,人流密集,旅客众多。那两个地方虽然是明郭的一部分,但却比明郭要大。那里征收农地,建起很多高高的围墙和货仓,用以保扩商人和货物。至于建设费用一概由到那里经商的人们负责,而工人就是当地的农民。可想而知,农民真的是饱受苦役的折磨。”
“明知这样,为什么还要让呀峰这样的禽兽来管治和州呢。”
阳子一边叹气一边说,景麒闭上眼睛,说:“派呀峰去做和州侯是先王予王的意思。因为呀峰在尧天郊外建了一座大庄园献给了予王,说是庄园,其实有一个村那么大。一进其内,全是一些奇特的园林摆设,还有亭台楼阁。清幽僻静,确实是个修养胜地。里面还养有鹿,雀等等稀有的动物。”
“呀峰献给予王的庄园实在凑效,予王觉得自己梦寐以求的悠闲生活终于实现了。在予王兴高采烈之下,呀峰也达到了他的目的:当上和州侯。”
“予王每天只是和庄园里面的人聊天,和下人一起除草,还在一个角落里建起了学堂专门叫小孩子刺绣。予王觉得这样的日子实在是太幸福了。但是其他人却认为,要是予王不是这样地沉溺于玩乐之中那该多好啊。于是当官员想把予王请回王宫时,予王总是泪流满面地不愿回去。景麒不得不衡量着庆国的将来。“庆国不能再由予王做国王了。”
虽然这对予王来说这是很残忍的事,但是,这是上天的旨意,而除了景王就没有什么其他的人选。
“景麒?”
阳子小声叫了一下景麒,景麒回过神来,抬起头,看了看眼前这个新的主上。
“怎么了?”
“没什么。”景麒回答道。他抬起头环视了一下四周,只见街道沿着小溪向挺拔的凌云山延伸过去。在趾脚下面看到城墙。
“那就是明郭。”
明郭山高耸入云,在明郭山的周围还环绕着众多的小山丘。街道就沿着这些山丘弯弯曲曲地延伸着。
“这哪里像是什么大都市……”
阳子站在明郭的城门下,看着城里的道路,行人寥寥无几。
像首都,州都这样的地方,一般有十一个城门,从郡到县城的话,就有十二道门。首都和州都就是缺了十二道门中的在中央北部的子门。但是在城市的北部却有凌云山,国府,州府就依山而建。
阳子在景麒的陪同下从位于西方的酉门走进明郭。只见一条大道可以到达中央的府城,距离是从酉门一直向东走七百步左右,这条大道极宽,大概有一百步左右。一般的城市,街道两旁都会林立着很多小商店。这样整条路就会显得狭窄。而且人们在路边三五成群地聚集着。但是,在明郭的道路两旁却见不到商店的影子。
在周围的闲地里也见不到难民的身影。阳子和景麒在这三天的旅途中,经常会见到穷困的人们三三两两地聚集在一起,但这种情景在明郭却看不到。但是,这里也看不出有什么生气。没有商店,没有茶馆,更没有热闹的人群。
和阳子一起走进城门的人之中,有几人好像很惊讶地看着眼前的这个城市。
阳子环视了一下,突然快步地走向前,拦住一个像是本地人模样的男子问道:“你好,我可以请教你一下吗?”
男子停下脚步,茫然地看着阳子。
“今天是不是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呢?”
背着沉重笼子的男人无精打采地看了一下街道,又看了一下阳子,说:“特别的事情?没有啊。”
“但是,太阳已经下山了。怎么……”
“这不是很正常的吗?你们是要投宿吧?去北郭或是去东郭吧,北郭的亥门对面有旅馆,东郭的话一出口口门就有旅馆。”
男子冷冰冰地说完后,扶了一下背上的笼子,默默无声地快步走开了。
一个城市付随着两到三个小城市是很平常的事情。至少这在雁国经常能够看得到。所有的城市统一用一个名字的情况也有,附属的城市另起名字的情况也很多。
“怎么回这样?”阳子小声地问了一下身旁的景麒。
“我也不清楚。”景麒歪了歪头说。
“我觉得这里好像很冷清的样子。”
“对,不仅仅没什么路人,连小小的店铺也没有。”
他们再看了一下其它的街道,情况和刚才一样,但是没什么行人,只有几辆马车孤零零地在行驶着。
“究竟发生什么事情了?”
只见有三个旅客走过来.他们也是满脸迷惑不解自神情。
“难道这里就是明郭?”
“应该是啊。”
“这么冷清的城市,我也是第一次见。称们两位这里的人吗?”其中一人问阳子。
“不。”阳子摇了摇头说。那几个人更加困,他们有看了看眼前的都市。
“既没有商店,有没有行人。”
“是不是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了?”
“要是有什么丧事的话,应该会竖起白旗啊。”
按照惯例,要是城中发生了什么不吉利的事情,自然会在街头竖起白旗,但现在一面白旗也没看到,也就是说,应该不是城中发生了什么不吉利的事情。
阳子看着慢慢走开的那三个男人,只听到景麒在耳边低声说道:“我闻到尸臭味。”
“什么……”
阳子看到景麒脸色发白。“好像在这里沉积着很多的怨气。”
阳子听景麒这么一说,“回去吧。”说罢,转过身正准备要离开。
“主上……”
阳子回过头去看了景麒一眼,说:“在闲地那一带应该还有路,应该北面和东面都有路的。再不行我们就先出去,然后从其他城门进城。总之我不想令你难受。”
第十三章
2
“这里是明郭。”
马夫把车停在城门前面,说道。祥琼吃惊地看着城墙,那种古怪的城墙确实让每个看见的人都会惊讶不已的。
“真是一个奇怪的城墙。”铃一边把路费递给马夫一边说。
“你也觉得是这样吗?每个人都这么说。”马夫笑羞对祥琼说。
“我还以为城墙都是挺直的呢。”
“对啊。”马夫也抬头看了看城墙。一般州都的城墙都是建得相当厚,上面一般是可以行人的过道。还有用于放箭的孔等等。哪怕各个地方城墙的形状不一样,但都不会有太大的差别信都是四方形,对高度一般都有规定,但是这些都不能在明郭的城墙里找出来。有足够高度的部分只有一小段,而且有些地方甚至可以看到对面。不要说放箭的孔,连在上面行人都不可能。这东西不要说是做城墙,连作为住宅的围墙也不够资格。
“正确来说这里是北郭。”
听马夫这么说,祥琼转过头去看了他一眼。他苦笑了一下,说:“只有北郭和东郭有旅馆。原来是在城外的,是一些货仓而已。周围建有高高的城墙。但经过风吹雨打后就变成这个样子了。不成样子,是不是?不过啊,里面的更糟糕。因为只有一些破旧城墙残留着,所以你要小心不要迷路了。”
“谢谢!”祥琼说。
马夫又再看了看城墙,就上了马车离开了。祥琼穿过城门往里面看了看。
城门已经破烂得关不上了。城门背后是一条阴暗的隧道般的小道通往城内。城门上的扁额写着“明郭”。城里面正如马夫所说的,里面都是颓垣败瓦,只是用—些石头简单地搭建成墙壁,用几块木板铺成地面;用布把周围围起来,这就做成了刚好睡下一个人的露天小屋。
只见门口三五成群地坐着一些满脸倦容的人们,在闲地上难民搭起一些更简陋的“房子”,那些房子的样子就算稍微被风吹一下都会倒塌。
再往城里走,就看到一些更惨不忍睹的景象。那全是一些荒废了的城墙的遗址。要建造这么多的城墙自不知要多少人力物力。但那些城墙并非都是有用的。有一些过低,有一些过薄。但是也有一些高大得出格的城墙遗留下来。
街道也是杂乱无章的。根本就没有一条像样的路,都是一些弯弯曲曲的小巷。祥琼从没有见过这样难辨的“路”。毫无计划的城市建设,横冲直撞的马车,到处到是的难民…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啊…”
祥琼一边嘀咕着一边向着城市的一方走去。只见人门都用不安的眼神看着她。她注意到,只要有人向城市拘中央走去,会有很多人用不安的眼神望着他。而走向中央的那些人只好硬着头皮走下去。有些甚至觉得不对劲,于是往回走。
“发生什么事了?”祥琼自言自语地向前走。拐过一个弯后,突然发现想城市中央走去的人突然多了起来。最后,人多得想往回走也不行了。
“快回来!”
突然间,祥琼听到有个声音好像是对她说的。于是她一边被人推向前一边努力的向后看。只见在人群中有个老人不断向祥琼招手。
“不要去啊,不然你会看到一些你不愿看到的事啊。”
祥琼想回过头去问那老人,但人流不断地把她向前推,别说要往回走,就连回头看也不可能。就这样被人流推推撞撞的,祥琼终于来到城市中央的一条大街上。与其说是大街,不如说是广场更适合。那是一个被荒废了的城墙围起来的一片空地。只见四周都站有士兵,中间有几个被绑在一起的人。
“不愿看见的事?”
站在广场中央的士兵手中拿着皮鞭,凶神恶煞地看属被绑着的那几个人。祥琼猜到他们要做什么。另外看到地上放着的那些木板,更肯定了祥琼的推测。
“那是磔刑!”
就是把人钉在那些木板上。
“除了芳国以外,竟然还有地方施行这种刑罚…”
“这个世界上不存在着没有死刑的国家。”乐俊曾经这样告诉过祥琼。但是一般的死刑都是斩首、再重一点的刑罚也不过是枭首,没有比这更重的刑罚了。这是通晓法律的乐俊说的,所以祥琼想,在庆国应该没有这样的刑罚吧。
“还是别看为好。”有一个身穿大衣的瘦小男人打算离开,这时候他看到了祥琼,就说:“小女孩不要看这种事,快走!”
“他们……犯了什么法?”
男人摇了摇头,说:“在和州,最大逆不到的是不交税,还有不做苦役。犯了其中一样都是死罪。”
“但是……竟然用磔刑!”
“不知道的恐怕只有和州以外的人。不要再说了,快点离开和州,不然你迟早都会变成这个样子的。”
“什么……”祥琼已听不到自己的话,因为那已被一阵悲鸣声所盖过。每当一颗钉子钉下去的时候,钉子与木板的撞击声,犯人的悲鸣声同时响起。祥琼一转过头,就看到一个男人的手被钉在木板上。
“住手!”
就在这时,有一颗钉子钉下去,发出沉沉的“啪”的一声。祥琼不忍再看,闭上眼睛,转过头去。
这刑罚以前在芳国也很盛行,这正是祥琼的父王强行把犯人押到刑场,并对他们施行这些酷刑。这时候,祥琼脑子里面充满了自己那时快要被车裂的情景。她想到那些押运她去里祠前面的路口,还有那些咒骂声。还有那个憎恨祥琼的,几乎把她逼上绝路的冱姆。
又再听到一声悲鸣。接下来就连围在广场旁边的人群中也发出了悲鸣。人们的哀叹声混杂在钉子钉下时的响声中,祥琼终于不能再忍受了。她向后退了一步,却被石头绊了一下,几乎摔倒在地上。
“是石头?”
那是拳头那么大的石头。这样的石头满街都是。大概是从那些旧城墙上掉下来的吧。
悲鸣还在继续着。
祥琼想起冱姆的儿子是用石头丢了刑吏而处死的……不管税有多重要,不管劳役有多重要,总不能跟人命相提并论吧!
“住手!”
祥琼一下子抓起了脚下的那块石头。
“为什么没有人去阻止他们?这里有这么多人都没有一个站出来!”
祥琼想也没想就把石头扔了出去。但她力气不够,石头只是砸中在场边维持秩序的一个士兵。石头很沉,士兵一下子倒了下来。
广场上顿时鸦雀无声。
“谁扔的!”
祥琼见不对劲,马上想逃离现场。
“扔石头的人,给我出来!”
一下子,众人的目光都投向祥琼那一边。
“拿下!”
士兵冲向祥琼,人墙自然而然地分开,祥琼急忙后退,突然有人一把抓住自己的手。祥琼魂飞魄散地命往后退,一边企图摆脱那人。这时抓住她的那人人墙中走出来,用力地把祥琼往自己的方向一拉,跟我来!”
祥琼这时慌忙回头看去,抓住自己的是一个和自差不多年纪的少女。但一看到那人的穿着,却又像个少年。
“这边,快!”
被那人大声一喝,祥琼就想也没想地限那人转进群中,那人走在前头,一手拨开人群,一手拉着祥琼就这样他们冲出了人群。
“在哪里!出来!”
祥琼回头看了广场一眼,发疯似的往外逃。
冲出去后,祥琼就让那人拉着手走,他们穿过让头晕的弯弯曲曲的巷子,然后从城墙的一个缺口出逃了北郭。
“你太鲁莽了!”
祥琼被这么一说,一边喘着气,一边打量着眼前的人。只见那人长着满头鲜红色的头发。
“谢谢……”
身后的城市还是一片骚然。“你的心情我很明白。”那人苦笑着说。
“我也控制不了自己。”
“我看得出来。”
那人一边说一边快步走到前面去。祥琼在后面又打量了一下,“你是女孩子。”她再回过头去看了看北郭城,不知那些士兵会不会因为抓不到自己而迁怒与其他群众?
那少女好像看出祥琼心中所想似的,轻轻握着她的手说:“放心吧。”
她的声音带有一种莫名的自信,这话不得不让祥琼相信,于是她点了点头。
就在这时,旁边突然飞出一个人影。
“找到了,她在这里!”
祥琼一看,墙角转出一群士兵。她心一下子绷得紧紧的。这时,少女抓住祥琼的手把她拉到身后,说:“快走!”
“但你……”
“放心,我不会有事的。”少女对祥琼笑了一笑,唰的一下从腰间抽出一柄长剑。祥琼瞪大了眼睛,正要问。你怎么带有剑。少女用力推了她一下,祥琼顺势往后转身就跑,她回头看了看那少女,“快跑!”那少女又催促到。
“真的没事?”
“不用担心我!”
祥琼点了点头,飞也似的逃走了。城周围的都是一些闲地,要是从那里逃走的话就太引入注目了,于是她沿着那些复杂的小巷跑。当她绕过墙角的一刹那,回头看了一眼,只见红色的头发与剑一起飞舞着,她是为了引开士兵们的注意力的。果然士兵们团团地把她围起来,而且还有不少的士兵从远处赶来助威。
“谢谢你!”
祥琼心中暗暗地感谢那少女,然后有开始向前跑。
她就这样沿着东歪西倒的城墙跑,想找一个可以钻进城里去的地方。要不就是那些较矮的地方,要不就像刚才那样有缺口的地方。
当她再拐过一个弯角时,头顶上有个声音说道:
“喂!”
“追兵?”祥琼马上退到一旁,往上一看,只见有人趴在城墙上,探着身子,把手伸了出来。
“来这里!”
祥琼有点不知所措,她看了看身后,只听到从刚刚经过的墙角的另一边传来了士兵的脚步声。
“快!”
被男人猛地一叫,祥琼下意识地伸出手去,那男人大概二十五,六岁,体形魁梧,他用力一拉,一下子就把祥琼提了起来。就在这时,墙角转出三个士兵,他们喊道:
“站住!”
本来祥琼被那男人一拉,整个胳膊好像都要脱落似的,但在这个危机关头,她只好强忍痛楚,脚一蹬爬上城墙。士兵们要抓她的脚,但一下抓空了,于是他们抬起手想再次抓祥琼的脚,男人一拉,把祥琼拉到城墙上的过道上去了。
祥琼喘着气,她两手撑地,站了起来。一回头,只见对面的士兵手己搭在城墙上,正要爬上来。那男人马上一人一脚地把他们都踩了下去。士兵们大怒,想要用枪刺,男人对祥琼说:“快逃!”同时一手抓住刺过来的枪杆,并顺势一拉,抢过枪,然后再向前一送。枪的另一头刚好撞中上兵的喉部。
“跳下去!”
男人边说边“呼”的一下把枪矢掉转过来,祥琼看了他那爽朗的侧脸,点了一下头。墙头离地有两丈高,对面还是一堵城墙,祥琼听到身后不断传来士兵的惨叫声,但不敢回头看,就跳了下去。但脚落地的一瞬,祥琼站不稳,跌倒在地上。
祥琼边喘着气边向上望,只见男人提起了一个士兵,把他抛了开去,接着把手中的枪扔了,一个翻身跃了下来。
“你没事吧?”
祥琼点了点头。那人苦笑了一下,又看了看墙头,
“另外的那个少女不知道可不可以逃得了,她是你朋友?”
祥琼摇了摇头。她喉咙已经又干又涩,说不出话来。
小路上一个人也没有。也没听到城墙对面传来脚步声。
“要我去救她吗?”那人问道。
祥琼还是摇了摇头。在这短短的时间内,她累得好工作了一天似的,想动也动不了,想说也说不出来。
“是吗。”那人又爽朗地笑了笑,然后转过背来,说道:“我背你。”
他回头看了一下犹豫着的祥琼,催促道:“快点啊!”
祥琼迅速地爬到那人的背上。那人背着祥琼稳步地向前走,“你先歇一下,我带你去休息的地方。”
3
“主上!”
在昏黄的暮色中,有个人影向着森林方向跑去。阳子向他招了招手。
“不好意思。”
“发生什么事了?这么急地叫我出来。”
景麒拨开杂草,走向阳子,突然他停住了脚步,说:“有我讨厌的气味,好像不是主上你的气味……”
“你发现了,对不起。我让班渠搬走了一些伤员。”景麒叹了一口气,刚才班渠急急忙忙地跑了回来,告说主上有急事让他出去一趟,于是他在班渠的带路下来到这里。
“是不是北郭出现妖怪了?”
只听见阳子苦笑一声,说:“我只是救了几个伤者而已吗,不要那样紧张好不好。”
“那也要请您告诉我究竟发生什么事啊。”
阳子仍旧坐着,又苦笑了一下。
在北郭留宿已经是第三天了,虽然景麒说这里也有血腥味,但附近就只有这个旅馆,所以没办法之下,他们就在北郭住了下来。阳子趁有空去看了看这古怪的城市。在这里遗留下来的破旧的城墙是和州侯呀峰强迫百姓做苦工建造出来的。他以防止强盗抢掠为名,公然迫使百姓所苦役。致使农民连耕种的时间都没有了。建城墙的费用就通过增加货物的通行税收取。而呀峰所建的围墙所围住的地方很小,因此呀峰就有理由每一季召集人手来扩充城墙。年复一年,在北郭城里就留下了那么多没用的废城墙。
在北郭,人口这么多的原因是,呀峰提高明郭的地税等,让平民百姓都没法在明郭居住,也使他们没办法在明郭开小商店。现在的明郭变成了只有高官才住得起的地方了。被赶出来的人要么去北郭要么去东郭,由此就使那两个城市异常肥大。聚集在那里的不仅仅有商人旅客,还有很多难民。北郭城的街道变得如此杂乱无章,都是因为呀峰乱起城墙之故。
“有四个农民不去干劳役,所以被处以极刑,是我派班渠把他们救了。”
“竟然有这种事……”
看到景麒惊呆了的样子,阳子笑了笑说:“在行刑的时候有个少女看不过眼,向那些士兵扔了一块石头,所以就被那些士兵追杀,我本来已经静静地带她走出来了,但可能我的头发太引人注目了,士兵还是追上来了。那我当然不能跑进城里找你啊,所以只好叫班渠把你请来了。”
景麒叹了一口气说:“陛下,实在要请你自重啊。”
“不好意思。”说完,阳子眺望着沐浴在夕阳之下的明郭城。
“我啊,根本就不知道原来庆国还有磔刑。”
“什么!”
“在和州,说到死刑,也就是磔刑。”
景麒说不出话来,只是看着阳子。
“在这里,有很多事情都是我和你都不知道的。”
虽然是黄领也要受三成的税,残酷的刑罚,呀峰和升纩的暴政……在阳子登基时,各地官员都宋朝圣,其中当然有呀峰,还有升纩。
“当时他们都向我跪拜,但实际上他们都暗中愉笑:‘一个无能的国王。’”
“主上……”
“我想重新任命官员啊。”到现在,阳子才想到要找一群值得信赖的人。“以前没这么想是因为一直都有雁国的支持。延王,王师六军,还有一班能干的官员,英勇善战的将军。”几乎不需阳子出面。后来救出景麒,还有原奉拥护伪王的官员都陆陆续续地转而追随阳子,其实一切都是借助雁国的力量。
“远甫就是是什么人?”
“远甫吗?”景麒有点犹豫地回答道:“他是一个知途人,很多人都来向他请教的。”
“那样的人我想招揽到宫中来。”
景麒不置可否地说:“我相信主上已经有自己的想法了吧。请主上就按照自己的意思办事。”
“我正是要把他叫到宫中来。”
景麒叹了一口气,说:“朝廷中的官员正在明争暗斗,一派为了削弱另一派会不惜捏造一些罪状出来。”
阳子忽然抬起脸,说:“你是在说谁?”
景麒没作声。
“你有什么隐瞒着我?”
“没有。有些事情主上不亲自确认,是很难理解的。需要说的我一定会说,其他的就请主上您仔细分析一下吧。”
“浩瀚?”原麦州侯浩瀚,在阳子罢免他的时候,景麒坚决反对。
景麒一扬眉,说:“我也没说是谁,要是主上一下就想到浩瀚的话,或许就是说主上对他有什么内疚之情。”
阳子轻轻叹了一口气,说:“想不到麒麟中也有像你这样狡猾的。”
“只是主上有点顽固而已。这事情就别说了。”
阳子哈哈一笑,站了起来,说:“不快点的话,城门就要关闭了。”
“您要去哪里?”
阳子拨开身前的枯草,再次看了看明郭,说:“我知道明郭的样子了。现在我们先回拓峰再回固继。你也不能离开尧天那么长时间吧。”
景麒点了点头,不放心地看着阳子说:“那主上你要保重……”
“嗯,我明白了。我会尽早回去的了,我要在这里住一段时间,我要了解一下这里的事。”
“主上……”
阳子对愁容满面的景麒笑了笑,说:“国王有必要了解自己国家发生的事情,我不知道我还有什么事情不知道,我现在知道的就是,连我自己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尧天。”
“真是精明啊。”景麒苦笑道。
“我明白我要寻找一个突破点。虽然很辛苦,但我不会后悔来到这里的。”
“是吗……”
“请你耐心地等着吧,我相信应该不会让你久等的。”景麒没再答话,只是深深地鞠了一躬。
第十四章
第十四章
l
“你觉得怎样了?”那男人走近房间,问祥琼。
祥琼笑了笑说:“谢谢你。我只是扭伤了一下。”
祥琼被那人背着带到北郭的一间倾斜了的房子里。在门前放下她。这时候祥琼才发现自己的脚扭伤了,而且还肿了起来。也不知是爬上城墙的时候呢还是从城墙上跳下来那时候弄伤的。
那人搬了张椅子过来,坐到祥琼身边,说:“没事就好了。想不到你这么勇敢。另外逃到闲地的少女有是谁呢?”
“我不知道,是她替我挡着那些官兵的。”
“如果说她单纯是富有正义感,那也太胆大了……”那人自言自语地说。
祥琼看着他,说:“你不也是一样吗?”
“啊,是吗?”那人哈哈大笑。看样子他为人挺好的。
“我叫桓魋,住正北郭。是一个佣兵。”
“你是佣兵?”但祥琼根本看不出眼前这人有佣兵这样的杀气。
“因为我还有点力气,所以被人聘请来看守货物,不让强盗抢夺。不过光有力气是没什么用处的,因为有时敌人为数众多,手中都拿有武器。”
“那你为什么要救我呢?”
桓魋哈哈一笑,说:“因为我很明白你扔石头时的那种心情。”
“是吗。”祥琼揉了揉肩膀说,“我叫祥琼。”
“祥琼?你今晚有地方住吗?城门已经关了。”
祥琼摇了摇头。
“要是这样,你不如先住在这里吧。这是我很其他佣兵一起借来的房子。他们虽然都好像凶巴巴的,但没一个是坏人。”
“谢谢,那打搅你了。”
桓魋哈哈一笑,说:“我们经常都是和凶狠的强盗撕杀,好久没见到像你这么漂亮的姑娘了,所以你肯在这里留宿我们高兴还来不及呢。而且现在这个时候去找旅馆也是找不到。”
祥琼点了点头,但她还是害怕那些官兵会追到这里来。
“但我在这里不会连累你们吗?而且你的样子也被官兵没看到了。”
听祥琼这么一说,桓魋确实显露出担忧的神情。“对啊,我可能暂时不能出去工作了。不过,少工作几天我还不至于饿死。”
“真对不起。”
“你不用道歉。是我自己要救你的。我也是一个很有正义感的人啊。”
祥琼侧头看着桓魋,这使桓魋有点害羞起来。他笑了笑说:“税收竟是收入的七成,这么重的税交不起也不奇怪啊,哪有道理为此而被处死!”
“七成……”
“在和州基本都是七成,本来也只有止水乡的那个禽兽乡长才收七成的税,其他地方都是五成六成左右,现在一律七成。哪怕是五六成的税我们也已经负担不起了,现在生活就更艰苦了。”
“太过分了……”
本来税一般都是收入的一成,哪怕是把赋也算进去,最多也不过三成。税率为收入七成的话,人们要填饱肚子也成了问题。
“要是不交的话就变成那样子。而且这里还有沉重的劳役,建城墙,铺路,修桥……这样子,连耕种的时间也没有了。”
“那为什么你们都不反抗?”
“大概是人们都不想自己或是自己的家人被判磔刑吧。”
“但是……”
“哎,看来这里的人民支持不了多久了。”说完,桓魋苦笑了一下,“要是你要出去的话,可以先帮我打扫一下厨房吗?”
“没问题,谢谢你!”
这房子大概和里家的大小差不多,稍微比一般的民房大。院子被四个房间包围着,在东南面有扇大门。主人应该就是桓魋了。他住在正房,而祥琼就住在他对面的房间里。虽然说是卧室但却没有床,只是在一张长榻上而已。
在其他房子里有二十多个士兵模样的人在这里,另外也有两三个女人,都是体格强壮的。
第二天,祥琼觉得脚不如昨天那么痛了,于是就到厨房去看看有什么要帮忙的。厨房里从上到下全积满了灰尘,很显然是很久没用过。
“不是吧……”
“怎么了?”
突然有个声音回答,这把祥琼吓得跳了起来。
“吓死我了……”
“哈,不好意思,你没事了吧,好像能走了。”
“已经没昨天那么痛了。这个厨房,你们很久没用了吧?”
桓魋轻声笑道:“因为大家都是到外面去吃饭的啊。有时我也想泡一壶茶的,但正如你所见……”
“那我帮你们收拾一下这里吧。”
“我也帮忙吧?”
“要是现在才来帮忙,不如一早就自己把这里弄干净嘛。”祥琼心里想着,看了一下桓魋。桓魋好像猜到她在想什么似的,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
“我也知道最起码要扫扫地,但我不知道从那里开始做起好啊。”
“算了算了,看来你是出生于大富之家的。”
不管是男是女,一到二十岁就是成年人,因此身边的事必须要自己料理。不会做的话就证明从小就有佣人侍侯。而且桓魋好像在二十岁后还有人照顾他似的。
“哈哈,是吗。”
“那先把饭锅给洗了,你帮我打一点水回来吧。”
“遵命!”
祥琼被这一本正经的回答弄得有点哭笑不得。于是两人就把大大小小的锅都拿到院子里去。只见在井口上放着一个水瓶,好像谁口渴了就自己用水瓶勺水喝。
“看来这里是没人打理啊。”
“因为都是大男人,谁会在意这些。”
“这水瓶,大概没洗过吧?太脏了!”
“是吗……”
“真是的……对了,你是庆国人?”
“对。你呢?”
“我出生在芳国。”
“那么你是走了很远路程才来到这里的了。”
祥琼一边洗那水瓶一边回答:“对啊,真的很远很远……那时我才知道竟然有些地方冬天不下雪。”
“是吗。”桓魋边说边把没用的东西扔了。
“而且还知道了除了芳国以外,还有地方用磔刑,还有国家正在做一些残忍的事情。”
“嗯。”桓魋把水倒进瓶子里,说:“和州是比较特别的。因为和州侯是一个不择手段的家伙。”
“庆的其他地方不是这样子的吗?”
“这我可不清楚。但我想世界上大概也只有呀峰这样的禽兽才会做这样的事情。”
“呀峰?和州侯?”
“对。在和州侯有两匹豺狼,和州侯呀峰和止说乡乡长升纩。”
“止水乡?我是打算去那里的啊。”
“为什么?”桓魋惊讶地看着祥琼说。
“因为我听说去止水就可以得到户籍和土地啊。乡长不是去戴国接那些难民回来吗?你不知道吗?”
桓魋摇了摇头,“我不知道这个。怪不得有很多载满人的马车不断驶去止水乡。”
“啊,果然是这样,也就是说,只要我去止水乡我就可以找到工作……”
“你最好还是不要去。”
“为什么?”
“和州有两匹豺狼,和州侯和止水乡乡长!”
“但是,他不是很热心地帮助那些难民吗?”
“升纩不是那种会帮人的人!你要是去的话,肯定回后悔的。”
“这……”
只见桓魋神色严峻,“止水乡招引难民只是因为本地人民不断减少。你想想,土地毕竟有限的,不管一个地方如何富裕,也不可能一个劲地接收难民。所以不断增加新的劳动力,正是因为当地人不断死亡。”
“这……”祥琼咬了咬下唇,“有这种事情……”
由于不清楚个中原因所以她才长途跋涉来到这里,也劝其他人去止水乡!要是有人听她的话去了止水乡而因此被害,她真的不知如何赎罪才好。
“景王她为什么不管?”
为什么景王会让那些人肆无忌惮地任意妄为?庆国不是已经重新振作起来了吗?
“景王是不行的……”桓魋叹了一口气说。
祥琼迷惑不解地看着他,“她不行?”
“据说她其实是朝廷中某些人的傀儡,之前的国王也是一样。也不管国家变得怎样,也不管属下的官吏是怎么样的人!”
“为什么谁也不向她进言?”
桓魋瞪大眼睛看着她,“进言?”
“要是情况属实,就必须向她进言。要是她成了某些人的傀儡的话,就更需要有人去让她醒觉。”
“你……”
“就算景王说不知道有这些事情发生,但还是回报应在她身上。而且国王对自己的国家都不清楚的话就更不可以原谅。要是说只是傀儡的话同样是不可原谅的。这些道理一定要让她明白。不然会变成我这样,会变成我父王那样……”
桓魋眨了眨眼,说:“你说你是芳国的人?”
祥琼的脸唰的一下红起来了,“是……的。我觉得景王和我很像……因为……我听说她是一个和我年纪差不多的女王……”祥琼闭上了眼睛,“必须有人告诉她这些。她一定不知道,当一个好国王不是那么简单的。”
“你要怎样告诉她?她在尧天金波宫内啊。”
“那也是……”
“不过你要是在和州放火,或许能吸引她注意吧,哈哈……”桓魋开玩笑说,“要是你在九州到处放火,说不定真的能引起她的注意,你觉得呢?”
祥琼却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不知道。”
为什么这男人要救祥琼?而且还打伤了追赶祥琼的官兵。这样做,他自己也被人通缉了。
为什么他要这么做?难道这男人一开始就是被官府通缉的?或者是和官府作对的人?也就是说,这男人想要在和州造反?
“虽然我不知道,但是我们不能再这样呆下去了,要不然这里的人民就永远受苦了。”
桓魋爽朗地一笑,说:“我也是这么想,来吧。我们一起把那家伙除掉,我这就去召集弟兄们商议。”
2
铃所接受的任务一般都是旅馆里的一些杂活,要不就是骑三骓去运送货物,或是传达命令。
现在三骓已经跟铃变熟,甚至只让铃骑自己。有一次虎啸想起上去,但却被三骓一下子颠甩了下来。接着还想用他有力的后腿踢虎啸呢。要使妖兽服从你,必须要有震慑妖兽的霸气。而要是妖兽变得温顺,愿意被其他人使用,就必须要和人相处数十年,等它消除了对人的高度警戒。当然要训练出这样的妖兽还要有相当的能力。
“铃,看来你要好好地管教一下这只畜牲……”
虎啸狠狠地盯了三骓一眼。
“我?”
在菜园中摘菜的铃回过头来看了看坐在井口边上的虎啸。
“一匹骑兽要是真的顺从主人的话,主人让它做什么它就做什么。所以你快点让它完全地听你的话,然后对它说:‘让虎啸骑上去!’”
铃噗嗤一声笑了,“我会努力的,但好像挺花时间啊。”
“哼,你当然没所谓,反正它愿意让你骑。”
“虎啸你也想要骑兽吗?”
“这对我来说是不可能的。除非我当兵了。”
“士兵都可以得到一只骑兽?”
“当然只限于那些立有战功的士兵了。而且还要讲讲运气。我是没这种运气的。”
“为什么?”
“因为要在军队里有所作为,必须是那些手腕强硬的人,或是那些少学出身的人。如果要当王师的将军,就必须是大学出身的。而且还要评战功。但现在在庆国要想立功的话,就是帮升纩那些家伙镇压百姓。这我可办不到。”
“是吗……”
“不过要是我是那种人我的生活就轻松多了。”
“嗯?”
虎啸看着天,说:“士兵不需要学问,也不问出身,要是在其他地方当兵,我就把夕辉也接过去。他那么聪明,一定有一番大作为的。要想让他离开这里,我就必须要在他二十岁之前能够转移到其他地方去。哪怕是我在其他地方跟人家结婚了,也不可以把他接过去。”
虎啸和夕辉这两兄弟从小就相依为命,本来两人都投靠在里家生活,到虎啸二十岁出身的时候,他把弟弟也接了出来。当时拓峰土地过剩,与其说是过剩不如说是人过少,不断地减少。因为夕辉的户籍是在拓峰,因此以后毫无疑问肯定会被分配到拓峰去。
“他努力地读书,要是成绩好的话说不定可以上大学。不行的话就出来做官,但当然是和州境内的官。我可以通过结婚转移到其他的地方,但这样是不能带上他的。因此要让他离开这里的话,要不就是我去其他地方当兵,要不就是他去其他地方娶老婆。”
“对了,”虎啸一拍手说,“铃,你愿不愿意?”
“别开玩笑!”铃用菜篮轻轻捅了一下虎啸,说:“这么消极的想法不像是你想出来的啊。你想想,要是在夕辉二十岁前,和州已经变得太平了,岂不是更好?”
虎啸哈哈一笑说:“这倒是。”
“你担心别人还是先担心自己吧!”突然冒出了夕辉的声音,铃和虎啸慌忙回头一看。夕辉又说:“要是你真的可以到别的地方当兵啊,你又性急又鲁莽,我才放心不下呢。”
“你怎么可以这样对哥哥说话!”
夕辉不理虎啸,对铃笑了笑说:“是时候准备午饭了。”
这里住宿费是很便宜的,大部分的收入都来源于客人的伙食费。厨房的老人做菜的功夫不错,只是这旅馆里面都是杂乱无章的,客人也不是达官贵人,所以饭菜也不会用很名贵材料做。
由于很多客人都喝酒,醉了后经常会打架,所以要是虎啸不在的话,店里就变得更乱七八糟了。
“多亏有铃在,客人好像多起来了。”
夕辉一边摆放餐具,一边对铃说。
“哪里。”
“女人在这里是珍惜动物。虽然也有很多女人回到庆国了,但总体数量还是少。都是因为先王把她们都赶走了。”
“是吗……”
“不过与其在这种地方生活还不如逃到国外去。所以很多人都不会回来。她们在外面找到工作,要是能干的就更不会回来这里了。”
确实,在中午饭的时候,聚在一起的绝大部分是男人,虽然有时侯也会有一两个女人,但这种情况很少。
就在这时候,有一个少女走了进来,正在擦桌子的铃停下来,看了看那人。只见她一身男装,但很容易就看得出是个少女。而且,铃好像在哪里见过她。
“是你?”一看到那火红的头发,铃马上想起来了。
她也看着铃,惊讶地说:“是你?铃?”
“以前……真是谢谢你了。”
就是她,一直守护着清秀直到他死去。而当时铃太悲伤了,还没向她道谢。
“不。”对方神色复杂地摇了摇头,铃搬来一张椅子。
“请坐。你要吃点什么吗?请稍等,我去拿茶来。”
铃说完就快步走进厨房,只见夕辉就站在里面等她。
“你们认识?”
“也说不上认识,只是以前曾经见过面。”
“是吗……”
看到夕辉神情严肃的样子,铃问:“怎么了?”
“那她就拜托你了,我就在其他客人还没来之前把这里收拾干净。”
“好的。”铃说罢,勺了一碗汤,端了出去。
而这边,红发少女也是神色严肃地打量着这里。
“请喝汤吧。”铃把汤放到她面前。
“今天只有铃一人?我上次来的时候还见到有一个高大的男人和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
“你是说虎啸和夕辉?虎啸出去了。夕辉在厨房里干活。难道你是来找他们的?”
“不,不是。”
“我叫大木铃。”
“大木……铃?”少女微微动容。
“那时候真的谢谢你。谢谢你帮清秀传话了……”
“那孩子葬在哪里了?”
“他啊,葬在拓峰的墓地里。本来他就是庆国的人。因为庆国闹饥荒所以逃到巧国去。后来听说庆国立了新王,所以就打算回庆国。谁知竟然……现在把他葬在拓峰,也算是完成了他的遗愿了。”
“是吗?”少女神色苦涩。
“我是在奏国遇到清秀的。我们一起坐船来到庆国,同船的还有几个庆国人,当时他们都说庆国立了新王,肯定是变得好起来了。但现在他们应该都很失望,因为就算立了新王也没用。因为和州侯和止水乡乡长还是没变。对了,你是……”
“阳子,住在固继。”
“固继?是在北韦的吧。旁边应该是瑛州,瑛州这地方不错吧?”
“不知道。”阳子无精打采地说。
“不过在庆国,到处到是一样。但是,应该比拓峰好一点点吧。”
阳子没有回答。
“要生存下去,就要经受很多痛苦。果然,富裕的国家和贫困的国家就是不一样。确实有这样的国家,我是从才国来的。才国的国王是一个很好的人……而那些没有一个贤能君主的国家可惨了。”
“是的。”阳子点了点头。
“我真的不清楚那个景王究竟在干什么。她好像连自己国家正在发生什么事都不知道。”
“因为她只是傀儡……”阳子突然开口说。
“什么?”
“她是一个无能的,不被部下信赖的人。所以什么也做不好,什么也做不了。她只是默默地,人家让她怎么做她就怎么做。”
“是吗?阳子,你对尧天熟悉吗?”
“不。”阳子摇了摇头,“我是听人家说的。”
“是谣言吗?但她确实和先王一样,不理朝政,也不听百姓的心声。还把受人爱戴的麦州侯罢免了。”
“什么?”阳子震惊地看着铃。铃愤愤不平地继续说:“那个麦州侯是一位贸明的州侯,但景王却把他罢免了。难道她不知道麦州侯很受人民尊敬吗?难道她不知道人们对此的不满吗?”
“是吗……”说罢,阳子站了起来,“我不吃饭了,不好意思,我要走了。”
“怎么了?”
“没什么,我是因为来这里办点事,顺便进来看看的。其实没打算吃饭。”
“是吗。那请你以后再来。”
阳子苦笑了一下,点了点头。
铃目送着阳子出去,然后把汤端进厨房。这时候她才发现阳子根本就没喝汤。
“可能我说得太多了,把她闷走了。”
确实庆国中女人太少了。所以一见到与自己年龄相仿的女孩,话就不禁多了起来。
铃一边想一边走进厨房,突然看见夕辉和虎啸板着脸站在里面。
“啊,你回来了?”
“铃,刚才那女孩是谁?”虎啸语气沉重地问。
“是我之前碰到过的人。说是住在北韦。”
“北韦……”
夕辉抬头看了看虎啸,说:“劳的家……”
虎啸点了点头,然后抓住铃的手,语气更沉重地问:“你们说些什么了?”
“没什么啊……”
确实没有谈一些古怪的事情,也只是闲话家常而已。
“那家伙,说些什么了?”
“她啊……啊,说了一下关于景王的传言。”
“她很熟悉尧天的事情吗?”
“不知道。她说那些都只是听别人说的。不过我想她应该也很熟悉尧天的事情吧。”
虎啸和夕辉对望了一眼,夕辉点了点头,说:“我们马上转移去其他地方。”
“什么?”铃惊讶地看着夕辉。
“她之前也来过。好像在找什么似的。要是她对尧天的事情那么熟悉,说必定她就是朝廷的人。”
“这不可能吧……”
“不是有传言说景王也在包庇升纩和呀峰吗?那有可能是真的,要是这样,说不定刚才那少女就是朝廷派来的刺探消息的人。”
铃满脸惊疑之色。夕辉对她点了点头说:“快点收拾行李吧,迟了就可能来不及了。我们要放弃这里去投靠其他的朋友那里。”
“但是……”
“那少女可不是一般人啊。”
3
兰玉一算,阳子出去已经有十天了。
“阳子什么时候回来呢?”桂桂无精打采地问。
兰玉轻轻笑了笑。桂桂肯定是觉得很寂寞了。因为里家的小孩子就剩下他一人。
“应该快回来的了,不是说出去十来天吗。”
“喂,兰玉姐姐。阳子她是不是嫁人了?”
“莫非是和那个男人……究竟是不是呢?”
一般是要成年后才可结婚,但要是野合的话就没问题,不过要先得到父母的同意。可是,阳子父母不在这里。
“要结婚也要等到成年之后啊,在那之前她会留在这里的。”
嘴上虽然这么说,但就连兰玉自己也不敢肯定。虽然说阳子是里家的人,但从远甫对她的态度来看却有点奇怪。她更像是一个贵客。如果是客人的话,就肯定不会在这里呆得久的。
铃让桂桂帮忙洗餐具,用布把碗碟擦干放回橱柜里。当她整理好橱柜后,回头看了看桂桂,说:“辛苦了,我们泡茶喝吧,快把远甫叫来。”
“嗯。”桂桂用力地一点头,飞也似的跑去远甫的书房。兰玉看着桂桂的背影,满脸慈爱。这就是她引以为豪的弟弟。聪明、和善、能干、人见人爱。远甫还说以后要推荐他上庠学习。
兰玉一边欣慰地笑着,一边把茶具放好。这时候兰玉听到大厅的门打开了。
“远甫,你要喝点什么茶?”
身后的人没有回答。兰玉转过头去,看了一看门,马上脸色大变。只见进来的是一群完全不认识的男人。
“你们……”
有六人左右,样子平平无奇,但眼露凶光。兰玉不禁向后退了一步。
其中一人把门关上,就守在那里不动。
“你们究竟是谁,来做什么……”
兰玉还没说完,只见一个男人从怀中取出一柄短刀。
兰玉不禁发出尖叫,不断往后退。男口男人冲上来一把抓住兰玉,倒剪她的双臂。
“你要干什么……”
那男一把捂住兰玉的口,兰玉就说不出话来。他向其他男人扬了扬下巴,男人们马上埋伏到门的旁边去。
他们究竟要干什么?
接着有个哒哒哒的脚步声由远而近,是桂桂!
兰玉紧张的心都提到喉咙上来了。只见门轻轻地打开了,兰玉在也按捺不住,拼命的喊:“桂桂,快逃!”一边不顾一切地挣脱了男人的手,想要跑去门口,但却被身后男人绊了一下,倒在地上,她趴在地上,看着门被推开了。站在门口的正是自己的弟弟,桂桂。
“快逃,快逃啊!”
桂桂被眼前的情景吓的两眼圆睁,他听姐姐这么喊,马上转身就跑。就在这时,门口右边的一个男人下子提起桂桂,把他拉到一边,举起了短刀……
“怎么了!?”
是远甫的声音。他快步跑过去,就在同时桂桂的身体倒了来,胸口插着一把短刀。
“桂桂!!”
兰玉悲叫着,突然背上受了一记重击,她惨叫一声,整个身体萎缩成一团,然后就痛得再也说不出话来。
她抬起头,只见桂桂脸朝下地躺在地上一动不动,而远甫拼命地往这边跑来。
“兰玉!桂桂!”
当他要跑进来的时候,门旁边的一个男人一把抓住远甫的手臂。远甫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他一下子甩开那人的手,跑到桂桂身旁,抱起他。远甫看了一眼兰玉,知道现在救不了她,就抱着桂桂往外跑。
“快逃啊,远甫!”
只见门外也有人守着,于是远甫只好往节房的方向跑。那些男人一窝蜂地追过去。
为什么……为什么这样……桂桂……
兰玉双手支撑着站起来,跌跌撞撞地走到门口。
“远甫……”
她听到书房那边都是人的追赶声,她扶着墙壁,慢慢地向节房走去。
“还是应该到外边求救?但是桂桂……”
她强忍着背上的痛楚,蹒跚地走到客厅和书房中间的走廊,只见前面远甫已经被那帮人抓住了而地上躺着桂桂。
“远甫!”
“兰玉,快跑!”
“但是……”
兰玉看着倒卧在地上的弟弟,血从他胸口不断流出来。桂桂一动不动的,既没哭,也没作声。
“不会这样的……”
“兰玉!”
兰玉猛地一震,只见那些人正在向她跑过来,兰玉本能地转身就跑。她只觉得背后刀剑乱舞。
突然兰玉脚下一个踉跄,摔倒在地上,只见头上的刀子要砍下来了,她不顾一切地在地上一滚,躲开了一刀,顺势滚进了房间里面。她马上把门关上,用背顶着门。
哪里,应该逃到哪里去?
她这时才发现这里是客厅。先把门锁上!
正当兰玉要转过身去的时候只觉得一样冷冰冰的东西从背后插进自己的身体,穿过胸膛,又抽了回去。兰玉闷哼一声,觉得有些热乎乎的东西从胸口流出。她还是不断地跑,一直到了卧室。她用手撑在架子上,但还是倒了下去。架子上的东西翻落下来,其中有个小盒子,“是阳子的……。兰玉模模糊糊地想,她究竟是什么人?今天她不在,太好了……但是里家就变得冷冷清清的了,远甫一定很寂寞的吧……啊,远甫!
她现在想起,她扔下了远甫自己一个人逃到这里。
“远甫怎样了……太过分了,我们根本没做错什么……”
比起身上的伤,弟弟的伤更让兰玉痛心。
“他还那么小,为什么连他也不放过……他是我唯一的亲人啊……”
庆国是一个悲惨的国家。出生在庆国更是悲惨。父母双亡,自己又差点被放逐,终于连这个最后的藏身之所里家也被袭击了。这个国家竟然任凭暴徒和强盗胡作非为!
“阳子……”兰玉无意识地抓住地上的一个小布袋,“你要为桂桂报仇……你不能够放过那帮畜牲……。布袋里有一个硬硬的东西。兰玉看了看手中的东西,她从手指缝中看到一个金色的东西。
“这是……”
是一个印章,金色的印章。
“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就在这时,兰玉听到沉重的脚步声,她马上用最后的力气紧紧地握住那东西,以免被那些人看到。接着背上又一痛。
“这是景王的……”兰玉掉下了眼泪,“拜托你,阳子,你要帮我们,还有庆国的人民……”
4
“退下吧。”
景麒对使令说。两头魔兽一声不吭地消失了。阳子和景麒身处于树林中,不远的前面就是北韦的固继城市的样子已经隐约可见。
阳子默默地站着,心中不断在想:麦州侯,究竟是个什么人?
在拓峰究竟发生什么事了?她一回来就问站在城外等候的景麒,景麒没让她进城,他说里面弥漫着血腥味。
阳子好像很激动的样子。景麒不明白为什么她一回来就问自己这样的问题。看来只好说出自己心里所想的。
“主上你应该知道的。”
“我知道就不用问你了!”
“浩瀚为人正派,为什么你罢免了他呢?”
阳子一时语塞。
“我当时建议主上,要仔细查明事情真相后再做决定。但您不采纳我的意见。但为什么现在主上又说起这事?”
“我不是让你查了吗,浩瀚确实是要谋夺王位,想要把我杀了,之后事情败露,他就逃走了。”
“事情不就是这样吗?”
“但我听说他很受麦州的人民爱戴。”
“这我也略有所闻。”
“我想知道的是,他们为什么这样说!”
“那,我斗胆问主上,当时我极力庇铲浩瀚时,陛下有没有听我说的话呢?”
阳子再次语塞。
“所谓的庇护,其实也就是建议主上在罢免他之前三思而行。但主上不相信我,反而相信其他人说的话。我不断在说,浩瀚不是像他们所说的那样。但为什么主上你当时不听但现在才旧事重提呢?”
阳子明眸上扬,说道:“你觉得浩弥是个怎么样的人?”
“我只见过他两次,但我已经觉得他是一个了不起的人物。”
“景麒,你……”
“那么,主上你现在后悔了吗?当时有人证、物证,还有我为他求情,但主上你根本没有理会我说的话。”
“够了,别说了。”之后阳子再也没说话,从拓峰—直到固继,她都默默地低头走着。甚至到了固继,她还是绷着脸的。
“主上,门关着。”
“我知道。”阳子冷冰冰地说。
“主上您还生我的气吗?”
“不。”阳子轻轻摇了摇头,“我只是在生自己的气。”
景麒轻叹一声。现在他发现自己有点不知如何是好,他不是一个不善说话的人,但这时他真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对不起,主上。”
“不是你的错。”阳子苦笑了一下,“不好意思,我心情不好。”
“是我说话的语气太重了……”
“不,是我问的问题太糟糕了。对不起。”
“我们走快点吧。”
景麒看了看阳子的脸,他对这位新主上的宽宏大量感到很欣慰,也感到很怀念,景麒耳边响起了那个幼嫩的声音:“不,要是我不是这么武断,要是我好好地听你们的意见就好了。”
景麒抬起头看看蔚蓝的天空,“那个国家,就在那里吧。”
“我有太多缺点了,”阳子在回固继途中想道:“难道是我对景麒的信任还不够?”
“你不回尧天吗?”走到城门处,阳子问。
“我好久没和远甫见面了,我想先去见见他再回去。”
“究竟远甫是个什么人。”
“这……我也不太清楚。”说着,景麒也是满脸困惑,“他好像是麦州的人。通晓治世之道,在麦州曾是一位德高望重的长者。但后来遭到小人的加害,于是留亡到瑛州,以前的麦州侯还经常向他请教。”
“是吗,浩瀚也……”
阳子想,大概景麒觉得自己对麦州侯没什么好感,所以一开始的时候没有对自己明说。想到这,阳子不禁自嘲地笑了笑。
“这,可能也是我的缺点。”
阳子想着想着,不知不觉到了里家旁边的小巷里,再拐一个弯就到里家的正门。突然景麒站住了。
“怎么了?”
景麒皱着眉头说:“血腥味……”
阳子环视四周,发现里家四周一片死寂。
“难道……”
阳子突然感到大事不妙,马上向里家大门跑了过去。穿过大门,跑进大厅,只见地上是一滴一滴的血。
大厅里没有人。整个里家也是一片死寂。
“兰玉!桂桂!”
血迹一直延伸到书房。
“远甫!”
这时候一头魔兽走过来说:“主上,没发现敌人。”
阳子点了点头,继续向书房走去。一拐过弯,就见到桂桂倒卧在地上。
“桂桂!”阳子跑过去一看,只见一柄短刀深深地刺入他的胸口。阳子摸了摸他的手,冷冰冰的。
“桂桂!”
“不要动他!”
一回头,只见景麒浑身发抖地说:“他还有气息,骠骑,你把着孩子送往金波宫。”
“可能来不及了。”骠骑轻声说道。这个景麒也明白,他点了点头说:“到了现在这个时候,只好看天意了。”
“遵命。”只见桂桂身下冒出一头魔兽。把桂桂托起在背上。同时一只长有白色羽毛的鸟兽扶着桂桂的身体。
“骠骑,芥瑚,拜托了。”阳子说。接着她又环视了四周,发现在客厅里还有血迹.一直延伸到阳子的卧室。看到满地的血,景麒闭上眼睛,看不下去了。
“景麒,你到外面等我吧。”
“但是……”
“你帮我照顾桂桂就行,尽早请医生帮他医治。”
“遵命。但是……”
阳子没再理他,直奔卧室。房门开着,只见里面有个少女躺在血泊中。
“兰玉……”阳子跑过去,把兰玉扶起,但兰玉身体己僵硬。她已经断气多时了。
“为什么……为什么!”兰玉和桂桂根本没有很任何人结怨,但兰玉却被人刺了数刀。究竟是什么人干的。
“为什么……”突然阳子猛地想起,“远甫!”
“他不在。”是班渠的声音。
“不在?”
“我找遍整个房子,也不见远甫或远甫的尸体。”
“为什么……”
“有三股血腥味,说不定远甫已经受伤。这样的话,他应该被人绑架了。”
阳子咬了咬下唇:“以前曾经有一群男人闯进来,也有一个经常蒙面的人来拜访。莫非,这是那个大汉做的?”
自己当时也觉得可疑,但是还是没能组织事情的发生。
“兰玉……对不起……”
阳子左手搂住兰玉,右手帮她梳理好零乱的头发。这时候发现兰玉的右手收在胸前,紧紧地握着拳头,手中好象捏着什么东西似的。因为兰玉小小的拳头鼓了起来。阳子轻轻掰开兰玉的手指,只见里面掉下一千金色的印章。
“兰玉……”
阳子眼前一片朦胧,兰玉,她终于发现这个印章的秘密了?不会的,她可能还不知道我的身份,她当时那有时间仔细看这东西。而且印章上的字是反着的,没有那么容易看得出来。而且她当时受伤了,哪有心思去看这东西……
但是,阳子马上想到,兰玉紧紧握着这印章的用意。
她紧握着印章,还把它收于胸前,肯定是为了保护这印章。或是不想让人看到,也就是不想让凶手看到。
为什么要保护这印章?是因为这是我的东西?还是因为这是用金做成的?或者……
“谢谢你兰玉……”阳子不让眼泪流出来,她不断地哀叹道:“对不起,兰玉……”
要是她没出去的话,要是她还在里家的话……
“班渠,景麒呢?”
“他正在回宫城。”
“是吗?”阳子点了点头。不管如何,都要把桂桂,救过来。要不然就太对不起兰玉了。
在拓峰也有个孩子死了。
阳子咬咬下唇,看了看兰玉,深深地低下了头,说:“对不起,兰玉……”
第十五章
第十五章
1
没有月光的晚上,风在呼啸着。
里家里没有灯光,阳子就坐在大厅了,周围死气沉沉的。
景麒已经把桂桂送回宫中.也请医生为他诊治,但是,桂桂是否真的能得救,现在还是未知之数。
“台辅也请陛下不要太伤心。”
阳子点了点头,心想:“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之前有里府的人来验尸了,他问:“远甫和桂桂呢?”
“不在。”阳子只能这么回答。要是连桂桂也死了,那阳子应该怎样向兰玉交代?反过来,要是桂桂或过来了,那又应该怎样向他说明他姐姐已死的事实?还有,远甫呢?
“要是你当时在的话就好了。”不用别人这么说,阳子自己也觉得如果当时自己在场的话,一定不会让他们三人受到半点委屈的。
“骠骑,代我向景麒道谢,说很感谢他把桂桂送回宫中。”
“是。但不知主上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我要去找远甫。”
“主上……”
“我有一点线索,不管如何我都要把远甫找回来,还有要把犯人绳之以法!”
“这样的话,台辅会很担心的。”
“你跟他说我会谨慎行事的,我不能让这事情就这样子结束。让他给一点时间给我。你就这样跟他说。”
“遵命。”骠骑回答。
说毕,骠骑就飘然而去。在这里又只剩下阳子,屋外呼啸的风声不断。
已经没有人来点灯了,没有人加炭,没有人做那些热气腾腾的饭菜。那个少女,已经一去不返了。
阳子默默地拿起身旁的长刀。这是庆国的秘宝水禺刀。
这把刀是把一只强大的魔兽封印起来,让它化为刀身和鞘。因此要是能支配这把刀的话,可从刀身看到过去与未来,而鞘则可看透人的心。
阳子轻轻抽出长刀,看着寒光闪闪的刀身。这刀原形是水,因此可以根据主人的不同而变化为不同的形状。它是由达王制造的,当时的形状是一柄偃月刀,没有刀鞘。名字不叫水禺刀,而叫水鉴刀。据说是可以明白主人心中疑惑的刀。后来达王做了刀鞘。每次更换主人,刀的形状都会随之而变。现在就变成阳子手中的长刀。至于刀鞘也会随刀的形状而变化,要是只有刀而没鞘,那刀就会变成一柄狂刀,魔刀。但是,阳子却丢失了那刀鞘。
因此这应该叫水鉴刀。
虽然阳子已经命令冬宫制作刀鞘,但无论是怎样的刀鞘都封印不了这把刀。所以这把刀的魔性日益增强。可能快要强大到连阳子也驾驭不了的地步。现在刀身上显示出的都是一些人世间丑恶的东西。所以官员们都指责阳子竟然丢失了庆国历代相传的重宝。
阳子盯着刀身好一会儿,最后叹了一口气,“还是不行。”
刀身上显示出来的幻影中根本就找不到远甫的身影。
“班渠……”
“是。”黑暗中一个声音说道。
“我要睡一会儿,你就在城门打开之前叫醒我,我一早就要去拓峰。”
“遵命。”
一早,阳子就离开北韦,直奔拓峰。因为有路人说看到当时有一群像是拓峰的人冲进了里家。于是她要想到去找那个叫劳的人。那个为蒙面人带路的男人。还有在拓峰那个旅馆里的大汉。她猜想,杀害兰玉的、刺伤桂桂的,掳走远甫的那帮人,肯定与拓峰有关系。阳子在清寒的街上走着,终于到了劳的家。阳子犹豫了一下,还是敲了敲门。听到里面一点动静也没有。于是又再敲了几下。这时,路上走来了一位老婆婆。
“你一大早找谁啊,要是找劳的话,他不在家。”
阳子回过头去,看到老婆婆脸色阴沉。
“不在家?”
“消失了,可能是连夜逃亡吧。也不知道他是干什么的,总是有一些凶神恶煞的人来找他。可能出了什么事吧。”
“那时什么时候?”
“不知道,好像很久之前的事了,大概半个月以前吧。”
半个月前,就是阳子跟踪到这里来的时候。
“是要避开我?”阳子想着,开口问道:“老人家你知道与劳先生交往的人都是些什么人吗?劳先生现在又在哪里呢?”
“不知道。不过他离开了更好,省得那些不明来历的人出出入入。”突然,老婆婆好像想起什么事似的说:“我记得有一个很古怪的男人经常来这里。他总是偷偷摸摸的。”
“是不是蒙着脸?”
“啊,对啊,总是蒙这脸。年龄应该是接近四十吧。”
“年近四十?”阳子努力地想,但想不起这样一个人。
“喂,劳是不是干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这……应该不是吧……”
“哼,”老婆婆不屑地说,“就算现在没做,迟早都会做。我总是觉得他不是什么好人。”
“他是北韦的人吗?”
“当然不是啦。他是去年秋天才到这里来住的。也没跟邻居打招呼,也不说话。我们也不愿跟他扯上什么关系。反正不是好人。”
“是吗……”阳子低下了头。
出了北韦,阳子叫来班渠。班渠是跑得最快的骑兽之一。要是用遁甲之术的话就更快,但这样是不可以载人的。阳子骑上去,挑一些不太热闹的路,一口气跑到拓峰,在拓峰旁边停下来,走进城门,一直向那家旅馆走去。
他们肯定与这有某些关系。阳子想。
在里家出现过的那个男人回了拓峰,在阳子第一次与他碰头时,她感到那男人有点不寻常。
其实,除了他以外,还有什么其他人可以,怀疑的呢。阳子一直都这么想。
蒙面人,叫劳的人都失去行踪,对于阳子来说,就只有找曾经进出过劳的家的那个男人。
阳子快步走过狭窄的小巷,终于见到那家旅馆,于是阳子飞快地跑到门前。轻轻一推前门。
“什么?”
门是锁着的。前门旁边的窗户也是紧闭的。阳子轻轻敲了敲门,和在劳家的情况一样,里面一点动静都没有。
“为什么!”阳子用力捶了一下门,转过身,向对面那户人家走去。门也是闭着的,阳子用力地敲了敲门。
“谁?”
有一个五十岁左右的男人探出头来。
“不好意思,请问一下对面那家旅馆……”
“啊,”那人看了旅馆一眼说:“好像已经停业了。”
“停业?但我昨天来的时候还开放的啊。”
“那是昨天晚上的事情,他们是在晚上收拾行李走的。”
“昨晚?”阳子不禁握紧拳头,问:“你知道那个大汉是什么人吗?”
“啊?你说那虎背熊腰的那个?他叫虎啸啊。”
“对。那么还有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他呢?”
“是夕辉啊?他是虎啸的弟弟。你是来干什么的?找虎啸的?”
“不,我是来找一个叫铃的女孩子的。”
“哈,”男人打了个哈欠,搔了搔脖子说:“是骑三骓的姑娘吧。他们都离开了。不好意思,我没问他们去哪里。那……你又是谁?”
阳子没回答,只是轻轻一点头,转身就走。背后的男人大骂她没礼貌,但阳子还是头也不回地走了。
昨天虎啸不在,铃还对自己说“请以后再来。”
虎啸昨天去哪里了呢?为什么他们要匆匆忙忙地搬走了呢?昨天里家被血洗的大概就是这个时候。
“虎啸……”
一定跟他有关系,他肯定是血洗里家,然后现在就潜逃,但铃说“请以后再来。”这句话却令人费解。
“究竟是怎么回事……”
那个让远甫忧心忡忡的蒙面人经常出入劳的家。也曾经在劳的家里见过虎啸。血洗里家的那帮人回到拓峰来。虎啸、夕辉、海客铃,在拓峰被撞死的少年……阳子搞不清个中的关系。
“我要找虎啸……”
但是还没到绝望的时候。虎啸,夕辉、还有骑着三骓的铃,线索还没断。
“我一定要,找到你……”
2
经常在祥琼借宿的地方出没的大概有三十人左右。有些人来过一次之后就再也没来的人也有很多人,祥琼数了一下,大概有五十人以上。而且一般都是与桓魋相识。
他们称呼自己为佣兵,确实是这样。祥琼就见到他们经常被一些过路的客商聘请去做保镖,保护商人还有货物的安全。但是也有一些人整天坐在家中好像在等待着什么似的。而有些人也不像是有工作的,但却一天到晚跑到外面去的。而桓魋就更特别,也没有工作,也不出去找工作,去整天就呆在家里。
祥琼终于忍不住开口问桓魋,“莫非因为有我在,所以你不放心出去?”
桓魋不断摇头,说:“不是这样的。我本来就是一个懒惰的人。”
在这里住的人一有空就会拿起刀剑对练起来。桓魋一般都不参加,大多数情况都是坐在一旁看着。
但是,可以看得出,桓魋是这里的主人,因为每一个人都对他恭恭敬敬的,说话语气都很客气。他们经常都在一起聊天聊到很晚,一般都是谈城中发生的生活琐事。但是他们有一个共同点,都很憎恨和州侯呀峰。
侠客?
他们对现在朝廷统治的不满,对劳役群众的法规的反叛,都说明他们是一群侠客。这连祥琼也看得出。而且她觉得还不仅仅是这么简单,因为桓魋总会照顾好到这里来的每一个人的日常生活。
“但是钱从哪里来?”
难道他真的出身于富贵之家?但哪怕是这样,也不能像他那样子花钱啊。
祥琼猜想着:“难道,出入这里的人都是桓魋请来的佣兵?抑或是,就连桓魋自己也……”
她一边想一边把水倒进井口边上的水瓶里,就在这时候,门外来了一辆马车,祥琼抬头开过去,只见马车上下来了一个蒙着脸的人,他低着头,口默默地走进院子里来,然后把门关上,这样他才抬起头来。只听到外面的马车扬长而去。
“请问你找谁?”祥琼问道。那人摘下蒙着脸的布。只见他大概四十岁左右年纪,眉宇间自有一种威严。
“你是谁?”那人用低沉的声音问祥琼。
祥琼心里纳闷,她轻轻—点头,说:“我是在这里做杂活的。那请问你是……”
“我来找桓魋。他在不在?”
“啊,在。”
男人点了点头,径自往放里走去。根本就没有让祥琼通传或让她带路的意思。祥琼急忙走过去对他说:“不好意思,请问你是什么人?”祥琼心里想,这人好奇怪,怎么随随便便就进人家的房子?而且这里可不时什么人都可以随便进来的。于是祥琼想要问个明白。
“你是桓魋的朋友?”
看到祥琼张开两手,挡在前面,那男人似笑非笑地眯起了眼。
“哼,桓魋找到一个好女仆啊。我叫柴望,麻烦你想桓魋通传一声。”
祥琼点了点头,暗暗地说:“我又不是女仆。”她跑上台阶,正要走进正堂,刚好见桓魋走了出来。
“啊,桓魋……”
“嗯。”桓魋点了点头,显然他是听到祥琼的吵闹声所以出来看看吧。只见桓魋向那人深深鞠了一躬,柴望随便地点了点头还礼。然后走上台阶,径自走进正堂。
“桓魋,那人是……”
“嗯,我向你介绍,你过来……”
进了前厅就是大厅,在对着正门的墙上贴有堂福和对联。下面有神台,前面有一张四方桌,在那里放有一张板凳。通常那是一家之主坐的位置,平时是桓魋坐的。但这时,当祥琼和桓魋走进来的时候,柴望已经坐在那里。
“你雇佣了一个有趣的女孩做仆人啊。”
听柴望这么说,桓魋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说:“她不是我雇佣的。”接着桓魋就把怎样救了祥琼的,大概地说了一下。
“想不到一个小小的女孩子有如此胆量,但不知这是不是你不知道在和州向官吏扔石头的后果啊。”
“她不可能不清楚的,她是芳国人。”
柴望看了看祥琼,说:“你是芳国人?哪里出生的?”
祥琼有点犹豫,不知道应该照直说是蒲苏出生呢,还是应该说惠州新道出生。
“我是……蒲苏的……”
“哦,原来你是蒲苏的……”
柴望没有接着说下去,他话题一转,说:“那祥琼啊,你知道出入于这里的都是些什么人吗?”
“这正是我想知道的。”
“和州的情况你也是知道的,所有的一切都是和州侯呀峰造成的。他把和州当做是自己的东西,贪脏枉法,残害百姓,涂炭生灵。我们怎么可以任由这种禽兽留在世上!”
“对。”
“本来这是应该由国王主持的事情,但是新王才登基,执政日短,毫无经验,所以以前在予王时代朝中官吏争权夺利的情况还在继续。国王只是登上王位半年,所以是没什么能力治理这个国家的。全国九州的事务她根本不了解,而且,还有一点就是国王并非普通人,而由胎果而来。”
祥琼点了点头。
“在这里有呀峰为患,毒害和州百姓,所以人民的不满之情越来越重。可能国王也很希望了解庆国九州的事,我也很盼望她能多了解庆国人民的苦难。”
“是的,这个我明白。”
“与其说要打倒呀峰,拯救和州百姓,不如说要让国王得知现今和州处于一个什么样的苦境之下。哪怕不是由我们打倒呀峰,只要国王能够让他受到应得的惩罚那我们就感到很欣慰。但是也有可能我们都被看做是国王和呀峰的敌人,从而受到朝廷的讨伐。祥琼,哪怕是这样你也愿意助我们一臂主力吗?”
祥琼轻轻握紧拳头,说:“愿意。我也很希望能够让景王察觉到这一点。”她觉得应该相信景王,因为连乐俊也尽心尽力地帮助她,而且她会犹豫,自己是否真的适合当国王。祥琼觉得会这样想的人绝对不是一个傻瓜。
柴望微微一笑,“是吗?连从芳国过来的客人也这么相信景王吗。真实太讽刺了。”
“难道你不相信景王?”
“既然有人会相信景王,那我很希望我们能相信她。”
“什么?”
柴望没有回应祥琼的疑问,他敲了敲桌子说:“不管怎样,以后可要请祥琼你多多帮忙。”
“是。”祥琼点头道。
站在一旁的桓魋这时候开口说道:“难道,您是专门来见祥琼的?”
柴望哈哈一笑,说:“怎么可能呢。我只是有点事情要告诉你。”
“发生什么事了吗?”
“在瑛州北韦的,不,应该是固继的远甫,他失踪了。”
“什么!”
“据说昨天远甫的里家被人袭击了,里家的一个小女孩被杀,她弟弟还有远甫都被那些人抓走了。里家的东西丝毫无损,所以也不知那些人的目的是什么。只是,听说最近里家附近经常有生面孔,好像是拓峰的人。
“拓峰?”
“据说昨天日落后,拓峰的城墙本来已经关闭,但当一辆马车来到时,却开门让马车进去了。”
“原来如此。”
祥琼看着桓魋,问:“究竟是什么事啊?”
“其实在拓峰还有另外一匹豺狼,名字叫升纩。日落后,能够下令打开城门的人,只有他一个。这样一说起拓峰,自然而然地就会想到升纩。而升纩的背后肯定有呀峰在撑腰。”
“难道说是呀峰命令升纩,去绑架那个叫远甫的人?”祥琼问。
只见柴望笑了一下,“这可不能莽下判断啊,所以这就是我给你的任务,把幕后指使的人找出来。”
“知道。”
“另外还有一件事。明天货物就要到了,你把它送到北韦的劳那里。”
只见桓魋苦笑了一下,说:“劳已经转移到丰鹤了。他说好像在住处周围开始有人监视他。”
柴望皱了皱眉,说:“连他也……”
“详细的事情,待我把货物运到那里后再问一问他吧。”
柴望点了点头,说:“里面有二十件冬器,小心运送!”
桓魋郑重地点头道:“我明白了。”
3
虎啸他们转移的地方是在拓峰的西南边的一家妓院里。虽然说是妓院,但里面招呼客人的姑娘不多。所以一天到晚都是冷冷清清的。里面的老板和妓女都是虎啸的朋友。
一个城市里,根据区域的不同,出入的人身份的高低都不一样。譬如说城府的南面是墟,而面向着环途的是市场。无论是墟还是市场.一般都是东侧的胜过西侧的。
“要是这妓院建在东侧那它肯定很热闹。”
夕辉这样告诉铃。现在夕辉和铃都在这冷清的妓院里千杂活。
“为什么?”
“不知道。但是这些古老的都城好像都是这样的。古书上是这样记载的。城市中部有城府,北侧是平民居住的地方。要是这样的城市,一般都是西侧比东侧要繁荣。但是,事实往往是相反的。”
“我所去过的城市一般的繁荣区都是在南边,民房在中部,寺庙在北边。”
“就是嘛。在那些保存至今的古老的城市里,很少会出现相反的情况。但是在什么时候这种建筑方式改变了呢?”
“夕辉,你对这些事情感兴趣?”
“对。”夕辉一边洗碗一边点头。
“你没有再上学,真是可惜啊。”
“嗯,不过现在不是钻研这种事情的时候了。做学问,一定要有一个伟大的国王治理国家,在国家安定,人民生活富裕的情况下才能搞起来。但现在情况不是这样,那也没办法。”
“要是你生在雁国或是奏国那就好了。”
“这种事想也没用,因为我出生在庆国,这是铁一样的事实。既然出生在这样一个国家里,那么我们要考虑的就是如何可以活下去,等待时机,出人头地。”
“夕辉你真是一个懂事的孩子。但虎啸却觉得很不服气,为什么要出生在这样一个国家里。”
“我确实有点担心哥哥。他关心别人的事比关心自己的事要多得多。好像要是我被欺负了他会帮我出头。这还算了,现在他竟然要帮和州的人们出头,唉……”
铃停了下来,眨了眨眼,说:“难道,夕辉你不赞成虎啸现在做的事情?”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这里的人,可不是人人都像哥哥那样憎恨升纩。这可能是因为他们都害怕由于反对升纩而遭到升纩的报复。他们害怕说到升纩的加害,所以如果能平安无事地过一生的话,他们是不会积极响应我们的。”
“这我也明白。”
由于害怕受到加害,所以情愿一生都承受压迫,无条件地承受剥削。而他们唯一用来摆脱苦难的手段就是忍耐!只是在忍耐的过程中偶尔会抱怨一下,结果还是什么都没改变。
夕辉轻轻叹了一口气,要是哥哥起来讨伐升纩,一旦失败了那怎么办?那样升纩肯定会迁怒于止水乡的人们,而受苦的人们又会把责任全退给我哥哥。
“或许会这样。”
“所以啊,他这当哥哥的还要整天让当弟弟的担心,真没用。”夕辉半开玩笑地说。
铃也笑了笑。正在这时候,虎啸刚好走进来。铃和夕辉对望一眼,不约而同地哈哈大笑起来。
“你们俩怎么了?”
“没什么……你找我们有事?”
虎啸没有回答弟弟的话。他向铃招了招手,说:
“真不好意思,又要借你的三骓来用了。”
“运货吗?”
最近,受虎啸所托,铃频繁地到近郊的庐去搬运物资。
“是的,这次稍微有点远。你要离开拓峰到一个叫丰鹤的地方。那里在拓峰东面,坐马车的话要用一天时间。这里有地图。你去找劳。我们要的东西好像已经来了。劳蕃生,就是虎啸的那个老朋友。
“明白了。”
“虽然劳会把那些东西掩饰得很好,但说不定你会被守卫盘查,那时候你一定不能让他们打开来看。那些东西可是很重要的。”
“那些东西不可以被人看见?”
虎啸点了点头,说:“因为那是冬器。”
铃身体轻轻一震。
“那些东西相当重,虽然体积不大。只要那些东西一到手,我们就可以把一部分的人武装起来。拜托你了。”
铃点了点头,“放心吧。我这就去。”
次日凌晨。铃等城门一开就马上出城,飞奔丰鹤。以三骓的速度,半天就可以到达。所以在中午时候,铃:已经到了丰鹤。
丰鹤的大小和拓峰差不多,那是止水乡旁边的琅耶乡的乡城。
看着虎啸所画的地图,铃就在丰鹤的西南部找。终于找到了那个地方,是一个倾斜的看样子快要倒下来的房子。
面向马路的大门紧闭着,她敲了敲门,出来的是一个五十岁左右的细小男人。头发是少有的茶色。
“你是谁?”
铃一拱手,按照虎啸告诉她的暗号向那人说道:
“我是麦州县支锦来的。”男人的目光移向铃手上的那个指环上,定神看了一眼,说:“进来。”
劳经常协助虎啸,但却不是组织里面的人。所以这不是向同伴行礼,而是向劳表明自己身份罢了。
走进大门,是一个小小的院子,房子是很古老的建筑,门面做得挺有气势的。铃把三骓前进院子里。劳一边关门一边回头看铃,说:“我叫劳蕃生。你是虎啸的人?”
“对。”
劳脸色担忧地说:“是这样的,其实那些东西现在还没送到。”
“什么?”
“本来今天有人会把那些东西送来的,但不知为何到现在还不见人。不好意思,你要先等一下。”
“好的。”铃点了点头。虎啸对她说,要是到了劳那里,就要听他吩咐。
“要是他们到傍晚才来的话,那就可能你要先在这里过一夜再走。我这里地方很脏,不过睡房还是有的。真不好意思,请原谅。”
“不,没关系。”
“你随便坐吧,不用客气。我拿点水给那马喝吧。你喝茶行吗?”
“好的,谢谢。”铃点头道。
劳是一个相貌丑陋的人,但说起话来还是挺豪爽的。他们一边坐早石台旁边,看三骓饮水吃草,一边闲聊着。
“哦?你是从才国来的?那肯定走了很长的路。”
“不,我是从水路来的。”
“你觉得庆国怎么样。跟才国比起来,要冷得多是不是。”
“我乘着朱旌到处走,所以也不觉得怎么样。”
“是吗?”
他们说着,突然听见有人敲门。劳吁了一口气说,终于来了。
劳和外面的人低声说了两句话,然后让那人进来了。原来是个少女,年纪和铃相差无几。她长着一头深兰色的头发,这是很少见的。
“这里一共有二十件。”
劳夸张地苦笑了一下,指了指石台示意那少女坐下,“你好好休息一下吧。”
“但是,钱……”
劳笑着看了她一眼,说:“真不好意思,不凑起三十件的话,那小姑娘就不会付钱给我,那么她不付钱给我的话,我也就没钱付给你。”
这时候,铃开口说道:“不如,我先给你钱吧……”
劳手虚按一下示意铃不要作声,“不可以。这是我的地方,你们都要听我的。我做的只是接头的工作,不是做买卖。明白了吗?”
“那,好吧。”
“所以,也要请你等一下,要是要发牢骚的话,你就对运送另外十件的那个人说吧。”
“哦……”
那少女边点头说,边打量了一下铃。一个脸容清秀的女孩,年龄和自己差不多。被劳不断地劝坐,于是她就坐在石台旁。视线也从铃转到三骓上来。
“是三骓……”
铃见少女在自言自语,就搭话道:“你也认识三骓?”
“以前我曾经见过……”
“是吗?我是从拓峰来的。叫铃,你叫什么名字?”
“我是从明郭来的。叫祥琼。”
“你好像跟我差不多大,多少岁了?。
祥琼好像想了一下才回答:“十六。你呢?”
这突然给铃出了个难题。老实说,她应该是几岁呢。她流落到这里是十四岁的时候,按照这里的算法是十二。然后过了四五年凡人的生活,到处流浪。然后就升仙了,所以大概也是十六岁吧。
“我……我也是差不多……”铃说。
祥琼有点奇怪,但没说出来。
“祥琼你是庆国的人?。
“不,我是芳国人。”
“芳国?在西北部虚海中的那个?”
“对,那里四面环海。你呢?”
“我来自才国。我们都是从老远的地方来到这里的啊。”
“真的啊。”祥琼笑了笑说。
沉闷的气氛开始活跃起来。
“太高兴了,在庆国都不怎么见到与自己年龄相同的少女。”
“真的,你为什么从老远来到这里?”
铃侧着脑袋,想了想。其实自己出来游历的原因太多了。而且全部都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现在让铃来说她也说不清。
“胡里胡涂地……”
“胡里胡涂地来到庆国?”
“其实最初我是听说景王是和自己一样年纪的女王,而且,一样是海客……”
祥琼看着铃眨了眨眼,说:“你也是倭国人?”
“对。我一直都没有自己的家,所以我想,要是来到自己老乡的国家,她可能会安排一个地方给我住吧。你又为什么来到这里?”
祥琼被她这么一问,也是呆了一下,神色变得有点复杂,说:“我也……”
“你也是海客?”
“不,我只是想来看看景王的国家是什么样子的。”
“是吗……”铃说。
“大概因为和自己年纪差不多吧。”
“真是不可思议,你和我,分别从才国和芳国来到这里,都是为了见见景王?”
“好像是这样的……”
“太神奇了……”
“对。”
铃和祥琼正谈得火热,突然听到劳在背后咳了一下,说:“你们还是不要在这里谈这种事。”
她们回过头去看了看劳,只见他满脸严肃的,手中端着汤。
“到我这里来的人都不谈论有关自己的事,这是惯例。”
“啊,对不起。”
“我这里是做货物的中介处,不是做介绍朋友的中介。而毫无相干的家伙我是不给他们进来的。可以进来这里的人都有自己辛酸的故事,所以这些事情就不要再提起了。”
“知道了。”铃点了点头,看了一眼祥琼,只见祥琼也正在看着自己。
4
最后十件货物送到这里来的时候,天色己晚,肯定赶不及在城门关闭之前离开了。于是,铃和祥琼都只好在劳的家中过一夜。铃和祥琼同在一个卧室里睡,里面有床也有长榻。她们就睡在那里。
“你睡那个?床?还是长榻?”
“哪个都没关系。”
“那我睡长榻,你睡床如何?”
“不行,那太委屈你了。”
“没事,我有三骓。很快就可以回去休息,但明郭离这里很远,不是吗?而且你也只是骑马回去吧。”
“骑马回明郭只需要一天啊。”
“那就是了,我骑三骓只用半天。还是你睡床吧。”
祥琼犹豫了一下,终于答应了。
“那我就不客气了。说实话,我一直都是睡长榻,现在可以睡床,太好了。”
“是吗,那就好了!”
两人嘻嘻一笑。
“铃,你在拓峰干什么?”但她马上吐了吐舌头,“哎呀,在这里是不可以问这些事情的。”
“没关系,反正劳大叔也睡了。”
两人偷偷地笑了起来。
“我啊,是在干些杂活。你呢?”
“我也是。”
“但那些东西是怎样……”本来铃想问,是怎样的,不过,祥琼却好像无所谓,答道:“确实很不可思议,你知道那是什么吗?”
“嗯,知道一点……”
“那是冬器,他们用这来做什么啊?而且还要三十件。那些东西不是那么轻易可以弄到手的。”
“这是弄到那些东西的人说的吗?”
“我也只是被他拜托来运送而已。”
“我……也是。”
两人同时静了下来,你眼看我眼的。首先笑出来的是祥琼,她说:“我也不清楚,为什么他们要那么多冬器,真是奇怪,不过那人好像挺有钱的。”
“是吗?真想不到,我一次要搬这么多贵重的东西……”
祥琼正在侧头沉思着,一个从拓峰来的小姑娘,收集三十件冬器。冬器三十件可是价格不菲。在拓峰,能这么做的人……”
“莫非是升纩?”
铃连忙摆手,说:“不是不是……”
祥琼继续说:“让我运送冬器的那人,在明郭不仅买冬器,还不断地招募佣兵。”
铃惊叫道:“难道是呀峰!?”
“好像是……”
房间一下子沉静下来。
铃坐了起来,说:“来庆国时,我一直和一个孩子作伴的。但他被升纩杀了。”
“为什么要允许升纩这样的畜牲胡作非为?真是太过分了,这个止水乡!”
“其实我也听说过那件事。”
“但是真相可能要比你听说的要让人痛心、愤怒。清秀,就是那个孩子,和我一起来到这里,什么坏事也没做,只是由于不小心挡住了升纩的车,所以就被杀了。我……快要气疯了,为什么国王会允许升纩这样的禽兽当官。为什么不让他受到应有的惩罚!?但后来我明白了……”
祥琼接着她的话说:“那是因为有呀峰的庇护……”
铃点了点头,“原来你也知道。”
“他可是恶名远播的。他还有升纩是两匹豺狼。”
“没错。像升纩这种人,一定要受到惩罚。但是呀峰和景王都在包庇着他,因此到现在升纩还是逍遥法外。所以,我们只有靠自己去打倒升纩。”
“你错了。”
“什么?”
“景王包庇升纩,我觉得不大可能,包庇升纩他们的只是先王予王而已吧。”
“包庇升纩的有先王,也有景王。”
“差遣我来这里的人说,景王只是由于不了解情况……”
“但是……”
祥琼坚定地看着铃,说:“我在柳国碰到景王的朋友……”
“你的意思是……”
“能够和那人成为朋友的一定不是坏人。什么包庇升纩的事情啊,什么和呀峰拒狈为奸啊之类的事情,我想不是真的。”
“是吗……”
“景王登基到现在时日还短。她肯定有很多事情还不知道的。我是这么想的。”
“但她可是国王啊,难道说是因为不知道就可以原谅吗?”
祥琼目不转睛地看着铃,淡淡地说:“我的父亲也是国王。”
“什么?”
“是芳国的峰王。他在三年前被人民讨伐了。”
铃惊讶得张大嘴巴。祥琼继续说:“我的父王被百姓所恨主入骨的。最后还被愤怒的群众打倒了。我觉得父王被百姓憎恨,这是我没法改变的事。但是他毕竟是我的父亲,我的悲痛就跟铃看到清秀死去时一样。”
“啊,是的……”
“我不想看着父亲死去,要是我一早就劝他不要那样做就好了。可惜,但是我没有这么做。现在一想,要是景王身边只有一些像我这样的蠢才,那她会怎样?她肯定会像我父王那样被万人所唾骂。所以必须有人向景王进言。当然我不知道现实情况是怎样的,但如果景王身边确实只有这样的人呢?其实啊,我父王是被峰麒选出来的国王啊,因此肯定不可能一开始就是个昏庸无道的人。但是在他需要别人的提醒是却没有人出来提醒他,任由他越陷越深。”
铃看着祥琼悔恨的脸,觉得祥琼现在的神情跟阳子那天在旅馆和她说话是的神情很像。
“原来是这样……”
“嗯。”
铃凑过去,说:“我还听到其他人说,当然那人说这只是传言,他说景王不被部下所信赖,她的部下根本就不愿听其指挥。反而景王成了官吏们的应声虫。”
“啊,果然是这样。”
“你觉得有这样的可能性吗?”
“我听说现在朝廷中的官员大部分在予王的时候已经在官。那你就可想而知他们都是些什么人。都是些看到予王误入歧途而视若无睹的人。”
“但景王连麦州侯也罢免了啊,据说麦州侯是一个深受人民爱戴的好官。”
“有这种事?”祥琼说:“不过这不是奸臣的惯用手段吗?对于呀峰,升纩这样的坏人来说,深受人民爱戴的好官都是自己的绊脚石。因此他们肯定会捏造一些虚假的罪名,把那些好官都铲除了。”
“但是……”
“我听说在瑛州有个叫远甫的人,据说是一位深黯治国之道的智者。前几天,那个远甫的里家受到袭击了。里家里面的一个少女被杀,远甫就被人掳走了。当时有人看到掳走远甫的是一群从拓峰来的人。而且,在案发的那天晚上,本来关上的城门又开了。”
“这……不会吧……”
能够让关闭了的城门打开的人绝无仅有。
“难道……是升纩?”
“是他做的也不奇怪啊。既然在景王身边有这样残忍的畜牲,那么他们要除掉麦州侯也不是不可能的。”
祥琼看着铃,只见她眼中泪光闪闪的。
“景王……难道她是好人?”
“我想,她应该是一个好人。你是不是不愿听到我这样评价她?”
铃摇了摇头说:“不,我很高兴……”
“什么?”
“其实我一直很想见景王,我一直都认为她肯定是一个好人。从才国来这里的途中我遇到了清秀,当时见他身体状况十分不好,所以我担心极了。于是想带他一起去尧天……”说到清秀,铃的心不禁悲痛起来,“但是,还没到尧天,他就被升纩杀了……当时我觉得,纵容,包庇升纩那样的豺狼胡作非为的人,哪怕我能见上她,她也不会答应我救清秀的。那么我为什么还要千里迢迢地跑到这里来,而且害的清秀丧命……”
“铃……”祥琼握住铃的手。
“清秀这孩子……太命苦了……”
“是啊……”
“要是能够把他带到尧天,景王一定可以治好他的……”
“嗯。”
祥琼不断抚着铃的背安慰她。像小孩子般的哭声刺痛着她的心。其实祥琼不知道景王是否真的可以救得了清秀,但是她知道,很多很多的人都把希望寄托在这个女王身上。
第十六章
第十六章
1
“你要直接回拓峰?”祥琼一边拿缰绳,一边问铃。
“是的。”铃也一边那起缰绳,一边回答。
“要是能再见到你就好了。”
“我也是。”铃点头答道。
“你是住……”祥琼心里暗叫糟糕,马上把后半句话吞回肚子里。她们俩谈了很多事情,要是被桓魋听到,他肯定要皱眉头。但是祥琼和铃都知道她们可以谈的事情的界限。
“要是能够再见的话就好了。”铃泪眼汪汪地说。
祥琼猛地一点头,说:“一定可以再见的,只要庆国安定下来……”
“嗯!”
她们互望一眼。“走吧。”然后翻身上马,默默地走出丰鹤,在城门处说了声再见后,就分道扬镳了。
祥琼骑着马足足用了一天,才回到明郭。她装作遮挡风沙的样子,用布蒙住自己的脸。现在官府还在到处寻找向官兵扔石头的人,但是祥琼也不怎么担心。走进城门的时候,门卫用眼角瞥了她一下,又看到别处去了。
东郭、北郭在明郭的外头,虽然像祥琼这样的用石头人官兵的人不多,但是其他犯罪分子却很多。所以官府总不能为了祥琼这样一个小人物白费力气。
在这里贫困的难民,饿疯了的饥民,龙蛇混杂,看到客商门把货物运送到这里来,不能说不是一种诱惑。他们吃的也没有,穿的也没有,一见到载满粮食的马车就不顾一切地去抢。要是他们被官兵抓获,不拉到广场去处死己算是万幸。但是很少听说有人因为抢东西而被处死的事情。
祥琼听佣兵们说,强盗要是被抓获了,只要他把抢到的东西交给官府就可以得到释放。
贫苦的人们都知道有这么一条规定,所以很多人都连群结队地去抢劫商人的货物。哪怕商人请佣兵保护自己的货物,但也不是总能够毫无损失。而且贫苦的人一旦开始干这勾当,就无法自拔。
这里是一个制造强盗的地方。
桓魋是这样说的。这些强盗一旦被抓获,就会把抢回来的东西交给官府。当然这些充公的货物肯定不会在交还给失主,一些小客商就在组织起来,一起出前请保镖,也就是那些佣兵。他们会给钱州师让他派保镖,但并不等于保镖就一定是好人,说不定保镖监守自盗。其实这样的事情经常有发生。有些时候,当一伙强盗得手后,其他地方的强盗也要来分一杯羹。因此这样的流血事件经常发生。
祥琼叹了一口气,下了马,走进城内。
“你回来啦?怎么这么迟?”
当祥琼走进屋的时候,桓魋正在和几个男人在一起商量着什么。当桓魋认出是祥琼后,向其他男人招招手,然后那些人就起来回厢房去了。
“因为另一个送货的人迟迟未到。”
祥琼简单把事情说明了一下,然后把从铃那里得到的钱交给了桓魋。
“辛苦你了。劳有没有说起为什么要转移到丰鹤?”在祥琼临走的时候,桓魋交代她问劳这个事情。
“这个嘛……”祥琼轻轻皱了皱眉。
“怎么了?”
“他说,在北韦的那个家周围,好象出现了一个前来打探情报的少女。”
“就只这些?”
“还有,他说那是刚刚跟拓峰那人见面时候的事。而那少女正是来打探那个人的事情的。所以有人建议劳,为了以防万一,还是转移地方会好一点。”
祥琼把她听到的一股脑地说了出来,然后问:“究竟劳是一个什么人?”
“据说是一个侠客,是柴望大人的朋友。”
“那柴望又是什么人?是他雇佣你的吗?”
“当然不是,只是以前我曾经得到柴望大人的帮助。”
“你得到柴望的帮助?抑或是得到他上司的帮助?”
“柴望大人的上司?什么意思?”
“不知道,直觉觉得是这样。柴望……大人好像是按照某人意思办事似的。”
祥琼从柴望的谈吐之间推断,柴望只是在传达某个人的命令而已。虽然柴望不相信国王,但好像那个人却相信国王。
听祥琼这么一说,桓魋苦笑道:“是吗?女人的直觉真厉害。”
“我猜中了,是不是?”
“没错。但是不是雇佣和被雇佣的关系。柴望大人曾经受到那人的恩惠,而我就受到他们两位的恩惠。而且我们都一致认为,和州不可以再这样下去了。确实我是从柴望大人那里得到钱。但那都是作为军队的经费来用的。”
“那么柴望大人的上司就是你们的最高指挥?难道……就是那个远甫?”
桓魋哈哈大笑起来,说:“叫远甫的那位长者我连见也没见过。你啊,不要再问下去了,问我也回答不了你的。”
“不问就不问。”祥琼撇了一下嘴说。
“在大街小巷中经常会出现一些布道的人,他们向途人宣称何为天下正道。我想远甫就是这种人吧。具体的我不清楚,当然也有用行动来使国家走上正轨。好像我们这样的打算用武力打倒官吏的黑暗统治的人也有,像劳这样的暗地里支持我们的行动的人也有。其实有很多忧国忧民的人,决不紧紧只有我们。肯定是这样的。”
“我也是这样想的。”
“在拓峰这里,我们要打倒的是呀峰。当然肯定有其他人是准备打倒升纩的。我们都是为了让呀峰、升纩知道,和州的人民可不是好欺负的。”
“我见到来自拓峰的那个人,是她把冬器运回去的。”
桓魋微微皱了一下眉头,说:“如果正在准备冬器的话,就是说他们差不多要起兵的。”
“是吗?”祥琼不禁担心起来,“不知道铃会不会有事呢?”
“劳和柴望大人是老朋友,不,比起柴望大人,应该说和柴望大人的上司更是老朋友。当时在麦州有个叫松塾的地方。”
“松塾?是私塾吗?”
人们要是想升学,必须要勤奋的学习,一般是自学。但是也有些人把有名的学者请来上课,也有一些学者自己就开班授徒。
“就是私塾。不过在那里不仅仅是传授知识,而且还传授治国之道。劳好像就是那里出身的。松垫不仅仅是一个学校,那里汇集了各种各样的人。在那里出身的人不一定就去当官。特别现在国势衰微,很多人宁愿做侠客。”
“是吗……”
“柴望大人和他的上司都是那里出身的,所以他们也就认识劳。松塾这义校在庆国都是很有名的,所以很多人去那里求学。不过现在已经没有了。”
“没有了?”
“这也只是前年的事情。松塾是被一群恶棍烧掉了。里面的教师几乎全被杀死。恶棍的首领好像也是浮民,在逮捕前就被杀了。但人们都认为有内幕,那人的死可能就是幕后主脑为了杀人灭口。现在还没查清事情的真相。”
“究竟是为什么呢?”
“肯定是有人不愿让人民到那里去听课。这样的义校,在国家受到倾覆的时候会最先被摧毁的。”
“是吗……”祥琼闭上了眼睛。
“松塾在麦州产县的支送松。在那里,自古就有一个叫支锦的城市。数百年前在那里出了个叫劳松的仙人。他德高望重,升仙后还下凡向世人说教。不过这只是传说,是否真有其事就无从得知。产县是一个能人辈出之地。有高官,也有侠客。因此那里的人对产县感到很骄傲。要是国家制定了什么错误的政策,首先响起不满之声的都是产县。而最为激进的就是松塾。所以可能因为如此,招来不少坏人的怨恨吧。”
“难道……麦州侯也是产县出身的?”
桓魋奇怪地看着她,说:“麦侯?这我可不知道。怎么突然这么问?”
“我在劳那里遇到的那个人这样对我说啊,麦州侯是一个受人民爱戴的好官,但却被罢免了。”
“原来这样……”桓魋苦笑着说,“但州侯不一定就是当地出身的,好像呀峰也不是和州的人啊。”
“呀峰吗?”
桓魋笑着摇了摇头说:“不管在什么地方总会有贤者,不管在什么地方总会有小人。”
2
“来了。”
在拓峰的一角,寂静的妓院突然响起了欢呼声。里面的人见到无事归来的铃,都不约而同地欢呼雀跃起来。
他们迫不及待地从箱子里拿出冬器,这是从各国的冬宫府收集而来的冬器。一两件的话还没什么,但要是一次藏有十件以上的冬器就会被看作是要谋反。一次运送这么多的冬器,要是弄不好被发现了,可就大祸临头了。
“刀剑三十,加上以前得到的枪戟二十,箭一千。这就是我们的全部!”虎啸在花厅聚集在这里的人说:“我们人数众多,八十件冬器确实是不够的,这个我也很明白,但是这已经是我们费尽心血收集到的了,所以请各位原谅。”
花厅里鸦雀无声。
“我知道要讨伐乡长,凭我们区区一千人是不够的。我只是希望,只要我们一反抗,止水的人民能够一起响应。”
“一定行的!”不知谁说了句。
“升纩在止水乡作威作福的日子就要过去,我们止水乡的人民也很快就可以获得自由。为了这个,就算要我们人头落地也要勇往直前!”
铃缩在花厅的一个角落哆嗦着。虎啸的声音不断地传入耳里,她心里感到莫名的不安。她旁边站着夕辉,他也是茫然地看着哥哥。
铃不断在想,这样做真的会没事吗?不,跟本这就是飞蛾扑火。虎啸,还有其他人,他们都会平安无事吗?
“跟我来。”铃拉着夕辉的手,穿过正在散去的人群。走进满是灰尘的客房。
“你说虎啸会没事吗?”
“我也不知道。”夕辉靠在墙上轻轻说道,“我也希望他没事。”
“是不是人手不够?”
“要是只是讨伐升纩那是绰绰有余的。那家伙在家中的时候有一百个护卫,外出的时候有五十左右。”
铃松了一口气,说:“要是这样应该没问题了。”
“但之后呢?”
“之后?”
“要讨伐升纩,其实只需要武艺高强的二十人即可。先杀了升纩,然后马上有逃离县长现场。”
“那不就行了吗?”
夕辉苦笑了一下,说:“但是铃啊,那样他们不就成了杀人凶手?”
“这……”
“要是杀了升纩就逃走,只会祸及拓峰的黎民百姓啊。拓峰的官并一定要找出杀死升纩的凶手。因为他们好不容易才巴结到一棵大树,只要为升纩办事,就可以保证生活无忧。但是一旦升纩被杀,他们今后就生活无着了。愤怒之下他们必然反转整个拓峰找出凶手。你也知道,杀人凶手不可能真的可以隐藏一世的。”
“但是,如果这样……”
“究竟谁是杀升纩的凶手,那些官兵会逐家逐户地追查到底。然后虎啸他们就必须一边和官兵战斗一边逃离这里。”
“但是我们不是有一千人吗?”
“不要说笑了。驻守在拓峰的州师第三旅有一千五百人。而乡师也有一千士兵,五百护卫。”
“这么多……”
“而且那都是精锐部队,个个都是强兵悍将,但我们的只是一些连剑都没拿过的人。另外,驻守在明郭的军队迟早会出动,他们只需数日就能赶到这里来。”
“这……”
“拓峰的人们要是不响应我们的号召,不帮我们抵抗的话,我们可就要全军覆没。”
“要是那样……为什么虎啸还……”
“我们是揭竿起义,不是暗杀升纩。不过并非杀了升纩就一劳永逸。最后的结果还要看拓峰人民的意志了。”
“但是……”
“除此以外再没办法了。要是觉得像升纩这样的畜牲不可饶恕的话,就只有揭竿起义了。然后还要让朝廷的当权者知道,不能够再让像升纩那样的人来当官。”
“是这样吗……”铃咬了咬下唇说。
“你可以逃啊。”
铃摇了摇头,说:“我不能逃。”
3
阳子来到拓峰,现在最大的线索就是铃所骑的三骓。但是三骓并不是什么有名的骑兽,所以作为重要线索的三骓究竟是什么样子的呢?包括阳子也不知道。
阳子命令班渠去找三骓的主人,但是在拓峰这样一个城市找人,光用一两天是不可能找得到的。
虎啸,夕辉,铃。阳子不断地打听这三个人的下落。
之前阳子也问过虎啸那旅馆附近的人,想打听出虎啸可能会搬到哪里去。但那些人压根儿就不知道。有几个好像知道一点内情的人却不愿告诉阳子。
为了找到虎啸几人,阳子走遍大街小巷,问过不少的人。虎啸的下落没问到,却发现拓峰的人一个个都是脸色冷漠的。当阳子向他们打听时,他们一般都反问阳子为何要找那些人。于是她就把里家遭人袭击的事告诉他们,但是他们竟然连一句感叹的话都没说。
阳子脑中浮现出在拓峰的接头升纩车死那个孩子后扬长而去的情景。当时的周围的人也是神情冷漠地看着升纩离去。他们的心好像已经麻木了。没有人显露出哪怕是一点点的愿意帮助阳子的意思。不仅如此,更有甚者还反过来劝告阳子不要再插手这些事。
“这个城市的人究竟怎么回事啊。”
她一边想一边走进一家旅馆。她向掌柜问道:“你见过一个叫虎啸的人吗?或者有没有一行三人的旅客来投宿?”
要是是旅馆的话,说不定还知道一点点。阳子想:既然他们离开了自己的住处,就肯定会到别处投宿。不过阳子又想:可能他们根本就没有在这里逗留,说不定已经跑到其他地方去了。虽然没证据,但可能性很大。
“不知道。”掌柜摇头回答。
“是吗……谢谢了。”
说完,阳子就走了出门。在门旁边停了下来。原来她在和掌柜说话时,班渠已经无声无息地潜进去,确认了一下究竟有没有骑兽。
“还是没有。”隐形了的班渠说。
“喂,你是在找人吗?”
阳子回头看去,只见一个长相丑陋的人从客房里走了出来。
“对,我找一个叫虎啸的人。”
“是虎啸吧。”说罢,那男人向阳子一招手,走进旅馆旁边的小巷里了。阳子默默地跟了过去。
“叫虎啸的人做了些什么?”
“在固继的一个里家被人袭击了。我想那个凶手和虎啸这人大概有什么关系吧。你要是知道的话请你告诉我。”
那男人背靠在墙上,说:“那你有什么确切的证据吗?”
“正因为没证据所以我想找他本人问一问。”
“哦。”说着,那男人打量了一下阳子腰间的配刀,说:“你还带有长刀啊,莫非你会用刀?”
“用来护身的。”
“是吗……”男人直起身来,说:“我对那个什么虎啸没什么印象。不过啊,要是我是杀人犯,我早就逃到雁国那些地方去了,怎么这么笨还留在这里啊。”
阳子看着那男人的脸,想道,这男人肯定知道一点什么的。她不露声色地说:“说得也是。”
“就是嘛。首先你根本就没有确切的证据就去打听他的下落,莫非你认定了他是杀人凶手?而且……”说着,那男人不自觉地伸手搔了搔后脑勺。阳子看到他的粗壮的手,注意力马上集中到那里去。是铁指环!
只听那男人说:“而且你到处问人杀人凶手的下落,你不怕真的凶手就在你身边吗?这样你会很危险的。”
阳子想,那铁指环和这男人一点都不相称,怎么他会戴着这样一个指环?
“我也不是泼你冷水,这些事情还是交给官府去办吧。”
阳子突然想起,虎啸他们也戴着同样的指环。不仅如此,就连阻止虎啸的那个少年也有。接着,她还想到,铃端汤给她喝时,也戴着这样的指环……
“那不好意思.耽误了你这么多时间。”
男人挥了挥手,转身正要离开的时候,阳子快步向他冲过去。男人觉得不对劲,回过头去时,胸口被阳子的肩膀一撞,一个大男人就这样被撞飞到一边的墙上。
“你……!”
阳子挨过去.左手向他的背一按,就把他紧紧按在墙上,右手抽出长刀,用刀尖抵住他的后颈,说:“你现在应该知道我会不会用刀了吧。”
“你……”
“告诉我!你的指环是从哪里来的?”
那男人想扭过身来摆脱阳子,阳子梢一用力,刀尖轻轻陷进男人后颈的肉里。
“别再反抗了,我不想伤人。”
男人觉得后颈一痛,吓得连大气都不敢出。就在这时候,男人头上的墙壁上突然长出了一只手,接着看到一匹赤红的魔兽探出上身。是班渠。它把前爪架在那男人的头顶,显然要是那男人有什么异动,它就会一下抓下去。但是那男人正扭头看着阳子,所以没有发现自己头上的那只抓。
“你认识虎啸?”
“不认识!”
“还想骗我!我的手累了的话,就会发抖,你最好在这之前给我说实话。”
“我什么都不知道!”
“我要见他也只是想确认一下而已。要是你还隐瞒,就证明虎啸和你都是凶手!”
“胡说八道……”
“你不要惹怒我!说!”
男人沉默了一阵子,又说:“虎啸不是那样的人!”
“所以我要去见他,亲眼确认一下。”
“他真的不是那样的人!你相信我吧!”
“那你带我去见虎啸,那样我才能相信你。”
“好……”男人一说,他头上的班渠唰地一下消失得无影无踪。阳子拿开长刀。见男人没再反抗,就放开了他。
男人用手撑着墙,转了一下僵直了的脖子,用戴着指环的手摸摸后颈,嘀咕到:“你也算是女人吗?这么粗鲁……”
“你要遵守诺言,要是敢使诈,我可不饶你。”
4
那男人带阳子走到城的西南角,只见有一座旧楼,外墙的青色的涂料几乎都脱落下来。绿色作底再涂上蓝色,一般的建筑物都不会这样涂外墙,除了妓院。
“真的在这里?”
“我多说也没用,你见到虎啸不就行了吗。我答应带你见他的,你不用怀疑。”
男人一边说一边走进那妓院,里面看上去更像一个食堂,但却一个人也没有。就在这时,有一个老人家匆匆忙忙地从内堂走出来迎接。跟在男人后面的阳子被靠着大门,一声不响地看着男人和老人说了几句。然后老人退入内堂,马上就看到一个大汉走了出来,正是她要找的人。
“你就是上次那个女的。”
“你就是虎啸?”
“没错。”虎啸点头,扬了扬下巴,说:“坐下。这里的饭菜可是很贵的啊。”
“我来这里是要问你一些事情。”
“我叫你先坐下,别再跟我磨磨蹭蹭的。”
阳子犹豫了一下,这时从内堂有两三个男人探出头来。阳子看他们暂时还没有要进攻的意思,于是就乖乖地坐下去。
“你去过北韦。”
虎啸坐在她对面的椅子上,说:“我是去过。从朋友家出来的时候还碰上你了。”
“但是你以前没这么说。”
“人人都有自己的私隐。我现在告诉你就是。”
“在里家经常有一个奇怪的男人来访,个男人带路的是一个叫劳的男人。”
“里家?”
虎啸满脸迷惑的神情,好像他不认识那里家,还有蒙面人。
“是固继的里家,我一直都是寄宿在那里。”
“劳真是什么中介的事情都做。但为人做中介却是第一次听说。而且还是给人带路。我很劳相识这么久了,却不知道这些事。”
“据说在里家遭到袭击之前,有一个古古怪怪的男人曾经到里家来窥探情况。好像是拓峰来的。”
“袭击?你说固继的里家遭到袭击?”
虎啸大吃一惊,心里不禁纳闷起来。见阳子点了点头,虎啸转过头去,说:“把铃叫来。”
“阳子?”铃惊奇地瞪着眼睛看着阳子。还没等阳子说话,虎啸就己先开口了,“铃,你在丰鹤不是听说不知哪里一个里家的主人还被掳走了……”
铃点了点头:“我确实听说瑛州的一个里家遭到袭击了,里家的主人还被掳走了……”
“瑛州的哪里?那里家主人的名字叫什么?”
“我没问是哪里啊。那个被掳走的人叫……我不是太记得他的名字了。”
“远甫。”阳子开口说道。
铃不断点头,说:“对对对,是叫远甫。”
虎啸回头看了看阳子,说:“远甫被掳走了,是真的吗?”
“你认识远甫?”
“我弟弟去过他家几次,是向他求学的。我也跟他去过一次。远甫也是劳介绍给我们的。说远甫是一个了不起的人。希望我弟弟去拜会拜会他。”
“你弟弟?就是那个十四五岁的少年?”
“没错,他叫夕辉,远甫被人抓到哪里去了?有人受伤了吗?”
阳子叹了一口气,心道:虎啸吃惊不像是装出来的。要是这样的话,线索就到这里中断了。
“有一个女孩子被杀了。”
“难道是那个叫兰玉的女孩?”
阳子点了点头,说:“因为听说有一群凶神恶煞的人在里家四周游荡。我当初以为是你指使他们去的。而且你们在事情发生之后都搬走了……”
“那都是因为你来过。”
虎啸苦笑了一下,说:“我也有些事情是不能让人知道的,虽然绝对不是坏事。但我可不愿意有人随随便便地来打扰。但却有一个家伙连续两次找上门来。以防万一,我们还是搬走了。”
“那天你去哪里了?”
“我去了附近朋友家。里家遭袭的也是那一天吗?”
阳子点了点头,说:“大概是从中午到黄昏这段时间。刚好是我和铃谈话那时候吧,或者稍晚一点。”
“其实那是我也在旅馆里。你在和铃说话的时候我就回来了。”
“什么?”阳子看了一下虎啸。
“你们说了些关于麦州侯的话,对不对?因为我觉得你很是可疑,所以我就躲在厨房里没出来。”虎啸苦笑着说。
“是升纩做的……”铃轻声说。
阳子猛然回过头去,只听铃说道:“据说那天傍晚城门已经关闭了,可是有一辆马车来到城外,城门就打开让他们进去了。”
“原来如此……”阳子听到身后又有一人小声嘀咕着,她回头一看,是夕辉。
“你……?”
“你想到远甫被擒的理由了吗?”
“没有。”阳子老实地说,“远甫是什么人?”
“据说他是一个和麦州松塾有关系的人。虽然不是老师,但却经常向别人传授治国之道。就只这些。”
“松塾?”
“那是一个布教的义校,十分有名的义校,在麦州的产县。但是在前年被人放火烧毁了,里面的老师也遭到毒手,绝大部分人被杀了,但也有几个人幸存下来,劳说远甫以前曾在那里讲过课,所以事情和松塾或多或少有点关系。”
“怪不得有这么多人来拜访远甫。”
“大概是这个原因吧。劳说,不能把远甫的身份暴露出去,因为直到现在,松塾的人还是被人追杀着。”
“被人追杀?为什么?”
夕辉的回答直截了当,“就是因为有些人为了自己的欲望,要使正道扭曲,从而自己就可以为所欲为了。”
“竟然……”
“在他们眼中松塾是一块绊脚石,因为一旦让人民掌握了治世之道,特别是让那种人当上国家官员的话,他们的势力肯定会被削弱,说不定在什么时候形势逆转的话,那就是他们的末日了。”
“但是……”
“我听说麦州侯也是松塾出身的,所以肯定遭到某些人的怨恨,因此就有很多人想将他罢免。以前的朝廷分为支持伪王的一派,还有反抗伪王的麦州侯。如果世人明白麦州侯所做的都是正道,那他们就没有立足之地了。所以很多奸臣就凭空捏造罪名,蛊惑国王,让国王把麦州侯罢免了。”
阳子用手托着额头,心里悔恨地说:“是这样吗……”
“劳还说,袭击松塾的人是受止水乡府夏官的小司马指使的。”
“什么?”
“详细的劳没有说,他所告诉我的只是,那些杀人凶手原本是拓峰的市井流氓,而当时的小司马,在那事件之后,突然被提拔为夏官。看来,杀人凶手应该和小司马是认识的。”
“难道,这跟升纩也有关系?”
夕辉点了点头,说:“要是小司马是幕后的指使者,那么小司马的幕后指使者就是升纩。为什么升纩要对麦州的义校做那种事情我就不清楚。但是,如果升纩知道在北韦有松塾的幸存者,你想他会怎么做?肯定就是杀人灭口。”
夕辉平淡地说着,这时阳子看着他,说:“那么,远甫他……难道在拓峰?”
“可能性很高,但是生是死就不得而知了。”
闻言,阳子猛地站了起来。
“喂,你想干什么?”虎啸说道。
阳子停了一下,说:“我要去救他。”
“你别胡来!”
“我一定把他救出来。”
远甫既是她的老师,也是她的朋友。而且兰玉已经死了,桂桂又不知能否治得好,所以更不能够失去远甫了。
“慢着!”虎啸一把抓住她的手,而夕辉也挡在她身前。
但阳子不理,她把虎啸的手甩开,一把推开面前的夕辉,正要踏出大门。
“阳子,不要去!”
听到铃高声地喊,阳子终于停下脚步。
“升纩身边有很多护卫,不是那么轻易就可以接近他的。而且马车虽然是进了拓峰,但具体在哪里你知道吗?升纩用来监禁敌人的地方多的是,你不能鲁莽地去那里。这样也只会打草惊蛇。”
“但是啊,”虎啸说,“我有很多弟兄日夜监视着升纩的一举一动,所以我们可以拜托他们调查马车的去向。”
阳子皱了皱眉头说:“你的弟兄?”
“我们一直盯着升纩,在这三年里面没有一刻放松过。没有一刻说不知道升纩这家伙现在哪里的。”
“虎啸……你……”
不知什么时候,食堂中多了十来个人,阳子环视了他们一眼,“你们是……”
阳子早就应该想到,铃不可能不对升纩恨之入骨的。所以在这里的人也应该是对升纩恨之入骨的。
虎啸看了阳子的长刀一眼,说:“原来你也带有家伙,不过那东西可以杀的了仙吗?来吧,我给你杀得了仙的东西……”
阳子微微一笑,“没问题……”
虎啸派出去的人回来了。那已是午夜时分。
虎啸环视了一下聚集在花厅的人,说:“那个马车一直奔进了乡城,升纩就在那里。大家都知道升纩现在没有离开过那里的官邸。”
众人都点了点头。阳子看着他们想:“他们聚集在这里,就是要做一些我做不到的事情。”
“我不知道那些人为什么要抓走远甫,但这肯定是升纩所做的好事。这肯定有什么阴谋。要是远甫还在生,我们就一定要把他救出来。”
没有人回答,他们也不需要回答。
“我们的行动要快,因此要不在明天,要不在后天就开始行动。”虎啸环视了一下在场的人,“大家有何异意?”
只听众人齐声说到,“没有!”
“好!”虎啸点了点头,说:“我们已经等待了三年了,现在是我们让升纩受到惩罚的时候了!”
第十七章
第十七章
1
庆国赤乐二年二月初天色未明。止水乡乡长升纩的一所大宅遭到袭击。袭击升纩住所的都是止水乡的乡民,大概有二十多人,他们从屋外把火把扔进里面,然后跨过围墙直杀向内院。可是,乡长升纩竟然不在。
那二十多人和里面的护卫撕杀一番后,在墙上留下“殊恩。两字后就逃离了现场。这时候城门刚刚打开,他们马上从午门逃出。官兵奋起追击,但半数以上的人还是逃脱了,藏身在瑛州。
升纩本名叫籍恩。因此“殊恩”,也就是“诛恩。”——诛杀籍恩的意思。气急败坏的官兵马上分出两百人去追捕犯人,另外还打算从乡府之外把五百个士兵调回乡城里戒备。
但是在那些士兵还没赶到的时候,就在升纩住所受袭的当天夜晚,乡城中的一个义仓有被人袭击了。据说有人在义仓处放火就逃,虽然火很快就被官兵们扑灭了,没造成巨大的损失,但是在义仓的外墙上也写着“殊恩”两字,显然是犯人所为。他们有三十多人,一放了火,就马上从午门逃出,直奔瑛州。虽然官兵们拼命追赶,但还是有半数以上逃脱了。
很明显,这都是针对升纩的,想要反抗升纩的统治。听到消息后,升纩马上加派官兵在守住所有的义仓,升纩还增派三百人到街道山去巡逻。在第二天不见有人再来袭击了。因此第三天,升纩才松了一口气,却又有事情发生了。犯人有对升纩那所在郊外的住宅进行袭击了,而且人数是一百人以上。当官兵到达义仓时,把义仓团团围住,里面一片狼籍。
“他们没事吧……”
铃从妓院的窗外向口口门方向望去。只见夜幕已经降临到这个混乱的城市。
“有阳子在,一定没事的。”
听虎啸这么说,铃也就不再说话,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我一开始打算给她二百个人手,但她说有一百个就够,我想她是胸有成竹的。”
阳子没有要两百个人手,她觉得只要有一百人,就足以生擒升纩。
“阳子肯定没事的,但铃你反而要小心。”在一旁练习射箭的夕辉说。
“我知道。”铃说。
“夕辉就拜托你了,铃。”
“嗯。”铃点了点头。
“夕辉,你的箭法练得怎样了?”
“没问题。虽然不是很精通,但并不差。”夕辉边说边苦笑了一下,说:“你们知道在少学的入学考试中,要是有两个人成绩、人品都差不多时会怎样决定谁可以进去吗?”
“不知道。难道是比射箭?”
“没错,就是用射箭来决定胜负。所以我苦练了很长的日子。”
“是吗……”
夕辉一直都想当官。因为在这个国家,要想出类拔萃,先要当官。夕辉机敏,深黯治国之道,他一定可以成功的。铃子深信这一点。
他们的计划是先派二十人去袭击升纩。然后派二十人把他在内环途的那座大宅烧了。接着派三十人火烧义仓。
所谓义仓,是里面存放着救灾粮草的仓库。竟然计划在那里放火,难道他们不怕出事吗?其实夕辉他们本来也不想这样做,只是里面的粮草都是被升纩据为己有的,所以哪怕真的发生什么灾害,他也不会用里面的粮草赈灾。
不过夕辉想,要是他们这样做的话,升纩必定加强对义仓的保护,要是袭击义仓的人逃脱了,升纩在盛怒之下,必定从乡城外调来更多的军队,加强对乡城的警戒。
事实正如夕辉所想的那样。
“接着我们要攻击升纩在郊外的那房子。这要投入二百人。他们要占据那里,尽量地为我们抵挡着来增援的敌军。经过之前的两次偷袭,升纩已经在和瑛州的接壤处力口强了不少人手。而且他见上两次我们出动了二十人和三十人,现在有出动了两百人,升纩一定认为这已经是我们的全部力量,因此盛怒下的升纩很有可能把城中的大部分兵力调配到郊外去歼灭我们。这样,驻守在这里的州师二旅和乡师的一半都被调派去围攻郊外的那房子,而州师一旅就去封锁街道。留在拓峰里的就剩下,乡五百和扩卫五百,其中的半数在午后更要投入郊外的战斗。其余的就去监视城里的状况,还有就是被分派守义仓。”
虎啸手拿大刀,威风凛凛地站着,大刀不断闪着寒光。他说:“那么城中留下的升纩的走狗就只有两百人左右。”他回头看了看铃,对她说:“你必须小心敌人的弓箭,不要站在火光中,要不然你就会被弓箭手盯上的。”
铃紧紧地抱着短剑。这次行动的有八百余人,大多是没有盔甲的。
虎啸见外面天色己暗,于是说到:“出发!”
铃跟着大伙一起走出了妓院,只见有数十人没有跟去,他们是带有其他任务的。
“天黑了。”
阳子站在楼门上,把剑一抖,轻轻振落剑上的露水。然后看了看天空。
升纩的大宅的围墙起得高高的。哪怕是爬上屋外的树上,也不能看得到里面的情景。
阳子环视了一下她带领的一百人,几乎是没有伤亡的,他们都守在楼阁附近。
“太阳下山了。外面的敌人看来要翻墙进来了。”
听阳子这么一说,在一旁张弓搭箭警戒着的一个男人说:“我们退去主楼,和其他人汇合后就布阵迎敌。”
那男人毫不松懈地一边环视着四周的动静一边慢慢地往后退。然后其他人也一个接一个地向主楼退去。
等到最后一个人也退去之后,阳子小声道:“班渠。”
“是。”黑暗中有个声音应道。
“接下来的交给你们了。”
原来阳子早已向景麒借来所有的魔兽。这也是她所能够做的唯一的事。虽然她不想让任何一个子民,包括升纩的军队,受到伤害,但是……
“陛下还是先回宫城避一避,然后再出动王师吧。”
“但连景麒都办不到的事,你认为我可以办得到吗?”
其实之前阳子已经要求景麒只要人民一起义马上把瑛州的军队调来支援。但是失败了。瑛州的官吏要知道为何要打倒升纩。就连盖有阳子的玉玺的召书也没效。所以阳子所请来的援兵只有景麒手下的一群魔兽而已。
“现在已经没办法了,我们今晚的目的,是要尽量挫伤升纩的军队!”
“这样做没问题吗?”
阳子苦笑了一下,说:“这是我批准的……”
2
乡城有四道城门,其中南门是正门,也叫朱雀门。那里的门卫这时候被突然而来的数百个造反的民众吓得魂飞魄散。造反的人手中都男拿着寒光闪闪的武器,他们一拥而出,从城门桥上跑了过来。今晚为了让乡城里的官兵进出,所以城门一直没有关上门卫慌忙要拉起城门桥,但造反的民众中跑在前头的人已经杀了过来,把门卫逐一砍倒。随后而上的人冲过城门桥,杀上城门的箭楼。箭楼由于升纩只是贪图门面,所以建得高高的。在夜晚,要是城楼下没有火光的话,根本看不清来者是谁。而且升纩还在箭楼上挂起很多装饰物,是本应该保持视野开阔的箭楼变得更加什么都看不清了。所以箭楼上的弓箭手虽然一个劲地在放箭,但根本就没几根是射中的。另外士兵所用的弩上箭的速度很慢,因此还没有换上两次箭,造反的民众已经蜂拥而至。因为事发突然,箭楼上甚至连告急的烽火都没点燃,没办法之下,箭楼上的士兵只好投降。
其中也有一部分的士兵拼命跑下箭楼,向城里奔去,打算向散布在城里的士兵求救,但要不就是被砍杀,要不就是被箭射死。
起义的人们马上把城门天上,接着听到虎啸喊道:“把内城门桥放下!”
城门的内侧还有一道沟,必须放下内城门桥才能跨越。只听到内城门桥的齿轮哗啦哗啦地滚动着,内城门桥慢慢地落了下来,还没有落尽,起义的人们己经迫不及待地从桥上跳了过去。
铃快步地追上跑在前面的人。但是不多久,他们就来到中门前面。中门是第二道城门,一般的中门都是建造的很简单,城墙只比平常人家的围墙稍微高一点,厚此薄彼一点。但是这里的中门却是和正城门一样又高又大,这也看得出升纩极讲体面的性格。但当虎啸他们跑到中门前时,城门已经被关上。
“铃!”虎啸回头一叫,铃马上骑着三骓赶到他身旁,向他伸出手。虎啸马上抓住铃的手,一下子跃上三骓。就在这时候,三骓还是不愿让虎啸骑上来,虎啸怒吼一声,竟然把三骓给制服了。
三骓轻轻一跃,跳上中门的箭楼,虎啸还没等三骓着地就纵身飞跃下。然后铃掉转马头,跳回中门外,用同样方法把其他的人也接上箭楼。如是重复了五六次,箭楼上突然传来欢呼声。只见虎啸说:“放下城门!”接着又对铃说:“赶快把其他的人也接上来。”
“知道了!”
三骓又回到城门前,这时候中门内侧的城门桥已经开始放下来。但是头过还没天的上的正城门桥可以看到正城门外一群官兵正冲了过来,“夕辉,快上来!”
铃在马上催促着夕辉。夕辉弯弓搭箭,先射倒了跑在前面的一个敌兵,立即飞身上马。但这时三雏又开始使性子,不满地猛在摇头。
“乖!不要这样……夕辉,你没受伤吧?”
“没什么。”夕辉说,“待会我叫你伏下你马上伏下,要不会被箭射中的。”
“知道!”说罢,铃一踢三骓的肚子,策骑飞上箭楼。只见虎啸横刀怒视城下,说:“铃快点,我们要马上关上城门。然后直取升纩!”
手拿武器的起义群众杀向各个敌楼。当完全占领了一个敌楼后又马上杀向下一个敌楼。起义军所向披靡,敌人毫无还击主力。虎啸他们就这样,直奔在乡城中央的升纩的官邸。
夕辉对铃说:“往上跳!”铃一拉缰绳,三骓腾空而起。在上空俯瞰而下,只见整个乡城乱成一团。有敌人向自己一放攻过来的,更多的是狼狈而逃的。夕辉对铃说,那些往外逃的人拼命地往外逃,是因为他们希望城外的州师,乡师能赶来支援自己。
“他们回来吗?”。当然会来的。但是城门已经被我们完全地控制住了,他们要进来肯定要费一番工夫。只要我们可以在那之前抓到升纩,他们的士气必然大大减弱……铃,小心!”
听到夕辉的惊叫声,铃马上向脚下一看,只见有两个士兵守在三骓要着陆的地方,举着斧头,不禁倒吸一口凉气。三骓不能飞,但这时要掉转马头已经是不可能的了。
眼看三骓就要被砍倒了。铃不禁闭上眼睛,害怕得连“救命”也喊不出来。
就在这时,只听到三骓的嘶鸣声和重重的撞击声,接着铃感到三骓已经着地了,但却没有倒下。
“阳子!”是夕辉的声音。
铃这时才张开眼睛一看,面前的两个士兵倒在地上一动不动的。
“阳子……是你救了我们?”
“我只救了你们一半,”阳子说:“另外—半是三骓收拾的。你的骑兽真不简单啊。”
“你们那边情况怎样了?”夕辉焦急地问。
“还在继续。因为我们已经取得有利的形势所以我先赶来帮忙。”
“有利的形势?”夕辉惊奇的问。
阳子轻松地说:“看来围攻的州师,大概损失过半。”
围攻郊外升纩的大宅的州师第二旅和乡师的五百人陷入了一片混乱之中。他们虽然点燃了无数的火把,但是总有一些黑暗的地方,而在那些黑暗的地方背后,好像藏着某些东西。
起义军应该全数退入主楼才对,但是军队里总是不时传出惨叫声,一查看,很多官兵手脚都受了重伤。正倒卧在地上呻吟着。伤口好像不是被兵刃所伤,倒是像被野兽咬伤的。不过伤者都说没看到有东西袭击自己,但是肯定为数不少。官兵们所知道的只有这些。这样一来,只要他们听到什么风吹草动,都紧张得不得了。
于是有人开始往后退了。一开始只是那么一两个,但后来就变成大逃亡。主楼里的起义军见状,马上趁机放箭。但很快官兵们就发现对方没有再射箭了。那只不过是因为他们已经逃离了箭能射到的范围而已。他们回头一看,只见主楼前面的空地尸体满布,就是没有一个活人。
官兵们不断地破口大骂。平时只会欺负弱小的他们,现在如何也掩饰不主心里的恐惧。
正在这时候,他们受到乡城告急的消息,上级要求他们赶快救援。旅长大吃一惊,忙问发生什么事。报信的说,有一大批武装了的民众造反,已经攻陷了城门了。其实官兵们巴不得这样,只听旅长如释重负地说:“你们还在等什么啊.赶快回乡城救援啊!”旅长号令刚下,士兵们迫不及待地转身就跑。他们捡回一条小命,一个个飞也似地拼命逃走了。这时候他们的人数只剩下原来的一半还不到。
于是大宅前恢复了死静,留下的只有动不了的伤号在地上悲鸣着。
3
阳子和虎啸并肩杀向乡城的深处。墙角处不时会转出几个士兵,阳子们就一边嘶杀一边向前进。这时阳子侧目看了看虎啸,只见他挥舞大刀,击起呼呼的风声。
那柄大刀的刀面宽大,全是铁制,少说也有近百斤。但虎啸却使用得挥洒自如,让阳子佩服的五体投地。
不断有敌人冲出来,但是虎啸挥舞着百斤大刀,所到之处敌人应声而倒。有人想架住虎啸的一击,但这谈何容易,只要虎啸大刀一挥出,必定有一声惨叫。
“厉害!”
阳子不禁赞赏道。虎啸一笑,回应道:“你也不是等闲之辈啊。”
“我可比不上你。”
“看你一个女子,还年纪轻轻的,原来已经习惯杀人了。”
“是吗……”阳子不禁苦笑,以前和伪王作战,也就是杀敌。阳子也不愿这样做,但是如果自己有丝毫犹豫的话,跟随自己的士兵肯定会被敌军杀害。阳子不能够让别人上前去替自己死,而自己却贪生怕死地躲在背后。
“所谓的王位,可是用血换来的。”延王曾经说道。
哪怕是没有经过杀戮,直接从天帝手中接过王位,但之后为了巩固自己的统治,必定要发生很多流血事件。就像她平定伪王之乱之后,大量处死犯人一样。既然这样,就没什么好留情的。她想。
“阳子!”从院子里听到铃的惨叫声。只见她骑着三骓冲了出来,一边逃一边喊。她正在被一个敌兵追赶着。
阳子让过铃,马上挡在那人面前。那人一剑劈过来,阳子低身避开,然后身体向前一倾,手中长刀往前一送,刀刃嗤的一声插进了那人的身体。阳子的长刀就连妖怪也能把它轻松劈开两段,更不用说是人了。她一下把刀抽出来,只见鲜血四溅,但刀刃上却没留下一滴血。
“好快的刀!”虎啸赞道。
阳子没答他,只是苦笑了一下。这时候她听到一个声音暗暗地跟她说话。
“是班渠吗?”也没等班渠回话,阳子就命令它马上攻进升纩的官邸,尽量地为他们排除障碍。哪怕是一点点也好。
班渠没有回答,但阳子知道,它已经领命而去了。
虎啸一行一直向升纩的官邸奔去,到了作为乡长卧室的一座楼阁前面时,只见眼前事物都变成了一片血海。铃马上用手捂住嘴巴,虎啸也跑了过来。
“这是怎么回事?”
“是自相惨杀吧。”
阳子淡淡地说,跨过尸体继续向前走。虽然她心里也是不断地在叹息,但她没觉得现在只好打开杀戒了。
“什么?”虎啸满脸狐疑之色,他一边大量着地上的尸体,一边想门跑了过去。起义军随后而至,一下间静了下来。
虎啸大刀一挥,把厚厚的门劈得歪了。后面也有几个人上来帮忙,两三下就把门劈得摇摇欲坠。虎啸猛地一捅,门轰的一下倒下去了。
“去吧!”
整个建筑物里面一点人声都没有,好像是空的一样。马上他们发现,原来里面的护卫都已经倒在地上了。到处的门都已大开,虎啸他们迫不及待地走到内堂去,当他们走进卧室:只见一个人影躲在阴暗处。人们都不约而同地停下脚步。
骑着三骓的铃紧跟在大伙的后面,当她跑进卧室的时候,也不禁停了下来。
在这极尽奢华的卧室中,一个人用布紧紧地裹住自己,在床脚下哆嗦着缩成一团。大概那人想钻进床底,但是那床很低,别说大人,就连小孩也钻不进去。但是那人还是把头塞进床底的缝隙里面,不住地在颤抖。
虎啸走了过去,伸出手,猛地把布掀走,只听到那人悲鸣似的大吼一声。人们看到一个肥胖的男人,看不出岁数。与其说那人肥胖,应该说他是痴肥。一看样子就知道,那人肯定是终年大鱼大肉。现在已经变得像一个怪物一样。
虎啸把布用力扔在那人身上。那人满脸惧色地用芝麻般的小眼看了看虎啸。
“升纩!”虎啸怒吼道。
“不是不是。”那人高声喊道:“我不是升纩。”
“哼,在拓峰恐怕没人会认错你的脸!”
起义军把升纩团团围住。铃把手探进怀中,握紧藏在怀中的短剑。
“他就是升纩!”铃用发抖的手慢慢地抽出短剑。
就是这个男人害死清秀的。
“铃!”铃听到阳子叫她的名字,突然被惊醒似的回头一看,只见阳子站在自己身后,对自己摇了摇头。她轻轻拍了一下铃的手臂,穿过神情激动的群众走了出去。
阳子拍了拍虎啸的肩膀示意他让开,然后蹲下身去,问道:“升纩……”
“我不是升纩!”
“远甫现在在哪里?”
“远甫?”
“只要你告诉我远甫的下落我就放你一条生路。”
升纩犹豫不决,眼睛不断在转。
“既然你不愿意,我也没办法。”阳子举起长刀,作势要刺下去。升纩马上退到床上,结结巴巴地说:“你……没骗我?……我告诉你……你会放了我?……”
“我答应你。”
阳子抬头看了看虎啸。只见虎啸满脸迟疑,看了看升纩又看了看阳子,然后他闭眼睛,叹了一口气,说:“既然你也答应他了,我不管了。”
阳子点了点头,盯着升纩说:“那你还不说,远甫在哪里!?”
“他……不在这里。”
“什么?”
升纩用胖呼呼的手虚指了一下外面,说:“他在明郭。我不知道啊,是和州侯让我做的,我把他送到明郭去,以后的事不知道了……”
“呀峰?是呀峰?他为什么要抓远甫?”
“他……他叫我把远甫杀了,他说远甫是松塾的人。所以我派人去杀他,但那些蠢才没有杀他,反而活生生地把他带回来了。我这样向和州侯报告了之后,他叫我把远甫送过去。然后的事我就不知道了。”
“你说他还活着?”
“我没有杀他……真的……”
阳子看了看背后,只见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射到升纩身上,神情复杂。阳子说:“我也知道你们心中是极其愤怒的。但这男人和呀峰勾结在一起,你们只杀了他而放过呀峰的话就等于白费工夫。”
站在虎啸身旁的一个男人仰望而叹。就在这时候屋内的传出了咒骂声,痛哭声。
等到房子重新恢复平静的时候,人们都心生退意,有些人更想偷偷溜出去。虎啸见状,重重地用手中大刀,在地上一敲,说:“州师来了!现在不是泄气的时候!”
刚才还是垂头丧气的人们,一听虎啸这么一说,又恢复了斗志,他们回头恨恨地盯了升纩一眼,然后昂首挺胸,凛然跑出了房间。
铃也是一直盯着升纩,一向不可一世的升纩现在犹如丧家之犬,萎缩成一团。
但她很清楚,她对升纩的憎恨毕竟只是个人恩怨。正如夕辉所说,不能因为私人恩怨而杀人,这就会变成杀人凶手。
“你!还记得在拓峰杀害了一个孩子吗!?”
升纩颤抖着抬起头看着铃。
“看来你已经忘了,但我一生也不会忘记!”铃握紧拳头,转身出去了。
4
在夜幕中赶来的州师,看到城门的墙上堆满了尸体,个个吓得魂飞魄散,战意全无。
“那是……”一个士兵问旅长。
旅长点了点头,说:“毫无疑问,城中已被叛军控制了。”
乡城里面早己恢复了平静。乡府与坚固的城门,城墙又高又厚。当州师赶到的时候,城墙己被叛军占领。难道城门那些守卫都是酒囊饭袋吗?旅长百思不得其解。
“传令下去,马上撤军,现在去攻城也没意义了。”
“但是,那些乡师……”
旅长在马上向不断向正门发起攻击的乡师,说:“那你也去向他们提出忠告,反正升纩说不定已经被叛军擒获,快点退兵以避免无谓的伤亡。”
他这么说,是因为他深知,乡师的士兵们奋不顾身地攻进城里,并非是因为他们对升纩忠心耿耿,而是由于他们害怕。因为他们知道,只要升纩看得起自己,那不管什么样的荣华富贵都随手可得。但是要是升纩觉得有什么地方看不顺眼的话,那就别想多活一天。他们就是害怕因为不去救升纩,一但升纩怪罪下来,自己就人头不保。
“传令下去,退到四门,在四门前摆好阵势,我们要在这里休息一下直到天亮。到时候就会有明郭来的援军。叛军有可能要逃出来,所以你们必须提高警惕,有人从城里逃出来的话,就把他们抓起来。有抵抗者,格杀勿论!”
乡城内的乡师绝大部分都死的死,投降的投降。府的官吏都已投降,他们都由起义军押解到某一地方统一看守着。然后把所有士兵的尸体都吊到城墙上。
城外的州师已经退到四门,看来是要驻守在那里等待天亮。
“接下来,我们要怎么做。”
虎啸从城楼的中央环视东方青龙门。只见城墙上的过道都设有放箭用的孔。过道左右两侧建有又高又厚的墙壁,还有沉重的城门。从那里可以向前来攻击的敌人射箭。要不就关起围墙阻挡敌人的前进。
“那些官兵要是还没动静,我们就得寻找机会突围了。”夕辉一边说,一边回头看了看城内的街道。“这乡城,又恢复了平静……”
静的好像人们都在睡觉似的,但夕辉知道,在这个时候应该没什么人可以睡的着。由于人们都很害怕,不敢出来一看究竟,所以只有一帮胆大的,躲在阴暗角落窥探情况,然后回去告诉其他人。他们一看城头吊着的官兵的尸体就知道乡城已经失陷了。但就是不知道接下来该如何是好。
“我们应该怎么做?”阳子问夕辉。
夕辉摇了摇头,说:“我们必须在天亮之前采取行动,要不然,天一亮就对我们很不利。”
“不可以用升纩作人质脱身吗?”
“升纩还有做人质的价值吗?那是行不通的,要是城里的人民都不帮我们的话。在和瑛州交界的地方有州师第一旅和乡师五百人。如果拓峰的人民不发动大骚乱,逼那里的军队回来拓峰救援的话,我们离开了乡城也逃不了多远。现在明郭的州师应该已经向这里赶来了吧。”
“逃去北边呢?”要是越过北面的山,就到建州。
“要是我们分散成三人或五人一组说不定可以逃到建州,但是仔细一想这也是行不通。就算我们逃到其他州去,呀峰也可以拜托建州侯追杀我们。可能我们还没走出北面的山,呀峰已然察觉,向建州侯发出请求。这样的话,我们一踏八建州境内,就会被预先守候在那里的建州州师逮个正着。”
“那就只有去瑛州了……”
“嗯。”
“在河对面就是台辅的领地……看来我们只好赌一次了。”夕辉的眼神变得坚决起来。城中还是静悄悄的。
黑暗中有人轻轻地敲了敲门,小声说道:“乡城沦陷了。”
只听到房里传出一声惊叫,接下来就只有沉默。
有人说,这是解放拓峰的绝好时机。
“也不知道有多少人死于升纩的手中,现在正是时候,把拓峰的畜牲一举铲除,让他们知道拓峰的人不是好欺负的。不然,就算今天一个升纩倒下去了,明天又会有第二个升纩站起来的。”
“说不定下一人的乡长是比升纩更可憎的家伙。”
“我们要让朝廷知道,止水乡是不能再让像升纩这样的禽兽来治理的。”
不管外面的人怎么说,里面的人只是沉默。
一群人无精打采地聚集在城的西南角。
“怎么样了?”
“不行啊,拓峰的家伙都怕得要死。”
“听说拓峰沦陷了,没有人会感到高兴吧。不过你们也不用那么愁眉苦脸的嘛。”
“但我们还是害怕,害怕一发生什么事我小命不保了。一想到这里,我就感到全身在颤抖。”
“究竟那帮家伙想怎么样?”那人猛抽一口凉气,仰望了一下夜空,说:“哪怕只有我们,也要去去支援他们。”
“但是我却一点都不想去……”
夜空的开始变亮了。夕辉说:“还是不行。”
铃转过头去看了看夕辉。在城门上箭楼的两侧,还有过道两边的围墙旁都站满了起义军。现在尽管不点灯,也能看得清楚其他人的脸。夕辉也看了看铃,苦笑了一声,说:“等也是没用啊。天已经亮起来了。逃吧!”
过道上还是没人说话。虎啸深深地叹了口气,说:“看来我们与这片土地无缘了。这样一走我们可能一世都不会在回来了。不过,至少我们还是把升纩拉下来了。不管如何,他总是要为今次的事件负责任。那么我们还算成功了。”
有人灰心丧气地问夕辉,“夕辉,我们接下来要怎么办啊?”
“我们先去仓库那里把最重要的物资收集起来,然后就直奔上北面的山头。”
“我们真的要去瑛州?”
“除此以外我想不出其他办法了。要是我们从正面向西面逃的话,会遇到守在城外的州师,要是被他们缠住了,时间一长,从明郭来的援兵赶到,我们肯定会全军覆没。”
“那么南下呢?”
“不行。南面里与下一个州相隔太远了。我们还没逃出去,说不定已经被敌人的骑兵追上了。要是大家不想和州师的骑兵赛跑的话,就只有北面可退了。”夕辉说,“军队里有专门使用骑兽的空行师,那可是所向披靡的。幸好州师中使用骑兽的空行兵不多,而且除非有特别任务,要不很少出动,所以可以把空行兵忽略。”
“我们还是从北面逃走吧。那里没什么州师,哪怕有也是士气低落的。”
现在起义军中算上伤号还有七百多人。这连虎啸他们也觉得惊奇。但是他们知道,这次他们还是输了,因为没有乡城里的百姓的支持,他们现在只有逃走。
其他人也好像发现了这一点,一个个都垂头丧气的。
“出发吧!”虎啸强打精神说。
“反正拓峰的人都只是贪生怕死之辈,而不是贪生怕死的就我们这里的几百人。我们可是止水乡中的勇者。”
“啊!”
垂头丧气的人们都不禁笑了起来。
“那么我们再轰轰烈烈地干一场,杀出一条生路!”
“好!”人们有倾复了斗志,齐声喊道。
“真了不起!”阳子自言自语地说,“只用一句话就让部下重获斗志,要是他参军,肯定会有一番作为的。”铃回头看了她一眼,说:“是吗。”
“嗯。”阳子笑了笑。
就在这时候,上空响起了振翅声。
5
铃抬头一看,在渐渐发白的夜空中,有一个长有巨大翅膀的黑影飞了过来。
“鸟?”
“不,是天马!”
起义军顿时乱成一片。
“是空行师!”
“夕辉!”
虎啸吃惊地叫夕辉,铃也在这时向夕辉看过去,只见夕辉己然弯弓搭箭,对准了天马。手指一松,箭嗖地一下疾飞而去,箭射中黑影,但人们还没来得及叫好,一把长枪之飞而下,直取夕辉。
“夕辉!!”
悲鸣声响的同时,铃呆在当场,虎啸伸出手,阳子也伸出手。夕辉被撞飞的身体被阳子一下接住,虎啸飞奔过来,只见在地上深深地插着一根长枪。一时间,长枪从天上雨点般地飞泄下来,马上起义军中惊叫声。悲鸣声马上响成一片。
“快躲进箭楼里面!”虎啸话音刚落,起义军马上一窝蜂地涌进箭楼。铃手牵上三骓的缰绳,正想向箭楼奔去。突然一把长枪从天而降,贯穿了三骓的颈部。铃痛心欲绝,手还是拉着缰绳不放,想要把倒下了的三驻也拉进箭楼。虎啸见状,回过身去,甩走缰绳,一把抓住铃的手就跑,没跑出两步,一把长枪就嗖地插在铃的脚跟后面。
“州师果然是太强悍了。”虎啸恨恨地说道。铃这时还想跑出去拉三骓进来。虎啸见状大喊一声:“铃!夕辉拜托你照顾了。”
铃停住脚步,点了点头,她绝望地看了看倒在外面的三骓。天空已亮,空中满是骑兽在来回盘旋着,人数有多少还不知道。但是刚才投落下来的长枪还有箭,插满了整条过道。这样一面倒的攻击态势,就是空行师的厉害所在。
“虎啸,你也不要出去。”铃拉住虎啸的手,说“在空中作战的空行师是没法降落到地上的。起义军开始在箭楼上放箭还击。其实除了弓箭以外,没什么可以对付得了空行师了。”
“想不到他们出动了空行师!”
“你不要出去!”铃用浑身的力量按住虎啸,硬把他推回箭楼。就在这时,空行师又再盘旋而至。一数人数,只有十五人。但是,有一种说法是,一个骑兵抵上八个步兵,一个空行兵抵上二十多个骑兵。可想而知敌我势力悬殊。
虎啸大骂一声,之后转身向楼梯跑了过去。箭楼里面什么都没有,只有用来升降城门的齿轮。虎啸爬上箭楼,一直到最高的第三层。
“铃!”
铃紧跟着虎啸爬上三楼,但就在她一踏上三楼的一瞬间,一把长枪嗖地在她面前飞过。铃吓得马上停住脚步。这时,夕辉把自己的箭扔了给她,说:“射他们!”
铃点了点头,用脚踩着弩,双手拉弦,上了弦后,放上箭,递给了夕辉。然后重复着同样的动作,把装好的弩交给聚集在三楼的向空行师放箭的人。在旁边有一台大型的弩床子弩,起义军随着虎啸的喊声,一下一下地把床子弩挪到放箭孔处。
这箭楼是用石头砌成,本来应该尽量保持视野无阻,但由于升纩为里门面而装饰了很多东西在这里。于是起义军用斧头把碍眼的装饰物一一砍下来。墙壁上有放箭用的放箭孔,从放箭孔向下望去,只见拓峰的街道还笼罩于昏暗之中。但已慢慢地开始光起来了。
还没到绝望的地步。最起码他们还可以利用弓弩抵挡空行兵。箭是否射中空行兵了他们不知道,只是空行兵由于箭不断从箭楼里射出来,所以退得远远的,偶尔向箭楼突进,但马上往后退了回去。
“可恶!太快了!”
每个人听到虎啸在怒吼着,都知道他一定是没射中。这时,有人喊道:“不行了!没箭了!”
那是负责拉床子弩的弦的人喊的。床子弩用的箭和普通的箭不一样,那是足以与长枪匹敌的有长有沉的箭,别说人,甚至连建筑物都可以摧毁。但是,现在那些箭用光了。
“还有弓和弩,用弓和弩迎敌吧!有没有长枪?”
“虎啸!”只听到背后有人惨叫着,各人回头一看,只见身后的墙壁被一匹骑兽撞破。露出一个大洞,从洞向外看,只见空中有一头浑身赤红色的飞马。
“不要让它攻进来!”
由于大家都只顾攻击前庭的敌人,没有顾及到身后被人偷袭。要是外面的骑兽一闯进来,其他空行兵必然蜂拥而至,起义军肯定要全军覆没了。
夕辉马上转身用箭瞄准洞口,只要骑兽一冲进来他就发箭。阳子也拔出长刀,跑了过去。只见骑兽载着两人,其中一人手中握有长枪,飞身下马,爬了进来。此时铃发现那骑兽其实是吉量,同时也认出骑吉量而来的两个人。于是她马上跑了过去,喊道:“夕辉,阳子,慢着!”
这时控制吉量的是一个少女。
“祥琼!”
本来准备骑着吉量离开的祥琼听到铃的声音,马上掉转马头,策骑冲了进来。铃马上迫不及待地迎了上去。
“喂,铃!”虎啸想叫她不要随便跑过去,但铃说:“她不是敌人,她是我在劳的家里遇见的那人。”
铃跑到洞口那里,探出身去。巨大的吉量靠了过来。
“铃!你没事吧?”
“祥琼,为什么你……”
只见祥琼坐在马背上,右手一指东方。
“什么?”
铃再把身体探出一点,顺着祥琼所指的方向望去,她看到了青龙门,一条大路从青龙门向远处延伸。青龙门前有州师在列阵等待,而在大路的尽头,看到有一大群人向这边奔过来。
“那是……”
祥琼只是摆了摆手,没有回答,马上骑着吉量沿着建筑物的阴影处向北飞走了。这时铃发现有个人影在自己身边,她抬头一看,原来是刚才下马的那个男人。
“你,就是铃吧?”
“是的,你是……”
那人哈哈一笑,说:“我叫桓魋,是祥琼的好朋友。”
铃向东面看了看,说:“那么,那些人……”
这时,虎啸走了过来,也探出身向东看了看,然后回头问桓魋,“那都是你的人?”
“我们总算比州师早到一步。”桓魋笑了笑说,“人数是,五千。”
第十八章
第十八章
1
在和州首府明郭的街道上,当日就有传言说止水乡的拓峰被造反的人们占领了。
在街上听到这消息的祥琼,马上飞奔回家,一进大厅的门,就见已经有二十多人聚集在那里。
“桓魋,你听说了吗?”
坐在中央的桓魋点了点头,说:“是拓峰。好像升纩的大宅被人烧了。”桓魋轻轻一笑,继续说:“还留下‘殊恩’两字,那些人的胆子可真够大。应该就是拓峰的那帮人吧。”
“他们不会有事吧?”
桓魋没有回答,只是一个劲地在沉思着。
“据说放火的犯人已经逃走了,应该是一得手就马上趁城门没关就逃了出去。半数好像已经逃出了和州,进入了瑛州境内。但是最重要的升纩好像不在乡城。”
“那就是说,他们还没有抓到升纩?”
“所以我就觉得奇怪。我早就知道在拓峰就有那么一帮人一心要打倒升纩。他们甚至连冬器也准备好了,所以应该轰轰烈烈地干一场才对啊。怎么那些人只是烧了房子就逃了呢?”
“那也是……”祥琼点了点头。那些人没理由干辛万苦收集了三十件冬器却只是用来做这种小偷小摸的事情啊。“那些人可能不是拓峰那帮人?那不是他们有会是谁呢?”
“不知道。”桓魋回答。
“但是,要是确实是他们,那么升纩可就要吃苦头了。”
“什么?”
“因为那帮人可不是傻瓜啊。”
次日早晨,正当祥琼在厨房里准备早饭的时候,魅突然走了近来说:“马上集合!”于是祥琼立即来到大厅,只见里面全是雇佣兵,还有柴望。
祥琼问桓魋发生什么事,只听桓魋说:“安静点,等齐人再说!”祥琼于是不再说话了。等了一会,有三个没见过的商人模样的人走了进来,然后大厅的门马上被关上了。
“今天清晨,从拓峰来的消息。有人在拓峰放火烧义仓,然后从拓峰逃跑出来,去了瑛州。应该是那帮‘殊恩’的人。”
大厅里一片轰动,马上又平静下来了。
“拓峰的官兵倾巢出动,看来那帮人真的想大闹一番。”
“究竟是什么事?”祥琼低声问桓魋。他说:“昨天袭击升纩大宅的那些人,当然不是一些市井流氓做的恶作剧。只有二十人袭击那大宅,还留下‘殊恩’字样,然后逃往了瑛州。逃走的目的地都是瑛州,现在的升纩肯定是火冒三丈。因为他根本看不出敌人那些挑拨行为的用意。”
“那也是……”
“接下来升纩必然调动驻守在这里的州师,乡师去追击敌人,要不就到处巡逻,加强对别处的警惕。目的很明确,就是分散升纩的兵力。”
祥琼听不懂,她环视了一下在场的人,大多都是满脸不解之色。
“就是说,在乡城里有州师一千五,乡师一千,弓箭手五百,共三干。面对这么强大的兵力要是采取正面攻击的话,胜算极微。所以先挑拨升纩,使他把兵力都分散到其他地方,而且尽量地分散到乡城以外的地方。也就是说搜捕犯人啊,加强边境的警备啊,但是乡城里面的兵力还是很强,因为升纩可能会从周边的县调派援兵。”
“那情况岂不是反而对自己更不利吗?”
“不过援兵赶来的话,起码都要两三天,而且还要日夜兼程。所以把大部分的兵力都调派到城外的时候,就是发起攻击的最佳时刻。”
大厅内鸦雀无声的,人们都在听桓魋在分析战况。
“那帮人好像收集了大量的冬器。要是没有这个情报,可能我也回为他们捏一把汗。现在看情况在两三天之内他们就会趁各县援兵未到之时发起攻击。还要派一对人马尽量地拖住州师的支援,这可能要比较多的人数。然后其他隐藏的人马会突然涌出来,杀进乡城。”
祥琼十分担忧,不知铃现在怎样了。不知她担任的是什么工作,她会平安无事吗?
“但是,他们却不知道……”桓魋继续说,“升纩其实是呀峰的一个重要的棋子。如果是其他普通的地方官,呀峰才不管他们的死活。而那些经常引起民愤,遭到人民反抗的地方官更不受呀峰所重视。但是升纩当止水乡其间,没发生过人民造反的事情,所以呀峰必然很看得上升纩,一定不会轻易放弃这么一只好棋的。而且升纩帮呀峰干了很多不见得光的勾当,所以,升纩要是被人逼急了,说不定会把呀峰的罪行全盘托出,到时候呀峰可就官位不保了。所以呀峰必然准备了大军,为平定暴乱而不择手段。因此虽然拓峰那帮人很巧妙地把升纩的三千兵力分散了,但还不是说就可以获胜。”
大厅内的人开始吵闹起来,“那我们马上去支持他们把!”
桓魋听他们这么一说,微微一笑,说:“不,我们要好好利用这个机会!”
“那是什么意思?”在场的人都一副迷惑不解的神情。
桓魋继续说道:“呀峰为了围剿造反的人,很有可能出动大量的州师去援救拓峰,也就是说,驻守在明郭的兵力必然大大减少,我们怎么能放弃这个机会!”
在场的人恍然大悟,不约而同地欢呼起来。
桓魋叫了三个人出来,吩咐道:“我给你们一个洗脱罪名的机会,你们带齐手下,静静地直接奔向拓峰,务必要在州师到达之前赶到!”
“罪名?”祥琼心中嘀咕了一下。只听那几个男人齐声应道:“是!”
然后桓魋回过头来对柴望说:“不知大人有何意见?”
柴望思考片刻,说:“明郭让我来收拾,你不是很想去拓峰吗?”
桓魋笑了一笑,说:“被您看出来了。”
“我看得出你很担心拓峰那帮造反的人。但是在开战之前你都留在这里,做好充足的准备之后才出发。另外我们的目的不是要诛杀呀峰,而是要通过我们的反抗,让国王知道这里的情况,所以不要勉强坚持。之后的是,我会料理的了。”
“谢谢!”
这时,祥琼也开口了,说:“我也去拓峰,请带我一起去行吗?”
“哦?”柴望看了祥琼一眼。
祥琼说:“我有朋友在拓峰,她就是起义军的一员……求求你!”
柴望点了点头,说:“你也要一起去吗?你会控制骑兽吗?”
“我会!”
“那好,但是你要和桓魋同行,那你就一起去帮助拓峰的人们起义吧!”
祥琼深深地一鞠躬:“谢谢你!”
2
“什么!?”
虎啸听祥琼这么说,又看了看城外浩浩荡荡向城门挺进的五千民众,目瞪口呆的。
“去攻打明郭的多少人?”
祥琼看了看桓魋,只见桓魋轻轻一笑,说:“是来这里增援的人数的一倍。”
箭楼里即时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声。
就在那时桓魋率领的军队杀到四门,守候在那里的州师只剩下一百几十人而己,不用说,那些州师只有投降的分了。而空行兵也死伤过半,落荒而逃。乡城内外,起义军的欢呼声响彻云霄。
但是,战斗并非就到此为止。等待着他们的是与从明郭赶来的州师的一场苦战。
“真不好意思,看来还得请你们再坚持三天,到时候只要前来支援的州师听到明郭情况紧急的消息,一定会军心打乱,退兵回明郭的。这个我们已经考虑好了。”
虎啸长叹一声,说:“真是天外有天啊,想不到你们还想得到趁火打劫啊!哈哈!”
“但我们并非打算打倒呀峰,我们只是想挫一挫呀峰的威风而已,但想不到你们真的把这乡城给攻下来了。真让人佩服!”
虎啸哈哈大笑,说:“这不是我的功劳,是我的兄弟们奋勇直前的结果!”
祥琼走出过道,只见铃呆呆地看着眼下的乡城。
“你没有受伤,太好了。”
铃回过头去,见是祥琼,她“嗯。”地应了一声,然后转过头去跟阳子说:“阳子,这人是……”
祥琼看了看铃身边的人,马上惊嘉地说:“是你……”
只见阳子也觉得很意外。铃看了看祥琼又看了看阳子,说:“你们认识的?”
阳子点了点头。祥琼说:“在明郭的时候,是她救了我一命。我还没来得及向你道谢呢。那时真的太谢谢你了。想不到会在这里再遇到你了。”
阳子笑了笑,说:“不用谢。”
铃子惊奇地说:“什么?竟然有这么巧合的事?啊,阳子,她叫祥琼。”
阳子笑着看了看祥琼,祥琼也笑着看了看她。然后她们三人就肩并肩地站在过道上俯瞰眼下的乡城。
“太厉害了,这么多人……”
听到铃像小孩子一样惊叫,祥琼笑着说:“吓你一跳吧。”
“真的吓了我一大跳。我一开始还以为这次死定了。”
“但是战争还没有结束呢。州师大概在两三天内就回赶到。我们就只有今天才能稍微轻松一下。”
“嗯……”
“升纩被擒获了?”
铃点了点头,看了看身旁的阳子,说:“因为阳子说先不要杀他。其实我们都想把他杀了,但是后来一想,杀了他也没什么意义,这样的家伙,要让他受到应有的法律制裁。”
“那也是……”
铃和祥琼沉默了片刻。春天的阳光暖哄哄地照在过。
“对,我来庆国之前,是在某个人家里干活,那人有很多仆人,但是对每个仆人都很差。现在我想了想为什么她当时要这么对我呢?而我为什么就是吞声忍气的呢?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只要她心情一不好,就会拿我来出气。还要我做很多可怕的事情。”
“是吗……”
“要是做错了点什么就会受到严重的惩罚。因此在那里的仆人大都是惶惶不可终日的。但是现在回头想一想,梨耀大人她是我的主人其实她没有杀我的意思,但根本没有必要做一些那么过分的事情,她却做了。很多根本就是无中生有的。”铃回头看了看乡城,继续说:“我不断地忍受着,因为我不能不这样做。不管遇到什么过分的事情,我都是吞声忍气的,要不是这样,我知道我将会变得更惨。”
“那有可能啊……”
“现在我脱离她了,但是痛苦并非就此结束了。因为有很多很多辛酸的事情,所以我经常问自己,为什么我要受这样的苦啊。我想,大概现在躲在家里不出来的人,也是这种心情。但他们没有像到,再这样下去,他们会失去自己的一切。”
祥琼不得不苦笑一声,说:“人类就是这样的生物,他们不断地进行着不幸的竞争。本来死去的人是最可怜的,但是活着的人有时候甚至比死去了的人更可怜。而他们觉得自己是最可怜的原因,恐怕是这和自己是最幸福的人这样想一样,都是很愉快的事情。因为可怜自己憎恨别人,这样就可逃避一些应该仿的事情。”
“嗯,确实是这样的。”
“要是有人对自己说,‘这是不对的’的话,自己一定会感到莫名的愤怒吧。自己都那么不幸了,还要被人家这样责备,哪能不生气?”
铃笑了笑说:“对,对……”
祥琼看了看一直沉默不语地看着城下的阳子,说:“对不起,尽说一些无聊话。”
“没这回事。”阳子目光依旧看着城下,说:“只是在想一些事情而己。我在想,我们大家都被卡在同一个地方。”
“确实是这样的……”
“我总是觉得幸福不是一样遥远的东西,却很少真正得到幸福。”
“这……”铃说:“其实活着,愉快的事和辛酸事是各占一半的。”
祥琼不住地点头赞同。
“但是,人光是看到辛酸的事情,而不想承认自己有一些愉快的事情。”
“你的话有点怪,但也有道理。”
“当然啦,哈哈。”
祥琼和铃这时候也不说话了,和阳子一起三个人呆呆地看着眼前的城市。
“人真是一种古怪的生物。”铃说着,一阵风吹过,三人的头发迎风飘扬起来。
“不如我们围着城墙巡视一下吧。”
3
中午过后,仍然是一片宁静。根本不像是将要进行血战的情景。
“到了明天,肯定有很多人要死去吧。”铃一边走一边嘀咕着。
“正因为会造成很多人命伤亡,所以如果真的能够引起景王的注意就好了。”
祥琼这么一说,阳子突然停下了脚步。祥琼回过头去,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她说:“我们现在造反,也不知道可不可以成功。我和桓魋都没想过这样的起义可以对呀峰造成什么样的损伤。但是如果我们真的打倒了呀峰,必定会被判处死刑。但是,只要能够让景王明白到和州的状况就行了。”
“对,”铃点头说,“景王一定还不知道和州和止水的百姓处于怎样的环境下。所以这次的起义肯定会让她知道呀峰,升纩已经被百姓恨主入骨,之后她就会着手调查,思考解决方法。要是这样的话就好了。”
铃说着,不禁感慨莫名说:“其实我是为了见景王才来到庆国的。祥琼大概你也是一样吧?”
阳子心里一震,说:“要见景王?为什么?”
“听说她和我们年纪差不多。”铃和祥琼异口同声地说,然后都笑了起来。
“只是因为这样?”
“当然不是,”铃说,“当然不仅仅是这么简单。还因为景王和我同是海客。”
于是铃就把自己来到这里的经历说了一遍,那是一次很长和长的旅途。遇到很多的事,才来到这里。现在要打仗,是生是死她不知道,但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她现在还活着,而且比想象中的要坚强。
“因为我是海客,所以觉得自己的遭遇很悲惨,得知国王也是一个海客,我想她应该会可怜我吧……”
“铃真会打如意算盘啊。”祥琼说。
铃回过头去,“什么!不是啊。”
“至于我呢,一开始的时候是很讨厌景王的。因为我自己被人从王宫赶了出来。相反,有一个和自己年龄差不多的少女却当上国王,所以一开始我是很不服气。但是啊……”祥琼也把自己的经历说了一遍,从自己的父王如何被起义的人民杀死,如何在里家受人折磨,如何转移到恭国,又如何逃到柳国去,如何碰上了乐俊……
“要是我没有遇到乐俊,说不定现在我也会很憎恶景王的。所以我是很感激他的。”
“乐俊吗……”阳子嘀咕了一下。
祥琼回过头去看了看阳子,说:“他可是一个好人呢。能和他成为朋友的人绝对不杀坏人。景王也一样……”
“那是我……”
铃和祥子听阳子这么一说,都迷惑不解地停住了脚步,“什么?”
“我说你们要找的景王就是我。”
铃和祥琼惊讶地把嘴巴张得大大的。
“在这个时候说这些可能会被你们当作笑话,当时听到你们刚才那么说,我实在是沉默不下去了,所以说出来了。”阳子难为情地说。但这更让铃和祥琼费解。
“景王?赤子?”
“对。这是官员们给我的外号,正如你们所见,我满头红发。”
铃和祥琼还是惊愕不己。
“那么你的名字……叫阳子?”
“对,我的真名就是阳子。太阳的阳,子孙的子。”
“这……怎么会……”
铃看着阳子,心情很是复杂,她把手探进怀中,摸了摸藏在里面的短剑,这本来是打算用来刺杀景王的。
祥琼也盯着阳子,这个就是自己曾经一直憎恨,嫉妒的景王。她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本来已经淡却了的怨恨之情,不知不觉地又再缠绕在心中。
“如果你真的是景王,为什么会在这里?你不是应该在尧天的金波宫内吗……”
“我是海客,对这里的事情一窍不通,所以我来向远甫求教的。他告诉了我很多关于这里的事情。”
“远甫?是被人抓走了那个?”
阳子点了点头,“里家被升纩袭击了,远甫也被抓走了。好像命令升纩的是呀峰。升纩说现在远甫就在明郭。我是因为要寻找远甫的下落才来到这里。刚好遇上你们的起义。”
“你根本就没必要和我们一起这么做!”祥琼愤怒地说,“要是你真的是国王,你完全可以简简单单地就罢免了升纩,为什么要选择打仗,你知不知道在这场战争中有多少人牺牲了吗,身为国王你为什么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国民就这样死去?桓魋派来支援的三个人中有一个已经死了。不知不觉地,其他我所认识的佣兵也一个一个地在减少。铃也是一样,她的同伴有多少在这战争牺牲了,你知道吗!?”
“要抓拿升纩必须出动王师,我没权力调配他们……”
“那有可能,你是国王啊!”
“我确实没有那种权力。我也想景麒说过要他把升纩罢免了,但景麒说不能无凭无据地罢免官员,要是想罢免官员的话就得拿出充分的证据。没办法,我是不被下属信赖的……”
“为什么?”
“大概因为我的无能吧。我对这里的事情一无所知,所以哪怕拼命地想啊想啊,也想不出一个妥善的解决办法。官员不相信自己的女王,就是因为自己的女王无能罢了。所以他们觉得根本不可以把国家大事交托给这样一个蠢才。”
“太过分了!”祥琼本来想这么说,但还是把话咽下去了。庆国的女王是很无能的。这自己也听过无数遍。
“我也命令景麒帮我调动其他州的州师来支援,但却不成功,据说瑛州的州司马和将军都得了重病。”
祥琼不说话了。
“我已经没时间在回王宫去力说那些官员。远甫被抓走,在里家的一个和我们差不多年纪的少女被杀。她的弟弟身中一刀,生命垂危。我急忙命人把他送回王宫治疗,尽管王宫里面有最好的御医,但那男孩至今还是生死未卜。”
“御医……”铃自言自语地说。祥琼看了看铃,见她目乖转睛地盯着阳子。铃说:“在这里有一个孩子死了,我到场的时候那孩子已经死了,我根本就帮不了他。”
“难道……你赶得及的话就能救得了那孩子?”祥琼问。
阳子面露不快之色,“那当然啦,那是人命嘛!”
“要是那孩子不是受了那么重的伤,也就是说他没有被升纩所害,只是身体不舒服而已的话,就能够得救?”
阳子更加不悦,说:“如果是祥琼你的话,一般都会带病人去看医生吧。那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啊。”
“那……也是……”祥琼轻轻叹了一口气。铃一声不吭地伏在墙头。
“确实,我是一个有很多缺点的国王。以前我不称道,在我的国家里,有很多人民被杀了,苛捐杂税繁重。而我所能所的只能是看到谁不幸就帮谁,但没见到的就没能力了。这实在太可笑了。虽然我在里家救了桂桂,但在其他地方肯定又有很多小孩被害。但是,看到眼前受苦的人我又怎么能抛下他们不管呢。”
“是啊……”
阳子低下了头,说:“我没有尽一个国王的职责,对不起……”
祥琼也低下头,不知说什么好。这时,突然听到铃大声地笑了起来。
“我明白了!我明白了!”她疯了似的不断大笑,眼泪从眼中涌出来了。
“铃,你怎么了?”
“好啊,我真是个傻瓜!我真是个大笨蛋!”
“铃,怎么了?”
“也不管对方是谁,就对他寄予深切的期望,最后还是失望。我不是期待阳子你,我是期待一个了不起的国王,但是……我真是个傻瓜啊!”
阳子满脸困惑地看着铃,铃还是一个劲地笑。
“但是所谓的国王就是这样的。虽然人民对他寄予深切的期望,但他却好像一无所知地让人民失望!阳子你也是这样的国王!不是吗?”
祥琼仰天叹了一口气。“是吗……”
“那我应该怎么做啊?”阳子更加困惑了。
铃猛地一抬头,看着阳子大声说:“这个还用问吗!”
祥琼被她突然而来的一声大叫下了一跳,接着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说:“对,我们就只有这么做了,”祥琼拍了拍铃和阳子的手臂,“迎击州师,把呀峰打倒!”
第十九章
第十九章
1
夜深时分。阳子被一阵大鼓声惊醒。
“发生什么事了?”
睡在旁边的玲和祥琼也惊醒了,坐起身来。
“不知道啊……”
“敌人袭击吗?”
“难道州师已经到了?”
她们马上站起来,从箭楼跑了出去。声音是从乡分布在乡城四个角落的角楼传来的。
“发生什么事了,桓魋?”
桓魋回头看了看祥琼,脸色吓人,他用脸示意了一下南面。
“什么?”
不仅仅是祥琼和铃,连阳子也呆立当场。
只见笼罩在黑暗之中的拓峰城南角,陷入在一片火海之中。
“起火了!”铃惊叫道。
阳子仔细地看着那片火海,这时候虎啸和夕辉也赶到了。
“发生什么事了?”
“是火灾……”铃说。
“不,是州师!”
“什么!?”
在场的人都惊呆了。只听夕辉漠然地说:“是呀峰干的好事,我想,州师是要把拓峰全烧了,为了烧死我们,他们甚至连升纩也不顾了。”
“岂有此理!”
“虎啸,我们该怎么做?”阳子问道。
“在这个时候城里的居民都在睡觉,快叫醒他们救火。”
“不行!”桓魋和夕辉同时说道。
“为什么!夕辉。”
“州师就等这一着。州师一般都是步兵不动,骑兵先行。他就是要引我们出去救火。只要有人出去,埋伏着的州师骑兵就见一个杀一个。”
桓魋也点了点头,说:“夕辉说得有道理,要是贸然出去,正好中敌人的陷阱。反正火要烧到乡城里面来还有一段时间,我们先静观其变。”
“难道他们想屠城不成!”
“现在我们也没什么能够做的……”
夕辉说着,从另外一个方向有传来的大鼓声。
“他们在别的地方也放起火来了……”
“夕辉!”虎啸一挥手说,“要是我们不顾城里的居民,我们和杀人凶手有什么区别?”
虎啸催促阳子,“我们走!”
“阳子!哥哥!”
铃拍了拍夕辉的肩膀,说:“你不是说不可因为私愤而杀人吗。要是我们不顾那些居民,我们的起义就变成是出于一己之私的行动,这就没资格说是正义之师了。”
“铃……”
“桓魋和祥琼你们也要来帮忙啊,反正接下来会变成什么样子没人知道。我们既然站在这里早就没打算活着离开,一起去吧!”
“铃!”夕辉摇了摇头,说:“你们要先杀出一个出口,保证城里居民的退路。”
“好!”虎啸一拍夕辉的背,说:“去吧。”
一个男人发现从外面涌进来的滚滚浓烟。他马上从卧室中飞奔出来,只觉得热气迎面扑来。他连忙把妻子摇醒。这几天一直提心掉胆的,终于在今天晚上出事了。但妻子熟睡如泥。
“起来!”他一边喊着一边冲进小女儿的房间,下抱起女儿就往外跑,这时候妻子才慢慢地走了出来。
“怎么了?”突然间男人明白到,肯定是外面起火了。因为屋外尽是一片红光。
“快逃,快!”
男人心中咒骂着,都是那帮造反的家伙闯的祸。这就是反抗升纩的下场!自己真是不幸,出生在止水乡这个鬼地方。本来自己一家人的生活还勉强过得去,但现在……
跟着前面一大堆逃亡的人一直走到申门,男人突然停住了脚步。
申门的城门关着!只见一大群骑兵排列在那里,马的脚下满是尸体。这是……
男人猛地拉住妻子的手,转身就跑。就在这时,身旁的一个老人突然被一支箭穿胸而过,妻子见状,惊叫了起来。
“我们什么都没做啊,反抗升纩的是那帮逆贼,不关我的事啊,为什么连我们都要追杀啊!”男人心不断地在咒骂着。
男人又跟着人潮逃走,他们尽量向远离火海的方向逃去。但当他们出了内环途就发现,原来拓峰城已四面被火海包围着,人们顿时吓得呆立当场。正确来说是十二个方位都起火了。而且有些地方两个火头连接起来,火势进一步增大。
“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已经无路可逃了。怀中的女儿吓得一个劲地在哭着。他回头看了看,只见城墙在火光的映照之下变得一片通红。
“你们快逃去乡城里!”男人喊道,一边把怀中的女儿塞了个她。
“但是……”
“打倒了升纩的那帮家伙不会见死不救的。你快去他们那里!”
就在这时候,眼前的西门,白虎门的城门突然打开了,里面轰地冲出一大匹人马。男人顿时露出绝望的眼神。
“快跑!”只听到跑在那帮人前头的一人喊到。
“你们要小心伏兵!火没那么快烧到这里的!城里肯定还有州师在放火!快!跟我来!”
那人说完就驱骑而去,男人莫名其妙,只见城门前留下的那一个骑马的少年,向他挥挥手,喊道:“快跟上去,他们为你们带路的!”
乱成一团的白虎门前,桓魋跨上吉量,回首对两个部下说:“叫其他人不要轻易出城,州师随时都有可能发动袭击的。伤者可以送进城里,但要留意他们的动静,以防有州师混在里面。”
“您真的要去吗?”
桓魋苦笑一下,说:“被那小姐那么一说,我还好意思呆在城里吗?不管如何,我们都不能让百姓失望!”
说罢,桓魋一挺长枪,这里就拜托你们了!
一踢马肚,奔向火海。
2
“虎啸!小心!”
听到阳子的叫声,虎啸马上向四周一望,只见有个男人从黑暗处直冲过来,手上都拿着武器。虎啸大刀一挥,马上把最前头的那人劈成两半。然后一脚踹开二个人,手中大刀往前一送,刺中第三个人。阳子快步赶上,把剩下的那第二个人也料理了。
“有很多伏兵。”
“好像是……”
他们从白虎门一直奔向西门,不断地对两旁狼狈不堪的人们说:“快躲到乡城去!”
接着他们继续向西门奔去,过了右大街,火势己逼到眼前,眼着右大街走了一段路,虎啸停下脚步。
只见一大群骑兵在那里一边拉倒路两旁的小商店,一边向自己这边行进。拉倒商店是为了不让大火烧到自己。因为没有了房子,火势就不至于蔓延到自己这里来。
“是骑兵,他们速度很快!做好战斗的准备。注意,先砍马脚!”虎啸急忙吩咐道。
旁边的人应了一声知道,都握紧手中武器,盯着眼前的骑兵。
只见骑兵中走在前面的一人一挥手中长剑,身后的骑兵一起向前冲。顿时马蹄声震耳欲聋。见状虎啸他们马上散开。
阳子稍微离开虎啸一点点,然后小声地说:“拜托你了!”
“明白了!”是班渠的声音。
只见跑在最先的一骑不知何故一头栽了下来。
“什么!?”虎啸愣了一下。从后面跟上来的骑兵与第一骑一样,莫名其妙地都栽了下来。而有些骑兵明明避开那一带了,但却好像被什么东西绊住马脚,连人带马一起摔倒。
“发生什么事了!”
“小菜一碟!”
听到阳子在一旁说风凉话,虎啸回头看了她一眼。但见眼前一花,阳子已经向倒下的骑兵冲了过去。
当桓魋赶到那里的时候,发现起义兵和骑兵混战成一团,但是,所谓的骑兵都己不能算是骑兵了,因为那里没有一匹活马。很多居民不断地迎面跑来,而他们身后有慌忙赶到的州师的援兵。
“上吧!”
吉量一下子跳到虎啸身旁,待桓魋飞身下马后,转身径自向乡城飞回去。
“这不是我们做的,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帮我们似的,骑兵还没跑到,就一个一个地到了下去。”
“这么奇怪?”桓魋惊叹道。
“还有不知为何,我们这里就像白天一样亮,但却没有箭射过来!”
“那是幸运之神在庇护着我们,那冲吧,一直杀到酉门去!”
“冲啊!”虎啸大呼一声,向前冲去,桓魋跟在他身后,一边砍杀落马的骑兵一边向前进。
落马的骑兵站了起来,不顾一切地向阳子冲了过来。阳子刀光闪处,骑兵手上的武器应声而断。没有了武器的骑兵慌忙逃走,阳子也没追杀。
她抬起头来,看着在酉门的那个方向。“奇怪,明明看到床子弩摆在那里,却没有箭飞过来。”
就在此时,阳子耳边有个声音说道:“门外的骑兵开始撤退。”
“有没有受伤?。
虽然说是魔兽,但并非就是不死身,要是敌人用的是冬器,魔兽肯定会受伤。如果对手是厉害的武将,他甚至能察觉到隐形了的魔兽的气息。
“有一点点,但不严重。”
“辛苦你了。你可以再帮我办一件事吗?”
“你是想让我收拾聚集在西门的州师?”
“对。”阳子一边砍杀迎面而来的敌人,一边说。
“明白了。”阳子感觉到班渠的气息已经远去了。
此时,一个敌人举刀向阳子砍过来。阳子举刀一挡,当的一声,进发出火花来。阳子用力一推,推开敌人的刀,接着一脚把那人踹开。但是敌人一个踉跄,帮站直身,挺刀刺向阳子。阳子格开那一刀,顾势在对方手臂上一划,那人武器即时脱手。那人见形势不对,马上落荒而逃。
“看你心肠挺好的嘛。”
阳子回头一看,是桓魋。就对他说:“要是不杀人也可以解决问题的话,我当然不愿杀人了。”
“但你不杀人又怎样减少敌方兵力?那岂不是毫无意义的吗?”
“我认为只要挫败对放的锐气就行了。”
“真是奇怪的家伙,亏你拥有那么快的刀,却净说些天真的话。”桓魋有点嘲笑似的说,“你刚才跟谁说话了?”
“没有……我经常都自己和自己说话。”
这时三个士兵向桓魋冲了过来,桓魋大喝一声,手中铁枪往敌人脚上猛扫过去。因为他用的是重兵器,所以那三人应声倒下。
阳子惊叹不己。本来看到虎啸毫不费劲地挥舞百斤大刀已经让阳子佩服的不得了。现在看到眼前这人虽然手拿铁枪却挥洒自如的样子,更让阳子惊讶。那根铁枪从头到尾都是精铁制成,少说也有两百斤,恐怕虎啸也不能自由地使唤它。而眼前这人体格没虎啸那么高大,却能用和自己体重相当的铁枪,可见他的臂力之惊人。
“真是个猛将!”惊叹的是虎啸。虎啸杀了这么长时间,已经不断地在喘气。手中的大刀刀口已经卷起来了。
“你的大刀……”
“已经废了。”
“是吗。”阳子一边说一边想大路上跑去。出乡城的有三千人,但每到一个地方都要留下人来作守卫或是救火,所以当阳子他们来到酉门的时候,起义军的数量所剩无几。但他们知道,必须占据酉门,打通从乡城正门到酉门的通道。
阳子回头一看,火势只是稍微减弱了一下而已。
3
铃和祥琼也一起骑马冲出城去。她们一见被火围困而不知往哪里逃的人,就叫他们马上向南逃去。
“快点向南面的酉门去!”
城内到处都是州师的伏兵,有步兵也有骑兵。虽然骑兵的数量不知为何减少了很多,但仍有大量的步兵。祥琼他们这边已经有好几人受到袭击,刚刚她身旁的一个伙伴也被敌人拖下马来。有几个手拿兵器的家伙跑了过来,要不用剑砍要不用枪刺。就在这时,在祥琼的斜前方又有一匹马倒了下来。只听铃在惊叫着:“夕辉!”
坐那匹马的正是夕辉。马上有几个握有武器的人向他跑了过去。祥琼睛一看,不禁大惊失色,原来夕辉手中没有武器。
“夕辉!”祥琼吓得不敢再看,捂住了脸。
只听到当的一声,士兵兵器脱手,飞得远远的。
“你……你竟然敢对我们动手!”
只听到嘭的一声,士兵头上挨了一棍。那是一个白发老人,他怒道:“你以为我们是什么啊!”接着他策骑杀散其余的人。
夕辉坐起身来,幸好夕辉并没受到什么重伤。他着这老人说:“谢谢你救了我!”
“不用谢!”老人伸手拉夕辉起来。但是手没有放开,还是紧紧地抓住夕挥。他说:“升纩是不是死了?”
“他被我们抓起来了,我们打算用他做挡箭牌突围。”
“是吗……”老人这才放开夕辉,说,“有我帮得上的地方吗?”
夕辉笑了笑说:“那麻烦你帮忙救火好吗。”
老人点了点头就去了。铃走了过来微笑着说:“还有明白我们的人啊。”接着她向夕辉伸出手。夕辉拉住她的手,飞身上马,坐到铃的身后,说:“赶快去吧,我们还没有绕城走一周呢。”
虎啸他们赶到酉门,见只有零零丁丁的几个士兵在那里。把他们料理了之后,除了阳子以外的人都觉得奇怪莫名。从城门上面竟然没人放箭射他们,而且城门上的箭楼也是没有一点人声。
“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阳子不禁在心里偷笑。虎啸皱了皱眉,跑过去一看。只见那里的吊桥没有放下来。正门前面有大大小小的三扇小门,前面用来防止敌人靠近的塞门刀车已经被撞开。门是在外面用横木卡住的。
虎啸心想,说不定一开门,箭就从外头射出来!他犹豫地向中间的门伸出手,正在不知是开还是不开的时候,阳子走了过来,一手拨开左边小门的横木,打开了门。对阳子这种鲁莽的行为虎啸已经见惯不怪。但令人费解的是每次阳子这么做都没有发生什么危险的事情。
这时候桓魋也走了过来,打开右边的小门。当看到阳子不慌不忙地把门上的环挂在墙上的一个勾子上是,把门固定着,他“哇!”地叫了一声,说:“阳子,你好像一开始就知道外面是没人似的。”
确实门外没有一个敌人的身影,只有遍地的尸体、武器,闲地一片寂静。
“不。”阳子说。
“那你怎么还那么放心地开门?”
“我只是忘记了外面有敌人而已。”
“什么?你……”
阳子马上打断桓魋的话,说:“敌人还要从其他地方赶来的,我们还是快点做好迎敌的准备吧。”
虎啸和桓魋满脸疑惑地对望了一眼。这时候有个男人跑到虎啸身旁,拿开了门上的横木打开门。虎啸以为他是明郭的人,而桓魋以为他是拓峰的人。只见那人也把门环挂在墙上,然后指了指塞门刀车说:“不如把这个搬到外面去用来防守吧。”
“对。”虎啸和桓魋都点了点头。他们发现那人声音颤抖,好像很害怕的样子。怎么现在才来害怕呢?虎啸和桓魋不禁想道。
虎啸笑了笑,拍了拍那人的背,说:“你真聪明,谢谢你!”
已经没时间布阵了,因为他们已经听到轰隆隆的马蹄声。
“来了!”虎啸说着,摆好架子,准备迎敌。
“可恶,城里的居民没时间逃了。”阳子着急地回头看了看城内,火光把她的脸映得红红的。她心想,也不知这火是好是坏。要在箭楼上放箭的话,看不见敌人是不行的。刚好这场大火帮我们解决了这个问题。
但是四周充满浓烟,哪怕有光也看不清敌人啊。
她对虎啸说:“我们如何是好?还是回到城内关上城门吧?”
“看来只好这样了。”
“有战车!”桓魋喊道。
众人一听,拿武器的手不禁抖起来。在没有障碍物的闲地、平地作战的话,战车相当于十个骑兵。这时候战车沉重的车轮声渐渐逼近,敌人的影子也模模糊糊地出现在烟雾的对面。
虽然虎啸他们不断地号召市民帮忙守卫城中主要的大路和乡城,而把打过仗的人集结在酉门,但是他们还是处于绝对的不利位置。因为州师不仅仅从酉门,还从其他城门发起攻击,以此分散虎啸他们的兵力。现在聚集在酉门的起义军充其量只有五百。而州师一般分成三军,每军七千五百人。每军的骑兵有二干五百人。现在从明郭杀向拓峰的州师有两个军,哪怕仅仅是以骑兵作先锋,都有五千人。这五千人分散攻击十二个城门,每个城门就要对付四百多个骑兵。就算虎啸他们击退了攻击酉门的州师骑兵,那剩下的四千五百人怎么办?
“关上城门!”虎啸说完,马上退进城内。车轮声不断接近,在浓烟中影子越来越大。阳子仔细一看,心里暗暗奇怪,那些不是战车,那是什么?
只见那些东西成锥形地向这边冲来。桓魋低声说道:“那些家伙,连云桥也带来了!”
“云桥?”
“那是前面装有盾牌的战车,后面有沙包,用于隐藏士兵。”
“这……”
“那其实是填壕车,像那样体型巨大的填壕车就像云桥。那些填壕车都用几匹拉着移动。但是一般都很少会用马,因为拉它需要太多马,而且会把马累坏的。”
“看来你也是一个不简单的人啊。”
“比起阳子你我可逊色得多了。那是专门用来攻城用的,必须先把它破坏了。要不然就算我们关上城门,也要被他们破门而入。”
“那我们要怎么样破坏它?”阳子问。
桓魋看了阳子一眼,说:“虎啸!”
听到桓魋叫他,虎啸回过头来说:“怎么了?”
桓魋把枪递给他,说:“你先让人准备火箭,在城墙上用弩来射杀推车的人。而这枪你拿去用,要是一个人拿得费力就两个人一起上,总之一定要把阻挡住北面冲过来的云桥,要是有骑兵杀到,你们就马上逃进城内。”
虎啸接过枪,皱着眉说:“我会尽力去做。但南面的敌人呢?”
“他们就交给我!”
阳子看了看他,说:“就凭你赤手空拳?”
桓魋笑了笑,说:“当然不是。我还有你随行嘛!”
阳子一愣,但是云桥以冲到城门前面了,她没时间再细问。
“上吧,城门上的人,好好护住这里!”
虎啸说毕,怒吼一声,和门前的人一起向云桥冲去。而桓魋则一转身,飞也似的向南奔去。好快的速度!阳子一边惊叹一边跟在他后面。她早就小声地吩咐魔兽,要先把弓箭手除掉,所以她根本就不用怕被箭射伤。
就在这时候阳子突然见到桓魋的身体好像要倒下去的样子。阳子心中一惊,莫非被箭所伤?只见桓魋的身体又再向下沉了一下。与其说是沉下去,不如说是缩小了。肯定不是受伤,因为他还一直向前跑。
“什么?”阳子看到桓魋的身体好像在变形,然后一瞬间又突然膨胀起来,变成了一个新的形态。
“不管是从城墙上还是从前方都向起了惊叫声。桓魋,已经不是原来的桓魋了。现在已经变成另外一种生物。只见他两手也用来跑步,正确地说应该是前肢。他像箭一样向云桥飞奔过去。与一台云桥相接时,他一把抱住云桥,稍一用力,轻而易举地整辆云桥抬了起来。与之连在一起的云桥也被顺势提了起来。云桥的去势被挡住了。
原来是半兽!阳子想道。
此时随后赶上的州师举枪要刺这匹巨大的熊,阳子一个箭步冲向前去,一刀砍断枪头。
“谢谢了!”那匹巨熊一边笑着用沉重的嗓子说着,一边把手中的云桥甩到一边去,先头的云桥就翻倒。
在地上。
阳子一边挥剑一边笑着说:“怪不你有这么惊人的力量。”
太阳开始从拓峰东面的山头升起。在拓峰城内的那还有零星的火种,但是大火基本上被扑灭了。只是滚滚的黑烟还不断冒出来。
在由乡城到酉门的那条大路的路口处,人们堆积了大量的车子。这样就可以确保从酉门到乡城的那条大路的安全。在十二道城门处都挤满了人。其中男女老少都有,他们都是来守护拓峰城的。
本来要围攻拓峰的和州师遇到顽强的抵抗,不得不稍往后退,和从后赶来的步兵汇合在一起,然后就在闲地上布阵。
对州师来说,敌人的数目是个未知数。拓峰城的居民究竟有多少已经加入了敌人那一方?抑或他们只是在城中静观其变呢?
军官马上命令部下不可轻视人民的暴动。
第二十章
第二十章
1
“太好了!”虎啸哈哈大笑,说:“我们就这样再坚持三天!”
虎啸从城里的角楼向下望,只见州师部队虽然在城门外列阵,但已军心散乱。这座拓峰城本来已经很坚固,再加上升纩不断地加强防护工事,使得拓峰更加固若金汤。
“我们竟然可以挺住,真让人惊讶。”桓魋说。祥琼和铃对望一眼,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
“肚子饿了……”虎啸一屁股坐在椅子上说。
乡城里面的粮食极为丰富,但就是没人有空去做饭。另外还有大量的俘虏,虽然负责给俘虏分配食物可以交给后勤的人去办,但是该给什么他们吃呢,虎啸他们也没主意。虽然昨天人手增加了,但又有州师来袭,所以一直到现在都没怎么吃饭。
铃笑了笑说:“城中的妇女说煮了饭以后运到这来,你就再等一会儿嘛。”
虎啸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就在这时候,从角楼下面传来一个声音说:“虎啸!有援军!”
“什么!?”
“虎啸!”角楼上的人顿时紧张起来。
“什么援军?”
“有旗……”那人上气不接下气地说,“西边……有龙旗……”
虎啸和桓魋争先恐后地跑上顶楼去。祥琼愣愣地在嘀咕着,“龙旗?那不是国王的旗吗?”
祥琼跑过去一把抓住报信的人,问道:“那真的是龙旗?”
“对……”
“军旗的颜色是……”
“紫色……”
祥琼和铃都呆在当场。阳子飞也似的跑上顶楼去。
龙旗和紫色的军旗,打着这样的旗号的……
“是禁军!”
虎啸和桓魋从顶楼冲了下来,而这时祥琼和铃反而向顶楼奔去。
“阳子那真的是禁军吗?”
看着窗外的阳子面无血色地点了点头。
“怎么回事,为什么禁军会来这里!?”
“不知道……”
阳子在透过窗口看下去,只见大军以骑兵为先锋直奔拓峰。看那旗号,就是禁军的旗号。怎么应该在尧天的禁军会来到这里来?
“好像……不是来镇压州师的……”祥琼站到阳子身旁,说,“这也就是说,在尧天也有呀峰的党羽,而且还是可以调动禁军的人!”
阳子回过头来看着铃和祥琼,“夏官!?”
“大司马是一个怎么样的人?”
“确实有点那个。”
阳子一个劲地想,朝廷的权力版图上,夏官是属于哪一派?突然她想到一些可怕的事。单靠大司马一人的独断独行是不可以出动禁军的,因此必有另一个手握重权的人。
“靖共……”
“那是……”祥琼问。
“那是以前的冢宰,是宫中最大派系的领头人物。”
“那就是他了。”
“等一下,”铃困惑地说,“为什么冢宰会为呀峰派兵?而且王师也肯出动不是很古怪吗?还有明明阳子就在这里……”
“他肯定是为了呀峰而派兵的。除了这个我想不出其他原因了。”祥琼说。
阳子突然想到什么,她说:“就像呀峰幕后操纵升纩一样,冢宰也是在幕后操纵呀峰?”
“但是靖共不是恨呀峰吗?”
“但是他有对呀峰做过些什么吗?”
阳子不禁叹了一口气。虽然反对呀峰的呼声和高,但是由于没有确切的证据,所以谁也拿他没办法。阳子心中充满愤怒。
“他一定是装作憎恨呀峰的样子,然后暗地里就让呀峰做见不得人的事情。这并非没有可能的。你想想,像他那样蔑视国王的存在,胆敢发动禁军的人,有什么做不出来。照我看啊,主张要罢免麦州侯的,说不定也是冢宰一派所为。”
“这……好像也有道理。”
“也就是说,那个冢宰憎恨麦州侯,一个知道治国之道的州侯,对他们来说是一颗眼中钉。”
“那么,”铃迷惑地说:“抓走那个远甫的,还有派人烧掉松塾的,都是冢宰所为?”
“烧掉松塾?”
“据说是呀峰的命令,而且听说远甫现在就在明郭。”
“那么肯定是这样。和州侯要烧毁其他州的义塾有什么用意?如果幕后操纵者是冢宰的话就一切都变得明了了。松塾出身的麦州侯是块绊脚石,所以他恨从松塾出来的人。还有,要是松塾出身的人参加选举进入朝庭的话,那对于冢宰来说肯定是大事不妙。大概就是这样一回事吧?”祥琼说。
阳子叹了口气,说:“祥琼的目光真锐利……”
“我很了解宫中的人的想法。我在宫中那三十年可不是白搭的。我真的有点佩服我自己了。”
“看你这人真是的……”阳子苦笑着说。
铃这时候走了过来,牵着阳子的衣服说:“阳子,接下来来你打算怎么办?州师都已经让我们疲于奔命了,要是还要对付禁军的话,我们肯定撑不过来的。”
阳子也皱了皱眉头。“禁军确实是很可怕的。特别是空行师的人数众多……”
“比十五人还要多?”
“要是进军三军全出动的话,空行师就有三百人。另外,拥有骑兽的士兵数量也不少……”
“什么!?”铃愣住了。只见阳子看了看她,流露出坚定的眼神说:“我不会允许他们胡作非为的!”
2
王军把拓峰包围起来。这给参与防守的居民们带来很大的冲击。因为打着龙旗的禁军和州师不一样,对于国民来说,王旗就相当与国王,反抗禁军就是反抗国家。
不少人绝望地说:“王师来讨伐我们了!哪怕是投降,也肯定会受到严厉的处罚。说不定还要被处死。”于是人心开始摇动。哪怕是虎啸和桓魋的战友也不例外。
人们都在想,国王果然在包庇升纩,我门也没做什么坏事,但不管如何,我们现在都成了逆贼。
城门外来了一军,接着第二军的旗帜也看到了。居民都涌到城门来,说要出去投降。
“要是对国王不敬的话我们可死定了。”
“我们根本从头至尾都没想过要谋反!”
“这全是讨伐升纩的恶果,和国家作对没有好下场的……”
人们都把责任全推到虎啸身上,说他任意妄为,给拓峰带来了无穷无尽的灾难。
“都是你做的好事!”
“你可把我们给害惨了!”
虎啸默默地坐在乡城正门的箭楼里。他听到有人说,“不如我们把杀了虎啸,把他的人头割下来献给王军,说不定还可以得到赦免。”于是虎啸就一直闷闷不乐。
“怎么办?”桓魋说。
虎啸还是看着地板,叹了一口气说:“事到如今还能有什么办法呢。不如就打开午门,让想逃的人逃出去吧。”他垂头丧气的,完全失去了平时的霸气。
“但是一开城门,什么王师、州师都会一涌而进的。”
“那也没办法啊。”虎啸抬头看了看桓魋说,“桓魋,你还没有暴露身份,趁现在赶快骑吉量走吧。”
“你不要当别人都像你这么窝囊!”
“是吗?”虎啸笑了笑说:“反正我根本就不认为我们可以逃得了。所以一定不能把其他人卷入这场惨难中。”说罢,虎啸吩咐一个男人,说:“你去城门箭里,代我向那些看守城门的人说,要不回乡城,要不就赶快逃。小心不要让那些愤怒的人抓住你。”
“但是……虎啸……”
“我们哪怕是作为逆贼被处死,也不能有失道义,要是我们继续把那些居民关在这里,那不就等于把他们当作人质看?”
“等一等,虎啸!”铃叫道,“先不要意气用事!”
“对!”祥琼也说,“再多等一会,反正那些家伙这么做也是为了让我们自己出去投降。不然他们早就发起攻击了。我们还有时间的。所以先不要急于下定论。”
虎啸轻叹一声,抬起头来,自嘲似的苦笑说:“我不想成为那么卑鄙的人。”
“只要再坚持多一会!”听到祥琼和铃异口同声地说,虎啸和桓魋都惊讶地看着她们。
“对了。”虎啸突然问道:“阳子呢?”
铃和祥琼对望了一眼。还是祥琼开口说了:“她一直守候在午门那里,虽然虎啸你说要大开城门,但阳子是绝对不会轻易放弃的。”
“这……”虎啸正要开口说话,突然听到有人走上箭楼,说:“虎啸,有个说自己是居民的代表的人找你。”
众人愣在当场,只有虎啸大方地说:“让他上来。”夕辉马上走到虎啸旁边,其他人也走了过去。他们是怕来者是为了取虎啸性命的,所以都过来想保护他。
上来的共有六个中年男人,其中一个叫革午的人说是六人的代表。
“我们不是来协助你的。你们只会给我们带来灾难!”
“你不要在为难这里的百姓了。我们不想被人看做是逆贼啊,但是因为你们这帮人……”
见到那个革午对虎啸破口大骂,其他五人也你一句我一句地骂起虎啸来。虎啸叹了一口气,没有回答。
只听到铃大声说:“你们太过分了!”在场的除了革午之外,就连虎啸和桓魋也都愣住了。
“你们,难道不憎恨升纩吗?难道你们愿意一世都生活在升纩的阴影下面吗?”
“你懂什么,给我闭嘴!”
“我才不要!难道你想任由升纩为所欲为吗?莫非你是升纩的同伙?你们简直就是在强词夺理!我真想在这里把你们和升纩一起处死!”
“铃……”虎啸想要劝阻她。
铃瞪了虎啸一下,说:“怎么现在你变得对人家低声下气了?难道你要听他们说的话,也没有必要被人家一说就灰心丧气的!”
虎啸觉得铃所说的也有道理。城里恐怕没有一个人说自己不恨升纩的。
“我有一个朋友,我把他当做弟弟看待。但是他被升纩害死。所以我才成为虎啸的伙伴。他是被升纩的华轩撞死的。可是谁也没有责骂他,谁也没有追上去把他从车里拉出来痛打一顿。这只是说明你们害怕升纩。如果我猜错了,如果这个城市的人全都不觉得升纩所做的有什么不对的话,那么你们都是我的敌人!我不会原谅我的敌人的!”
“你……哪怕是我们,也对升纩恨之入骨,但我们能有什么办法?要是我们不向升纩地头,那么可就活不!下去了。”革午哼了一声,继续说:“你们打倒了升纩我们很感激你们。但是,我们也很想保住性命啊,我们还有妻儿老小啊!你们确实是把升纩这豺狼打倒了,却引来了国王这只更凶猛的豺狼!”
“国王不是我们的敌人!”
“但现在禁军不是杀到城下了吗!?”革午怒道叫,“国王不是说不能原谅在拓峰造反的人吗!?难道你没听说吗!?”
“你错了!”祥琼断然地说,“国王也是受害者。你们知道在这个国家有三匹豺狼吗?”
革午满脸疑惑地看着她。祥琼说:“止水乡乡长升纩,和州侯呀峰。还有,前冢宰,靖共。”
“住嘴!”虎啸喝道。其他的人也一起惊讶地看着祥琼。祥琼笑了笑说:“也就是说,在止水乡所搜刮的民膏民脂,都会流向和州府。而在和州所搜刮的民膏民脂,却是流向靖共的。烧义塾,陷害人望极高的麦州侯,再袭击里家,以此来巩固自身的地位。州师出动来攻打我们也是这个原因,也就是一旦升纩,呀峰被我们铲除,他靖共的地位也不保。所以他甚至连禁军也出动了。”
“你……这种事……你从哪里得知的?”桓魋惊讶地问道。
祥琼和铃交换了一下眼神,说:“这猜也猜得到。国王是不会轻易出动禁军的。因为她怜悯拓峰这里的人民。而靖共却擅自出动禁军了。所以禁军到了城门时就按兵不动了吧。那是因为禁军不可以随便调动的。但靖共就是用这种手段来压制我们,还指望我们自动投降呢。”
“但是……”
“桓魋,你想一想,靖共越是手握大权,野心就越大,朝廷现在分为靖共派和反靖共两派,如果靖共擅自出兵,你以为反靖共派会默不作声吗?要是让禁军出征的话,当然有很多理由,好像就以镇压叛军为名,就可以调动禁军。但是想让禁军作战的话,区区一个靖共哪有权力指挥禁军呢?毕竟禁军是直属国王所管辖的。”
“但现在王军是很有可能攻击我们的。”革午叫到,“要是他们来进攻我们,我们就死定了。”
“国王一定会帮助我们的,她一定会制止这场战争的。”
革午气着指着祥琼说:“你怎么能保证得了?说不定国王和靖共是一伙的。”
“那是不可能的。”祥琼和铃异口同声地说。她们互相看了一眼,都笑了一下。桓魋也噗嗤地笑了一下说:“好像你们好了解国王啊?”
祥琼和铃又相互对望了一眼,铃先开口说:“我们认识她。”
“不可能,你们两个年纪轻轻的小姐,怎么会认识国王?你们不要再胡说!”革午叫道。
铃欲言又止,她看了看祥琼。祥琼向她点了点头,说:“你是叫革午吧?我们认识国王又有什么好奇怪的?”
“当然……”
祥琼打断了他,说:“我是芳国的先王峰王的公主,叫祥琼,一国的公主和景王认识有什么奇怪?要是你对我的身份有可疑,你可以先问一下芳国的惠州侯月溪,就问他峰王的女儿孙昭公主是不是我。”
不仅是革午,就连虎啸也目瞪口呆了。祥琼继续说:“当我国王驾崩了后,受到景王的邀请来到庆国,之后受景王所托来到和州考察这里的情况。然后由于各种机缘巧合,来到这里帮助虎啸,这些景王都是知道的。她还吩咐我一有机会就揭发靖共的阴谋,把靖共打倒。所以这次禁军来犯,肯定不是景王的意思。”
“怎么会……”虎啸说。革午也是满脸狐疑之色。
铃猛地从怀中拿出一样东西,递给革午。革午拿过来一看,愣了一下。这是旅券。他抬起头看了看铃,“……这是什么意思?”
“你看一看背面吧。”铃说。
革午把旅券翻过来一看,一下子呆在当场。旅券背面的黑字上盖有红色的印章,不,与其说是印章,不如说是玉玺印记。
“我本来是侍侯才国琵琶山之主翠微的仆人。采王吩咐我,让我来了解一下庆国的情况。所以我来找景王。要是你还是不信的话,就请你去才国长闲宫问一下。”
革午看了看手上的旅券,又看了看眼前这两个女孩,只见她们爽朗地说着,革午说:“我姑且相信景王吧。因为我觉得你们不像是坏人。”
“那家伙终于肯罢休了。”虎啸翻来覆去去看着旅券说,然后他把旅券递还给铃,看着铃的眼睛说:“刚才你们两人所说的都是真的吗?”
不管怎么说,革午还是相信了二人的话。退下去了。两人所说的话说不定很快就会传遍整个拓峰城,至少市民的敌对情绪开始有点缓和。
铃看了看祥琼,祥琼点了点头说:“你完全可以相信我们,这可不是说谎。”
虎啸还是满脸怀疑的神情。祥琼急了说:“王师是否回来攻击我们我不敢肯定。但空行师并没有发动攻击。其他部队也没有发起攻击。难道你不觉得奇怪吗?我们现在要做的事是相信景王,等待时机。相信我们吧,我们没骗你们。”
“好了。”虎啸拍了拍大腿说:“以防万一,你们快点去加强城门的防守。”
“虎啸……”铃和祥琼同声说道。
“我相信你们的话,我会等待景王的帮助。”
“太好了!”祥琼吁了一口气,看了看城内,又回头看了看午门。突然大声叫到:“铃!”
“什么?”铃跑了过去,顺着祥琼所指的方向看去。“那是什么……”
虎啸也跑了过来,也吃了一惊,“那是……”
城里依然是很紧张,不安的气氛充斥着每一个。人们既害怕王师又害怕逆贼。想留在城里的人害怕,王师发起进攻;想逃出去的人也害怕之后会受到逆贼,报复。所以人们都不敢妄动。这种心情正和升纩统治拓峰时候的心情一样。
人们不断地窥视着王师的动静,看到王师还是按只不动,那就是说暂时还是平安无事的。
突然,有一个女人惊奇地叫了起来。“那是什么?”
其他人听到叫声,都不约而同地向上望去。所有人都惊呆了。
3
阳子从午门的箭楼向闲地那边看去。只见在闲地前面列阵的士兵数量明显增多了。
敌人好像还没有意思要发起攻击,但并不像是没有战意。而且他们还在森林里砍了大量的树枝。
祥琼说,大概王师只起到一个威吓的作用而已。事实可能真的如此。但州师却有所行动,他们想制造大量的攻城工具吧。
“难道现在开始进攻?”
“攻城工具体积很大。要是在战场附近有木材,就地取材而造,如果顺利的话,半天即可完成。接着只要套上车轮马上就能用于作战。”
“是吗?”阳子点了点头,把视线转到闲地上来。她正在看的其实并非敌军。就在这时,阳子发现在艳阳高照的天空上飞来了自己盼望已久的东西。
“终于来了。”
“什么?”旁边的人问。
阳子没有回答,转身跑下了箭楼。
在城墙的过道上,人们惊讶地望着天空。“那是什么?”人们不断地惊叹着。接着人们脸色由迷惑变为不解。
“为什么?”
“那竟然是……”
那东西降落在过道上。它既不是空行师又不是妖魔或骑兽,更不是人。
那确实是兽,体型像鹿、毛是金黄色的。没有人没见过这种动物,但在寺庙里都画有它的画像。
“麒麟!”有人惊叫了一声,其余的人都目瞪口呆地站着一动不动。阳子拨开人群跑了出去。她不顾周围的情况,大声叫道:“景麒!景麒!”
人们马上变得敬畏起来,欢呼之声响彻云霄。阳子一直奔到景麒身旁。在场的人们都靠了过去。
“你终于来了。”
景麒怃然道:“没想到你竟然把我叫到这种地方来。到处都是尸臭。”
“对不起。”
“还叫我不用担心,想不到事情竟变成这个样子。而且还尽让我的使令干些杀人的肮脏事。”
“要责备我的话以后再说。你快点命令王师撤退。”
“你想让我当骑兽吗?”
“别怪我直言,王师无故地出动,这也是你的责任啊。”
景麒看了看阳子,之后就看到一边去。
“景麒,请你再忍耐一下吧。”阳子也知道不应该让景麒做这种事。载着满身血迹的阳子,对它来说确实是一件非常痛苦的事。
“好吧。”说罢,景麒转过身去。阳子马上飞身骑到它背上。
“阳子!”
阳子听到叫声,往城楼下一看,只见铃和祥琼不断地在向自己招手。阳子对她们一笑,马上骑着景麒一飞而起,直飞王军驻地。就在这时候,景麒小声地对阳子说:“那孩子得救了。”
“真的吗?”阳子终于放下了一块心头大石。
在闲地上列阵的王军看到天上飞下来的麒麟都惊呆了。禁军左军的将军迅雷更是惊讶不己。“为什么?为什么竟然有人可以骑在景麒背上?”
麒麟背上骑有人这先不说,奇就奇在麒麟是朝着自己这方向飞来的。迅雷不禁向后退了一步。
“本来我就反对出师,我都说了这是很危险的。”
迅雷回想起当时的情景,大司马命令自己出师,自己当然不敢说“不。”好不容易得到的将军这个位置,当然不愿意随便失去。
“但是……”
只见骑在神兽上飞来的那个少女,满头红发,年纪在十六左右,一看这模样迅雷就知道她是谁。禁军左军在国王登基仪式上,还有在其后的郊祭仪式上,都曾守护在她的身旁。
麒麟降落在王旗的旁边。背上那人冷冷地环视了一下周围的士兵。满脸怒容地飞身下来。
“迅雷!”
迅雷吓了一跳,不禁又后退了一步。在场的士兵开始骚动,都显露出退缩的神情。
“你们是得到谁的允许跑到拓峰来的!?”
“我……”
“你们究竟得到哪个国王的允许啊!?”
迅雷想事到如今只好说真话,但就是说不出口。他不断地思索着有什么适当的词句,但脑子里就是一片空白。他原来以为阳子只是一个乳臭末干的黄毛丫头,和先王一样都是昏庸无能的。但是阳子现在的霸气逼得迅雷连大气也不敢出。
“抑或是禁军、还有将军你都已经不再为国家效力,而只为某些阴谋家效力!?”
“主上,我……”
“你们的主上什么时候变成是靖共了?你们要是为了靖共来攻打拓峰的话,那么我就把你们禁军统统当作是叛军!”
不仅仅是迅雷连周围的士兵都吓得说不出话来。脸色发青,站在当场动也不敢动。
“你们究竟在干什么!?。麒麟瞪着迅雷责问道,“主上大人就在你们面前,但你们为什么还敢抬着头!”
迅雷猛然醒悟过来,他连忙曲膝跪下。一瞬间,周围的士兵唰地一下统统都跪了下来,向阳子扣头。
“迅雷!”
“是!”迅雷额头紧紧地贴在地上回答。
“我以国王的名义命令你马上带领禁军赶赴明郭,把和州侯呀峰抓起来。然后把一个叫远甫的瑛州固继的老人救出来。”
“领命!”
“另外,你派出一军返回尧天把靖共抓起来。要是你能抓住靖共、呀峰,救了远甫,你们这次擅自出师之罪我就再也不过问。不仅是你们禁军,和州州师也是一样。”
第二十一章
第二十一章
1
铃看着那只神兽载着阳子降落在午门的城门上。阳子下来后,那只神兽就飞走了。
“是麒麟?”
“对。”祥琼说。
“没问题吗?连麒鳞也惊动了。”
这时候从老远赶来的人们都一动不动,再这种情况下应该如何应对呢,谁也不知道。铃也是一样。其实她很想跑过去跟阳子打招呼,但称呼她为“阳子”好像不太好。
正当铃犹豫不决的时候,目送麒辚远去的阳子突然转过头来,看着铃和祥琼说:“你们都没事吧?”
铃和祥琼一看到阳子主动地问候自己,马上飞奔而出,跑到阳子身边。
“现在真的没事了吗?”
“王师已经撤退了吗?”
“我命令他们去明郭了,我要他们必须把呀峰抓起来。”
“那就太好了!”铃和祥琼齐声欢呼道。她们回过头来打算和众人一起欢呼的,但只见在场的人都依然是满脸不解地站在那里。
“虎啸,阳子说没事了!”
“桓魋,王师现在转向攻击呀峰了!”
两个大男人愣了一下,终于恍然大悟。桓魋马上跪叫道:“主上!”
就在这时,周围的人也慌忙下跪,虎啸还傻傻地回头看了看人们,只见夕辉也跪了下去,还对自己说:“哥哥!快扣头!”
“但,这……”
阳子叫到虎啸满脸疑惑,不禁笑了起来。
“你们没必要向我下跪,请大家都起来吧。”
但没有人抬头站起来,只有虎啸呆呆地站着。
“我是一个不中用的国王,我让大家受苦了,对不起!”阳子看了看虎啸,继续说:“特别是虎啸,我还要对你说谢谢。你不畏惧升纩,不屈不挠地为了正义而战。其实这些事都应该由我来做的……谢谢你虎啸。”
“不,不……这……”
阳子轻轻笑了笑,看了看抬起头来偷看自己的人们,说:“桓魋,我也要向你道谢。你要是有什么需要的话,尽管跟我说。”
桓魋慌忙应了一声,说:“是否在下提出什么要求主上都回答应在下吗?”
“对,你尽管说。”
“那么,”桓魋跟身旁两人打了一下眼色,又抬头看了看阳子,然后猛地一扣头,说:“那么请主上为前麦州侯平反冤情,让麦州侯可以继续为朝廷效力。”
“浩瀚……”阳子愣了一下,说,“桓魋。你是麦州的人?”
“我本来是麦州州师的将军,叫青辛,身旁这两人都是麦州的师帅。”
这时桓魋身旁的两人深深地又向阳子一叩头,说:“我……不,下官希望主上能饶恕我俩,因为在伪国王起兵的时候,我最先被伪国王所击败。所以我一直都想借此机会带罪立功。本来以带罪之身向主上提出请求是大逆不道的。但是,下官很希望主上能为麦州侯平反。”
“是吗……”阳子的目光在三人脸上扫视了一下,她一开始就知道桓魋肯定不是一般的百姓,而且他有大量的同伴,大概那些都是他以前的部下吧。所以那些人对桓魋都是毕恭毕敬的。
“我有点事想问桓魋你,你们现在集结在和州,莫非是浩瀚的命令?”
“确实是这样的。”
“是吗……”
本来阳子在登基大典的时候曾经见过麦州侯,但是他的样子却记不起来。但是,通过眼前的他的部下的行动,可以看出麦州侯的人品。
“桓魋,我要你代我向浩瀚道谢,像我这样昏庸无能的国王他也尽心尽力地帮助我,所以我很希望他能到尧天来一下。”
桓魋猛地抬起头看了看阳子,有深深地向阳子叩了一个头,说:“臣明白了!”
阳子点了点头,接着向虎啸走了过去。看着还是愣愣地站在那里的虎啸,阳子拍了拍他的肩膀,指了指箭楼的门,说:“你去把门打开吧,现在我们已经不需要这个了。”
“啊,是……是!”虎啸说完,哈哈一笑,跑过去,开门了。阳子看着他,问:“虎啸,你有什么东西想要的吗?”
“我可没有想过这些,我只希望你可以让升纩受到应有的惩罚。”
“那其他得到的东西,一样都没有吗?”
虎啸苦笑着说:“一直以来我心中只是想着这个事情……啊,对了!”虎啸突然转过身看着阳子说:“我不用受到处分吗?”
阳子轻轻叹了一口气,说:“处分?为什么?”
“因为都是我挑起叛乱的啊。”
“要是要处罚虎啸的话,我也不得不受到同样的处罚。”
“这……说得也是……”虎啸不禁哈哈大笑,看着阳子,说:“不管怎么说,我们总算有缘,而且还吃过同一锅饭,所以我有点事情想拜托你,行吗?”
“什么事?”
“你可是一个大人物,无论什么官员都要听你的话,所以可不可以请你安排夕辉进入少学念书?”
一直看着虎啸和阳子的铃和祥琼不约而同地笑出来。阳子愣了一下,马上哈哈大笑起来。
“你……你们笑什么?”
所有人都笑起来了,阳光洒落在每一个人高兴的脸上。
2
赶赴明郭的禁军在五天后回到拓峰。
阳子一直都没有离开拓峰,她留在那里帮忙重建拓峰城。阳子和铃、祥琼在一起,一边聊天一边把散不在城中的武器捡起来,或者帮忙运送饭菜给伤者。在街上,人们一看到阳子,必然跑过来向她跪拜,这都让阳子觉得很不好意思。而虎啸一来由于性格率直,另外和阳子一起并肩作战,所以虎啸还是直呼阳子姓名。而虎啸的朋友一开始有点紧张,后来也像以前那样直接叫阳子的名字了。至于桓魋和他的手下对阳子都拘谨了很多,大概是因为他们原本就是军官将领的缘,故信一天,阳子接到报告:说王师回来了。于是她马上登上正门的城楼去迎接。只见有一两马车开进拓峰,一直来到正门下,当驾车的士兵认出阳子后,马上下马叩头。而这时,有一个瘦下的人从车上走下来。
“远甫!”
远甫一听到阳子叫他,哈哈一笑,说:“你好像干得不错啊。”
“您没事吧?”
远甫点了点头,脸色突然沉下来说:“兰玉和桂桂呢?”
阳子心口突然一痛,忍不住闭上了眼睛,说:“兰玉她……”
突然一只手搭在自己肩膀上,一看,是虎啸。
“怎么能让一个老人家站着啊,找个地方坐下再淡啊。”
阳子点头称是。这时候远甫看着虎啸,说:“我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你啊。”
“我弟弟多亏你老人家的教导了。”
“你弟弟还好吧?”
“托你老人家的福。我稍后可以让他来拜会你老人家吗?他一直都很想再想你求教。”
“欢迎之至!”
虎啸点头称谢,然后先走出中门。阳子也领着远甫从中门走出去。
“我真的很对不起你们……”阳子说。
“你为什么要道歉呢?”
“要是当时我在里家就好了……要是这样,你们就不会……”
“桂桂怎样了?”
阳子心中一酸,说:“他现在在尧天。”
“是吗,”远甫安慰阳子说:“这不是你的错,不要再自责了。其实我也有责任的,因为他们的目的是我……”
阳子转头看着远甫问:“呀峰为什么要抓您呢?难道靖共真的有什么阴谋?”
“对,”远甫点了点头,说:“以前,在麦州的产县……”
“难道,是那松塾那件事?”
“你也听说过吗?”
“真的是因为那件事吗?”
远甫自嘲似地说:“都是因为那件事。其实原因是靖共要招揽我,但是被我拒绝了。于是他就决定一不做二不休……”
“果然是靖共……”
“他当时派人来到松塾,要里面所有的人都投靠他。靖共可是个伪君子,要是帮他做事,我们岂不是有违正道?我当时是松塾的长老,所以靖共的人就找我商量,但被我拒绝了。就这样,靖共就对松塾大开杀戒。”
远甫回想起当时的情景,不禁浑身发抖。
“那么,您有没有受伤了?”
“没受重伤,而且早就痊愈了。那件事之后,我曾经打算不再宣扬正道。因为正道不应该通过牺牲某些人的性命换来的。要是这样的话,那我想要宣扬的正道究竟是什么东西?想不到我到了这样一把年纪的时候才感到迷惑。”
“远甫……”
“有时侯,我回觉得比起宣扬正道,种田,或是拿起武器打仗可能会更有意义。因为不管我怎样宣扬正道,最终还是落到这种田地。要是这样,还不如像农民那样去种田,到了秋天就有收获。”
“但是远甫你现在不是在种田吗?你是向人民的心灵播种啊。”
远甫看了看阳子,恍然大悟似的,说:“原来是这样……”他叹了一口气,笑了笑说:“像我这样的老家伙也有迷惘的时候,也有被阳子你这样的年轻人指点的时候。人就是这样有意思,所以你也不要在轻视自己,或者对自己没信心了。”
“是吗……”
“清楚认识到这一点确实是很重要的啊。”
阳子点了点头,微微笑了一笑,说:“远甫,我有一点事情想拜托你。”
“什么事?”
阳子停下脚步,说:“我想封您为太师,然后请您来朝廷辅助我。不知远甫你意下如何?”
远甫笑了笑说:“你想让一个糟老头来当三司之首吗?”
“我很需要一个能够指点我的人。”
“是吗?”远甫点头道:“本来我还拜托麦州侯帮我找一个隐居的地方呢,看来这也要作废了。既然阳子你认为可以用得着我这样的人,那我必然竭尽所能辅助主上。”
“谢谢你,远甫!”
远甫哈哈一笑。
“听说麦州侯也是松塾出身的啊。”
“对,虽然我在松塾的时候没怎么上课,不过松塾的一个教官把他带来了,就像阳子那样,我们就成了师徒了。”
“实在万分抱歉,我误听靖共的搀言,将浩瀚给罢免了……”
“听你这么说,你应该已经明白到谁是谁非了。这就好了。”远甫哈哈一笑,继续说:“柴望应该很高兴吧。”
“柴望?”
“他是麦州州宰。他也是松塾出身的。浩瀚被罢免,他也丢了官位。然后他就隐居起来。但是受到麦州侯所托,也曾经多次来拜访我。阳子你也曾见过他一次。”
“什么?”
“有一次他来过之后,你第二天就来问我他是什么人。”
阳子记起来了,是那个蒙面人。“那人就是柴望?”
“没错。本来旧徒弟来拜访我应该是一件很高兴的事情,而且还是一个很有成就的学生。但却要那样的藏头露脚的,真让人伤感。而且还经常让兰玉她们挂心……”
阳子仰天长叹一声。
“怎么了?”
“没什么。我现在才发现我误解了很多人。”
远甫不解地看着她,阳子只是摇了摇头,说:“总之,看到您没事我就安心了,一开始我还以为你受了伤呢。”
“其实哪怕受伤了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反正很快就能好。只是我把袭击里家的那帮家伙吓了一大跳,所以他们才带我回去的。”
“什么?”
“哈哈……”远甫没有再回答,把话题转到别处去了。“说起来,我已经很久没去金波官了,真让人怀念。”
“远甫老师……”
远甫呵呵一笑,说:“不要那么称呼我。叫我乙老师吧。”
“乙老师?”
远甫点了点头说:“我出生于麦州产县支锦,就是现在的支松。名字叫做乙悦,别号老松。”
远甫神秘地笑了笑,继续说:“在达王的时候,人们开始叫我松伯。”
“什么?”阳子满脸惊奇之色。远甫看着阳子,只是一个劲地笑。
3
“你要回去?”
铃和阳子还有祥琼三人住在一家像是仆人的卧室里,那房间是在乡府的一僻静个角落里。一个晚上,当她们正要睡觉的时候,阳子说起要回尧天的事情。
“是的。”阳子点头道,“我不能离开尧天那么久,要不然我会被景麒骂的。”
“是吗……那也是……”
“不管怎样,我是下决心了。虽然我以前都是很迷惘……”
“唉,当国王可不容易啊。”
“是啊。”阳子又点了点头。她看了看铃,又看了看祥琼,说:“你们不是说来庆国见我的吗?现在不是见到了吗?”
“啊!”铃和祥琼齐声叫了起来。
“对啊,真的见到了!”铃说。祥琼却若有所思地低下了头。
“你们以前不是只想着这个吗?”
“对,的确是。但现在我也要回才过一稍,我必须要向采王道谢。”听铃这么说,祥琼愣愣地盯着天花板,说:“我也要回去向一个人道谢,还要向他道歉。不过我回去的话,说不定马上就被人赶出来。”祥琼笑了笑,继续说:“我还要去雁国一趟,我和一个人约定好的。”
“约定?”铃问道。
“就是去会一会乐俊,我答应他回去向他报告情况的。”
听祥琼说起乐俊,阳子微微皱了皱眉头。
“怎么了?”
“和州发生叛乱这事情,说不定已经传到雁国去了。”
“他肯定知道的。他对其他国家的事情简直是了如指掌。”
“那我肯定又让他担心了。祥琼,麻烦你代我转告他,说我总算没把国家弄得不可救药的程度,现在已经稍微安定了一点点。”然后阳子神秘地看了祥琼一眼,说:“可能的话,不要说我一直在这里。”
祥琼呵呵一笑,说:“没问题。”
接着,房间里爆发出一阵笑声。然后阳子突然喃喃地说:“不过还有一些没解决的问题……”
祥琼和铃看着阳子,只听她说:“一个好的国家究竟是什么样子的呢?”
“那是一个没有像升纩那样的坏人的国家。”
听到铃天真无邪的回答,阳子不禁苦笑了一下,说:“这个我也懂……譬如说,你们两人想过什么样的生活呢?你们希望生活在一个什么样的国家呢?”
被阳子这样一问,铃和祥琼都陷入了沉思。祥琼首先开口,她说:“我讨厌挨冷、挨饿,就像当时在里家那样。那时我不敢说,其实我真的很讨厌受到别人的歧视、虐待。”
“对对……”铃也点头赞成,说:“我也是这样。我一直都在忍耐着,心里不断地想要是这样的生活早点结束就好了。于是人也变得怪癖起来。”
“对,性格会变得很内向的。”
“但是啊,光是这些不能成为答案啊,不好意思。”
听到铃这么说,若有所思的阳子慌忙摇头,说:“不,我很受启发。”
“真的吗?”
“嗯,”阳子不断点头,然后有侧着头说:“你们两个今后的希望我大概知道了。那么,然后呢?”
铃和祥琼相互看了看,然后祥琼抱起膝盖,呆呆地说:“我啊,想学习。我真实太无知了,真是觉得害羞极了。”
“我也是。”铃说。
“也井非就是说要去上学,只是想知道很多很多,各种各样的事情。可惜,松塾已经被烧掉了。”
“是吗?”阳子笑了笑说,“那看来你们不能在松塾学习了。其实我已经把远甫招到金波宫来当太师,你们也可以在金波宫一边工作一边向远甫求教。”
铃和祥琼都瞪大了眼睛,说:“等……等一下,你的意思是……”
“不会吧……”
阳子看着她们二人,说:“我现在啊,就是缺人手。就是多那么一个也好……”
铃和祥琼惊讶得张大嘴巴和不上了。
“那么虎啸和桓魋呢?”
“当然要好好提拔他们。现在我很需要一些值得信赖的人在王宫里为我办事。”
祥琼叹了一口气,说:“那没办法了,那我就去帮阳子忙吧。”
“对啊,既然阳子也这么说,我们不帮她不行啊。”
“说的对。”
铃哈哈大笑起来,祥琼也是强忍着不笑出来。看着她们两人这付模样,连阳子也不禁笑了。
在这小小的卧室里面,欢乐祥和的笑声连绵不断。
终章
终章
庆国的首都——尧天。金波宫沐浴在灿烂阳光之中。而外出学习的国王终于归来了。
在回来后的五天里,国王都把自己关在王宫的深处没有出来。前冢宰靖共,和州侯呀峰,还有和州止水乡乡长都已经被捕。下命令的是国王。听到这消息,满朝官吏无一不惊讶,其中有些人强烈的反对。但是由于国王一直没走出内殿,所以他们也没办法在国王面前说这说那。在国王不在朝廷的那时候,朝廷中乱成一团。有人害怕自己的所犯的罪行也或被揭发,然后落得像靖共那样的下场,所以都惶惶不可终日。但是,他们的丑事毕竟没有暴光。
很多人认为,今后朝廷的权力构成就会一边倒了。由于靖共被擒,靖共派瓦解,权力自然而然地向非靖共派倾斜。最少,会有这样的趋势。
在众人众人胡乱地猜测了五天之后,国王终于召集百官。几乎所有的官吏都集中在外殿等候着。
在外殿的众官员突然发现,在他们当中站着本来已经被罢免了的前任麦州侯浩瀚,百官都惊讶不已。就在人们议论纷纷之时,国王随着宰辅出现在大殿内。百官更是疑惑不解,只见国王和官员们一样,都只是穿着官服而己。由于庆国前一任的女王使百姓受尽苦难,所以人们都对女王抱有成见,但阳子此举却成功地避免了这些敌对的情绪。
另外,服装先不说,百官都根据礼节向国王下跪叩头。阳子说了“免礼”之后,百官才抬起头来,直起身子。
“首先,我没跟大家打一声招呼就跑了出去,给大家添麻烦了,在这里先向大家道歉。”
百官跟迷惑了。按照习惯,本来应该由宰辅来说开场白的,而且国王不会跟官员们直接说话,官员们也不会直接向国王说话。他们一般是把要说的东西写在奏折上,让国王的侍从拿给国王,然后国王有什么批示,就先在侍从耳边说了,让侍从转告百官。虽然并非所有国家都按照这样的惯例去做,但是国王确实是很少跟官员们说话。但现在国王却一个劲地说了一大堆。不能不让人感到奇怪。
“虽然我并没有游山玩水,虚度光阴,但让各位负担加重,我真真的过意不去。”接着,国王话题一转,说:“关于前几天被捕的几位官员,我不想在这里多说。因为要审查他们的罪行,并给予适当的判决,都是秋官的工作。但是我希望秋官不要忘记,下令逮捕三人的人是我。”
秋官的官员吓了一跳,国王这么说,相当给秋官一个警告,说这事情不能潦草进行。
“另外前几天,我拜托宰辅出动州师来助我,但却不成功。州师的三位将军说有病不宜出征。我也明白当将军是一件很辛苦的事情。那么我让几位解甲归田,安定轻松地生活。”
官员中有几个人脸色大变。
“至于空出来的几个官位,我找了四个人来担当。首先为了填补州师将军的空位,我让禁军三位将军出任。”
“啊……”又有几人脸色大变,但却不敢作声。
“而代替二军将军的由前麦州州师左将军青辛出任。桓魋!”
“臣领旨!”
“浩瀚!”
“是!”一个男人站了出来。众官员的目光都投射在他身上。他们都猜不到,闻名天下的麦州侯样子看上去不过三十岁左右。
“我命你担任冢宰一职,以正朝廷的纲纪。”
殿内不禁响起一片哗然之声,但很快就静了下来。
“然后麦州州宰柴望出任麦州侯。还有,我已经请松伯到朝廷来出任太师一职。其余州一级以下的官员调动就由有关部门自己处理。”
国王环视了一下下面的众官员,继续说:“只要大家问心无愧的话,我一定不会为难大家。我并没有因为有人是予王的官员而冷落他们,也不因为是松塾出身的就优待他们。接着……”国王笑了笑说:“请各位站起来。”
众官员大眼看小眼,都提心吊胆地站了起来。他们都浑身不自在地不住地向周围看。
国王看到此情景,点了点头,转过头去对宰辅说:“我有些事情要和景麒你商量一下。你也知道我是一个不喜欢什么繁文缛节的人。”
“主上……”
见宰辅面有难色,国王苦笑着说:“虽说严守礼法是一件好事,但这却包含很深的等级关系。尽管这是一国的礼节,但是我不愿意别人向我扣头,我也不愿看到他们这么做。”
“主上,请三思……”
国王不顾宰辅的劝阻,她看了看众官员,说:“今后,除了在祭祀、重大宴会,或是传统的仪式上,以及在有外宾来访这几种情况之外,其他时候都不再需要向国王叩头,只保留跪礼和立礼。”
“主上!”
面对宰辅的制止,国王毫不动摇地说:“我已经决定了。”
“但是这可能会引起某些官员的不满啊……”
“那又怎样?”
“主上!”
“你以为我是一个让他人向自己叩头,以比突出自己的地位,不然就不能安心的人吗?”
宰辅沉默了。其他官员也是目瞪口呆的。
“我是一个不太矜持的人。而且我觉得,让别人向自己扣头也只会破坏相互的感情。”
“但是……”
“景麒啊。”国王语重心长地说,“如果是诚心诚意地感谢一个人,那么你就会自然而然地想向他叩头。礼法是用来表达心中所想的一种手段,要是反过来用礼法衡量一个人的忠诚度,那所谓的礼法也就失去原有的意义了。而让勉强要求别人向自己扣头,就像要别人低头,然后自己用脚踩在他们的头上,以显自己身份的尊贵,这样的事情我可做不到。”
“不过,这样的话……”
“我并非要鼓励大家无礼待人。与别人相处最重要的是以礼相待。这是理所当然的事,但这些都是要出发自内心的。我的意思就是这个。”
“那……主上说的也有道理……”
“其实我很想让庆国的每一个子民都能当上国王……”国王神情严肃地说,“以为自己地位崇高就强迫他人对自己毕恭毕敬,任意践踏他人的尊严,后果是怎样大家都很清楚。升纩等人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而尊严受到践踏的人的选择也只有一个。人不是奴隶,人并非为了取乐别人而出生于这个世上的。遇到别人的虐待就奋起反抗,遇到挫折不会灰心丧气,不趋炎附势,勇于和奸邪作斗争。我希望庆国的人民都能够成为这样的人。都当家作主共同治理庆国,要做到这个,首先就必须让庆国的人民抬起头来!”
国王环视百官,继续说:“很多人问我,要把庆国建设成为什么样子,我想这就是答案。”
众官员视线都投射在这位新上任不久的国王身上,默默地听着她说的话。
“为了实现这个目标,首先我要废除扣头礼。这就作为初敕来发布。”
赤乐二年二月,在和州止水乡拓峰发生暴乱。起因为人们不满骄横跋扈的乡长籍恩残忍无道,把大量的苛捐杂税压在人民头上。百姓的怨声载道。于是在二月起义军以“殊恩”为名发动起义。和州侯本打算派出州师对拓峰进行屠城。而大宰为助之,以平乱为名出兵拓峰。于是,主上马上派兵攻打和州侯,并拿下大宰,让拓峰终于得到安宁。
《庆史赤书》
后记
后记
感谢大家一直以来对我的支持。把本书从头到尾读完的读者,实在是太辛苦你们了。而今后还有很长的故事等着大家。
为什么这小说会写得这么长?我自己也感到疑问。不过看到写好了的厚厚的上卷,与其说是惊奇,不如说是欣慰。
这次,在故事里面,有很多人死了。特别是在战斗的时候。虽然我没对他们一一作具体描述,但由于出场人物多了,小插曲多了,所以小说的篇幅也增大了。
小野不由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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